第44章 第 44 章

  看到小地圖上的金色光點,葉懷瑾的心中就已經有了成算。

  自己那三弟子恐怕就是這屋中之人。

  她想到自己之前那兩個好徒弟,均是命運多舛,可也沒有落到被妖族囚禁的境地。

  也不知屋中未來的三弟子到底做了些什麼。

  白賀林見到葉懷瑾望向石屋,似乎是發現了什麼,神情頓時緊張起來。

  他張了張嘴,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怒喝:「白賀林,這個修士是誰!你帶她來這裡做甚!」

  白賀林轉頭,果然見到堂哥白濤正站在旁邊的一間屋子前,手中拿著一隻野兔,眼神中滿是警惕。

  白濤的年紀比他大了四五歲,已經有成人的健碩身形,他的火紅狐耳在頭頂直直聳立,口中微微露出尖銳的犬齒。

  白賀林連忙上前,道:「濤哥,這位這位仙子是我進城時遇到的,心思極好,為我抓了十副葯。也是我來讓她幫忙看病的。」

  白濤的年紀長,他自小就遇到無數狡猾的人族修士,自然不會輕易相信天上會有什麼掉餡餅的好事。

  要知道人類險惡,有時要比妖族更甚。

  「糊塗!」

  他一把拉住堂弟到身前,低聲喝道:「若是一個不小心,你自己去死也就算了,可剩下的同族何辜,也要莫名惹上殺身之禍!」

  白賀林的嘴唇蠕動了兩下,他自然是知道,可村落疾病流傳的這樣嚴重,若沒有外力支持,族人漸漸全部死去也是遲早的事。

  而且

  他的看向那座石屋,神色複雜。

  白濤也順著白賀林的眼神看去,他的心思微動,頓時知道堂弟心中所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們兄弟二人暗中爭論,聲音放得極輕,但葉懷瑾是金丹真人,便是不去注意,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看來妖族在中洲的處境,要比原著描寫的情況還要嚴重得多。

