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澤睜開眼時已是第二日黃昏,他微微動了動手臂,想撐起身來喝口水,但發現沒有什麼力氣,索性又閉了眼,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再次醒來時又看見了那張霽月清風的臉。他負手立在床前,微笑著說:「你終於醒了,再不醒滄總管可要懷疑我的醫術了!」
他就那樣站著看著少澤微笑著,眼裡好像藏著一輪彎月,少澤突然一陣恍惚。
片刻,少澤醒了醒神,心想:可能是我睡太久,睡暈了吧。
少澤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說:「請問我睡了多久了?」
「三天三夜。要喝口水不?」封菖遞來一杯溫水。
「謝謝。」少澤坐起身來接過水,慢慢地喝著。「請問您怎麼稱呼?」
「封菖。」
「封醫師,謝謝你了。」
「我是醫師,你不用客氣,不過你的身體太弱,還得在床上靜養數日,我命人把葯和粥送來,你先喝了粥之後再服藥。你且好好休養,否則小小年紀會落下病根。我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慢走!」
封菖走後,少澤腦海里反覆迴響著那句:小小年紀會落下病根。。。呵呵,那又怎麼樣呢?少澤自嘲地想。反正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來到這塊土地,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
抬眼望著遠方墨色的重雲,低低地壓在山頂,像再一用力就要天崩地裂一般,讓人喘不過氣來。又要下雨了吧。。。少澤酸酸地想,隨手拉了拉蓋在身上的被褥。
封菖果真第二日又來了,還親自拿來了一碗湯藥。少澤正坐在窗前隨手翻著一卷竹簡打發時間。
「趁熱喝,藥效才好!」封菖遞上藥碗。
少澤一口喝完,眉頭微蹙,轉瞬間又笑著對封菖說:「謝謝。」
「咯,這個拿著吃。」封菖又摸出一個布袋丟過來。
少澤打開一看,是蜜餞!不由得心裡一暖,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我已不是小孩子了!」手卻伸進去拿了一顆放嘴裡抿著。
「我知道呀,這個東西,我也吃的!」封菖笑眯眯地說完,也伸手拿了一顆吃起來。「我小時候身體也不好,經常生病,但我不喜歡吃藥,師父熬的葯太難喝了,我就偷偷地把葯倒掉,後來被師父發現了,他沒有打我罵我,反而給我買了一袋蜜餞,從那之後,我就喜歡上吃蜜餞了,身上總揣著蜜餞,高興時吃顆,不高興時也吃顆。有點驚訝吧,大男人隨身帶著蜜餞吃。哈哈!」封菖像個小孩子樣調皮地笑了起來。少澤也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突然神色悲傷。
「怎麼了?」封菖疑惑地問。
過了許久,少澤幽幽地說:「從前有個大男人袖裡總揣著好幾張絹帕。。。我從小愛哭,他怕我一哭起來弄花了他的衣衫,就總帶著絹帕。。。」
「他是你親人?」
「是我大哥。。。」說完,長長地嘆了口氣。
封菖凝視了眼前這男孩很久,慢慢地說:「如果你想回去,我幫你想辦法。」
少澤驚訝地看了看封菖,眼眸隨即黯然:「回去?回不去了。。。他們。。。都不在了。。。我在這裡很好,你別放在心上。」說完,勉強笑了笑。
「一個異族女子在這世道生存總是有些艱難的。」封菖定定地看著少澤說。
「啊!」少澤震驚轉瞬即逝,低頭沉聲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女子?」
封菖笑了笑,「我是醫師,一把脈我就知道了,不過。。。「封菖抬頭看了一眼少澤,說:」我可沒興趣告訴別人。你好好休養,我空了再來。」封菖說完,起身走了,像一陣清風一樣。
少澤望著他身後一地落纓繽紛,輕輕咬了咬嘴唇,又拿出一顆蜜餞幽幽地吃了起來。
居然封菖第二日又來了,還帶了個人來。少澤不由得想這封醫師是不是有點閑?
姬熙在封菖身後探出個腦袋,朝少澤眨了眨眼睛。肩上趴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滴溜溜地轉著大眼睛,和它主人一個樣!少澤看了看這個小臉圓乎乎紅得像蘋果的可愛小姑娘,笑了笑,說:「是熙小姐吧?在下少澤,見過小姐。」說完拱了拱手。
「你知道我名字呀!我們那天在大殿上見過的,你彈琴可美妙了!你身體好了嗎?我一直想找你教我彈琴,但又怕你病著,今天遇見菖哥哥,才央了他帶我來看看你!」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偷偷瞄了眼封菖。
「少澤並無大礙,有勞熙小姐掛心!至於琴技,其實少澤只是略懂一二而已!」
「略懂一二就這麼厲害呀?。。。你。。。你是不想教我,嫌我笨嗎?」小姑娘馬上使出「淚眼殺」的絕招,一雙大眼睛瞬間淚汪汪的。
少澤滿腦黑線。。。這姬家的人都是這麼難應付嗎?
少澤不得不低頭說:「少澤教熙小姐學琴是沒問題,但神族族長的女兒理應拜名師大家門下,我是靈汐人,只怕傳言不好。。。」
「我愛拜誰就拜誰,愛讓誰教我就找誰教我!」姬熙揚起小腦袋一臉傲嬌!
「少澤,你略微指點一二也無不可!何況你們年紀相仿,溝通起來也順暢些。」封菖在一邊笑道。
你的意思就是學琴只是幌子,我們其實就是玩伴了?少澤心裡嘀咕,我可忙著呢!但又一轉念,抬眼看了看封菖,看他笑得一臉和煦,瞬間明白是他怕自己在異鄉孤寂,想自己多個說話的人罷了,心下一陣五味雜陳。
「嗯。我知道了,但。。。但我這沒有琴。。。」少澤聳聳肩。
「這你就不擔心了,我那有好幾張呢,等你痊癒了,我挑張最好的送來!」姬熙得意洋洋地說。晨間陽光燦爛,照在她明媚的小臉上,像初開的花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