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逛了一日,都沒有單天的蹤影,姬霄與少澤兩人反倒有些像遊山玩水似的,東看看西瞅瞅,閑庭信步地欣賞著禺城的繁華。
突然一駕馬車從街的另一頭疾馳而來,少澤本在街邊一舊書攤翻看一卷孤本,來往的行人中不知是誰撞了她一下,猛地把她撞倒在地上,眼看奔馬離少澤只有數米遠,在這千鈞一髮之季,姬霄長劍出鞘,似一道閃電般在前方一閃,馬兒長嘶一聲,頹然倒地,馬腿斬成兩斷,馬車也」轟「地一聲側翻一旁。
緊接著姬霄一個飛身過去,抱起少澤退落街邊。少澤定了定神,抬起頭朝著姬霄歉意一笑。姬霄心仍突突地跳著,毫無掩飾一臉的憤怒和一身殺氣。。。
那車夫又驚又怒,叫囂著要姬霄賠馬,姬霄長劍一凜,正準備發作,少澤輕輕按倒他按劍的手,柔聲道:「我沒事,別和這些人一般見識。」
那車夫實在不識抬舉,見姬霄沉了氣,又欲叫囂,突然聽到車裡一清越之聲響起:「容伯,休得無禮!」說罷,見一白衣女子抬起簾幕,款步下車。
這女子一頭烏髮高挽,斜插珊瑚珠排串步搖,瑩瑩而動,搖曳生姿。一雙明眸流盼,雙頰粉紅,美目朝姬霄和旁邊少澤一轉,又瞬間斂了光華。
她徐徐上前,向著姬霄一福身,柔聲道:「姬霄公子,方才多有冒犯,請見諒。」說完,這女子攥著手絹輕掩了一下嘴邊的笑意。
半晌,姬霄才幽幽地說:「你哪位?」
白衣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尷尬,聲音酥軟又帶著一絲委屈:「小女子白芷,公子曾在密林救過小女子一命,小女子沒齒難忘。」
「哦。」姬霄哼了一聲就欲帶著少澤離開。
白芷見姬霄要走,一時情急,脫口而出:「公子,請留步!」
「何事?」姬霄皺眉道。
「公子可否賞臉移駕寒舍,小女子好盡地主之誼,以謝公子救命之恩。。。」白芷臉色微紅。
「不必!」白芷話音未落,姬霄就拋下一句轉身拉著少澤走了,只剩下白芷一臉鐵青地站在原地。
「你可知剛才那女子是何人?」走在路上,少澤突然說。
「此人有何來歷?」姬霄不解地問。
「那女子定是靈女白夜天!」少澤十分肯定地說。
姬霄有些詫異,道:「何以見得?」
「雖然白夜天蒙著面紗,但眼睛是不會說謊的,她兩次看你的眼神是一模一樣的!」少澤鬱郁地說。
姬霄一臉不解。
「驚喜中暗含失落,愛慕中泛生幽怨。」少澤撇了撇嘴。
姬霄愣了半天,突然朗聲大笑:「我的澤兒吃醋了!哈哈哈哈!」
少澤狠狠地剜了一眼姬霄,道:「你是怎麼救了她的?」姬霄一五一十地把過程講了一遍,當然,略去了他以為白芷是少澤的事。
「那定是白夜天了!」少澤恨恨地說。這命運真是諷刺,竟是姬霄救了靈女!還連累大哥重傷!少澤一時心緒翻湧。
看著少澤不再說話,默默地往前走著,姬霄一頭霧水,「澤兒,你怎麼了?」
少澤把頭歪向一邊,不想去理他。
「為那靈女?你不高興了?我以後不理她就是!」
少澤還是沒說話,繼續往前走著,姬霄怏怏地跟在後面,摸不著頭腦。
太陽斂了光輝,緩緩西沉,月亮在半空中若隱若現,墨色的天空漸漸壓了下來,沉澱了白日的喧囂。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著,鼎沸的人聲漸行漸遠。空中飄來一陣悠揚的輕笛之聲,少澤腳步微頓,側耳傾聽,這笛聲婉轉凄美,如歌如訴。少澤正在聆聽,突然姬霄一隻手臂環過自己的腰,飛身上了一棵大樹。
「你做什麼呀?」少澤有點驚魂未定。
「站得高看得遠呀,瞧瞧是誰吹笛!」姬霄露出一個壞壞的笑,「抓緊我哦,小心別掉下去了!」
少澤無奈地瞅了一眼姬霄,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但也只好攥緊了他的衣袖。
天色漸暗,暮靄沉沉。遠處侵染在一片墨色之中,模糊不見,只有清清揚揚的笛聲穿透夜空隨風而來。
「笛聲清麗卻縹緲,凄涼又虛無,如幽蘭孤於空谷,絕塵脫俗卻又紆鬱難釋。」少澤輕輕地說著,眼中透出淡淡的哀傷與悲憫,「孤傲之人也會遇命運無情地踐踏,或零落成泥,或長嘯九天,連僅僅地安靜地孤芳自賞都做不到。但命運的轉輪從不為誰停留,永遠不急不徐,不悲不喜。」
「你是怎麼了?我不明白。」姬霄有些手足無措。
「我本名少梨,因大哥先天不能言語,故我成為瓊州大地未來的主人。我自十二歲起就以重振靈汐族為已任,改名少澤,漂洋過海來到這裡。我曾經以為可以人定勝天,但卻發現自己實在是太過渺小,我十指纖纖,有時連自己都保護不了,怎麼保護族人?而你。。。曾經也是以修仙為目標,我們本是不同道路的人,但幸運的是命運讓我們相遇,讓如此渺小的我也覺得有存在的價值。。。但如今。。。如今我突然湧起莫名的恐懼,我害怕命運突然收回對我的眷顧,又把我打落塵埃。求不得乃人生八苦,但如果發現得到的原來是鏡花水月,一場空虛,豈不比求不得更讓人痛苦。」少澤輕拂著姬霄的臉,雙眼迷離。
「就算是收回眷顧,也是一起收回。就算是鏡花水月,也是你我的鏡花水月。就算是痛苦,你我一半,也甘之如飴。」姬霄輕輕摟了少澤,在她唇上深深一吻,你我執手,就算赴死,又有何懼?
突然一縷像流星般的煙火劃破夜空,直竄雲霄,轉眼間散作五顏六色的巨大煙花,在黑暗中閃耀璀璨著,如無數寶石鑲嵌眼眸,絢爛至極。片刻之餘,又拖著輕煙般的尾巴雨滴般灑落凡塵。無數朵煙花又爭先恐後地騰空盛開,夜空一時間繁花似錦。
煙花轉瞬即逝,人生若蜉蝣,絢麗當下就好,何憂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