  白賀林與白濤都有狐族血脈,而且看他們的耳朵毛色火紅,不見斑駁雜色,可見血脈精純。

  可偏偏身處人道中心,失了妖族的傳承,身上竟然連一絲修為也無。

  白濤整理好心緒,上前一步,行禮道:「見過仙子。我名白濤,是這片村落的保長。堂弟貿然相邀至賤地,實在是唐突了。」

  這一番話說的十分誠實有禮,若不是看到眼前青年頭頂的兩隻狐耳,恐怕還以為說話的是某個讀書人。

  葉懷瑾微微一笑,道:「相逢即是有緣,保長不必客氣。」

  她也不與他們再客套,一指前方的石屋,直言問:「這裡面住的是什麼人,為何要被關押在此處?」

  白濤見來的這名女修對那石屋頗感興趣的模樣,心中悚然,面上神色卻不變。

  「此處住的是我一名堂弟,他病的嚴重,身上污穢,於是便被關在石屋中,免得傳染給其他村人。」

  他沒有修為,又見葉懷瑾年紀輕輕,似乎還沒有自己大,便斷定她不是什麼修為高深的修士。

  也許只是某個世家小姐第一次見到妖族好奇,來妖族的村落見一見世面罷了。

  白濤說這屋中人得了奇怪的傳染病,也是想嚇這少女一嚇,讓她失了再探究的心思。

  葉懷瑾聽了他的話,便知道自己未來的三徒弟肯定不是狐族。

  也許白濤沒有發現,他在提起屋中之人時,臉上閃過深深地忌憚神色。

  「今日我前來,實則是在這裡有一段徒弟緣分。」

  葉懷瑾忽然一笑,乾脆把事實都全盤托出,省的這兩兄弟再猜忌什麼。

  她對著眼前的陰冷石屋輕輕一點:「那緣分,恐怕就應在這屋中之人身上。」

  白濤此時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緒,他的臉上萬分驚訝:「徒弟緣分?」

  而後,他又搖頭失笑:「這位仙子這屋子裡住的當真是我妖族族親,不過是一個微末的妖怪而已,又怎能會是您的弟子呢?」

  「也不麻煩兩位,只要放我進去,一看便知。」葉懷瑾笑眯眯地道。

  反正即使她說了實話,也沒有人會相信。

  葉懷瑾從芥子袋中取出一袋靈石,塞進旁邊白賀林的懷裡:「叨擾了。」

  白濤見到那一包靈石,心中頓時一松。

  若是這麼多靈石的話那族人們便有痊癒的希望!

  想到這裡,白濤暗自搖頭,也許這女修真的是一個好人,可惜太過於天真幼稚。

  她既然這麼想進那屋子,還以靈石相贈,那就是去自行尋死,也攔不得了。

  於是,白濤讓開攔在門口的身形,道:「話已至此,仙子請自行前去吧。」

  白賀林見到葉懷瑾真的要走進去,神情慌亂。

  他想把這名少女修士引來只是為了試探,可不是為了殺她!

  「仙子,仙子!」白賀林連忙上前,磕磕絆絆地道,「你去不得,裡面裡面是一隻怪物!」

  想起那怪物的模樣,他的耳朵上的寒毛豎起,連身上都覺得陣陣發冷。

  然而白賀林的手卻撲了個空。

  兄弟二人駭然向周圍看去,見原地空無一人,石門緊閉,哪裡還有那名少女的身影?

  只剩下那女修帶來的紅色雀鳥在空中翻飛,似乎是在守候著什麼。

  葉懷瑾有金丹修為,別說一個小小的石門,就算是秘境也能來去自如。

  不過這裡畢竟是別人的家,自然要徵求允許之後才能進入。

  一進入屋中,她便發覺這裡空無一人。

  屋子裡沒有窗戶,雖然外面看著不大,但內里卻有著很長的縱深,即使是白天也伸手不見五指。

  葉懷瑾的雙眼瑩瑩閃著微光,她看了看四周與遠處,沒有床鋪,沒有傢具,什麼都沒有。

  這裡面最多的,就是野獸森森的白骨。

  這些白骨根根堆疊,一直高壘到天花板上,像是某種怪物的巢穴。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重的陰冷之氣,沒有異味,卻讓人汗毛倒豎。

  葉懷瑾蹲下,在門口發現了幾具較為新鮮的妖獸屍體。

  那些身體破破爛爛,傷口深可見骨,但卻十分完整,幾乎見不到什麼東西啃食傷害的痕迹。

  這時,屋子裡忽然傳出鐵鏈急促在地上摩擦的聲音。

  然而,這聲音的方向卻不是從地面傳來的,而是從天花板上方!

  一道勁風從葉懷瑾頭頂襲來,發出穿雲裂石般的呼嘯。

  葉懷瑾身子動也不動,頭微微一偏,那道勁風便險之又險地擦了過去。

  五根纖長的手指力度極大,深入到石壁之中,沿著未收回的力度狠狠向下一抓,便有無數碎石崩裂開來。

  「嘩啦啦」

  鐵鏈在四方響動,那雙手的主人速度極快,彷彿是在天頂上穿行,只留下道道殘影。

  哦豁。

  葉懷瑾挑了挑眉,自己這未來徒弟的身體素質還挺強。

  至少這樣反重力的行動,在剛收厲釋天與莫離為徒時,他們是做不到的。

  鐵鏈急速抖動著,聲音干擾心神;下一秒,數道鐵索從黑暗中的不同方向破空而來,像靈蛇一樣向葉懷瑾的脖頸纏去。

  這幾道鐵鏈纏繞的方法極為詭異,中央虛虛形成一個套鎖,只要被套中,修士一時半會不能掙脫。

  葉懷瑾站在原地,她的雙眼微眯,纖細的手指便扣在了鐵鏈之上。

  明明只是一雙看起來有些瘦弱的手,卻偏偏不可撼動。

  葉懷瑾搖搖頭,在心中嘖了一聲。

  關於鏈式武器的使用,也許以後莫離可以教一教他。

  所有的鐵鏈都被死死繃緊,發出輕微的震響,似乎是在角逐力道。

  葉懷瑾輕笑一聲,忽然將雙手微松,對方不察,一下子便順著慣性向前跌去。

  而後,她立即狠狠地向前一扯。

  「轟!」

  無數灰塵簌簌落下,一道身影砸進石牆,葉懷瑾這才看清了他的臉。

  那竟然是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少年,他唇紅齒白,鼻如懸膽,一頭烏髮披散,幾乎有及腰長度。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雙眼睛。

  睫毛纖長,瞳仁像融化的琥珀,眼尾微微上挑,帶了一抹桃花般的緋紅,似醉未醉,欲說還休。

  少年此時面色茫然,他的上身赤裸而白皙,雙手指甲極長,手腕被一雙腰粗的鐵環死死扣住。

  葉懷瑾的目光向下看去,隨即不禁挑眉。

  閣下為何無故不穿褲子?

  隨後她又發現,那少年的腿上密布著光滑的鱗片。

  那些鱗片極為細密,閃著銀青色的光,由小腹處一直延伸到雙腳。

  「你叫什麼名字?」

  葉懷瑾把聲音放輕,她從芥子袋中取出一件長袍扔給少年,然而少年只是獃獃地看著長袍從空中落下,並不伸手去接。

  在葉懷瑾的眼中,這少年雖然長的極好,也許是因為相貌太過精緻,卻給人一種極強的非人感。

  所謂人皮妖骨,莫過如此。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他沒有表情,沒有動作,像是一具精緻的人偶,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對視著。

  有點棘手啊。

  葉懷瑾思考著應對的方式,如果想要收徒,交流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總不能強行給人家灌下拜師茶,讓他當自己徒弟吧。

  但看這少年的模樣,可能連人族的話都不會說,亦或是關的太久,已經失去說話的功能。

  這時,對面的少年忽然開口,聲音清晰,如同擊金撞玉。

  「我餓了。」

  他皺了皺鼻子,在空氣中嗅聞:「你不好吃。」

  葉懷瑾:???

  她本來想從芥子袋中取出辟穀丹,而後忽然想到了什麼。

  手微微一頓,轉而取出一把暗紅色的匕首,嘗試著推到少年的身前。

  這把匕首是從那名黑太歲修士手中收繳的法器。

  除了最為邪性的那塊眼狀寶石交給血煞老祖處理以外,其餘的法器均被葉懷瑾封存。

  這些魔門法器戾氣深重,卻偏偏威力巨大。

  尋常修士若是生了貪婪之心,想要保留它們,不出十年,都會性情大變,道心震動,而後墮入魔道深淵之中。

  少年看到那把匕首,瞳孔頓時興奮地縮緊了。

  他的雙手柔若無骨地纏住匕首,陶醉地深深吸入一口氣。

  葉懷瑾眯起眼睛,從神識中可以看到,纏繞在匕首之上,由痛苦、恐懼、恨意種種情緒混合起來的滔天怨氣,竟然如同長鯨吸海一般投入少年的身體中。

  與此同時,少年的喉嚨中發出無聲的厲嘯,額頭道道青筋崩起,臉上露出無比饜足的神色。

  果然如此,葉懷瑾的心中頓時瞭然。

  為何白賀林一提到這個屋子便分外驚恐,又為何那些妖獸的屍體都十分完整。

  原著里曾寫過:有這樣一隻妖中凶

  神,所需食物既不是尋常肉食,也不是修士的辟穀丹,而是最深的怨恨與痛苦。

  ——他是一個以負面情緒為食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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