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無憂幽幽地喚我。
「那九一老兒還是有點辦法的，竟然把你的魂魄裝進了這寶葫蘆里！哪天本公子也向他討要兩個稀奇玩意玩玩！」甄美敲敲乾坤寶葫道。
他敲擊聲音太大，我在葫蘆里被震得一震耳鳴。
「別敲了！」我心情不太美好。
甄美怏怏地縮手。
「無憂.……你來這個世界是為了救你愛人，對吧？」我沉吟了片刻，問道。
無憂沉默，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
「我記得當初你給我說如果你在這個世界死了就是回到你自己的世界里去了，是這樣的嗎？」我還是想先確定一下用神諭這個辦法是否可行。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無憂緩緩道：「引發神諭是要用巫女之血，而我穿越來的這具身體根本不具備巫女之血。除非有引血之源把我原世界的血牽引過來！」
對呀，我怎麼忘了這個關鍵問題了！無憂當初說過她只是意識穿越，她現在的身體不過是個載體而已。所以即使在這個世界死了也是可以在原世界復活。那如果真的引發神諭是要用她本身的精血，那她原世界的軀體是必死無疑！她來這個世界，是下了必死的決心！
如今命只有一條，是救愛人還是救蒼生，這個問題太殘忍。
「既然這個世界能找到七竅玲瓏玉，那應該也能找到引血之源吧？否則異世界的東西，你憑意識是帶不走的！」我道。
無憂沒有回答。
我心中一涼，隱隱有些明白了。
我沉聲道：「那讓我來猜猜，你當初跟著我的目的不只是能通過我找到七竅玲瓏玉吧？我還能幫你找到引血之源？」
無憂依舊沒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無憂，我其實不想和你說什麼正義凜然的大道理，我相信你也看到了如今天下大亂，多少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幾十萬的士兵背後是幾十萬的家庭，他們的父母妻兒日日也在盼望他們平安歸來，但，很可能他們的祈求都是一場空。。。」我平靜地訴說著，戰爭歷來如此殘酷。
「他們干我什麼事？他們都是我遊戲體驗之中的幻象！」無憂沉聲道。
「那我也是你的幻象嗎？你和我一起的這些年，我們朝夕相處，難道你認為我是幻象？」我問。
無憂沉默不語。
「你不屬於這裡，所以這裡的一切對你來說可有可無。但在你的世界之外他們也是有血有肉有悲歡喜樂，真真切切活生生的人！他們也有父母生養，也有妻兒夫君，也是生病會痛，受傷會流血的人！」我哽咽道。
「對，我不屬於這裡。。。不屬於。。。」無憂喃喃。
「但你的前世曾在這裡，你今生也站在這裡。不可否認，這裡與你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我道。
「你別說了。。。別說了。。。」無憂尖聲叫道。
人的一生會面臨太多難以抉擇的問題，比如為了生存還是尊嚴，為了世俗還是信仰，為了小愛還是大義。。。之所以難以抉擇，是情感早已有了偏向，但理智卻在精打細算。
「其實你心裡早已有了決定，對嗎？否則你就不會如此猶豫不定了！」我問。
外面很靜，靜得我都以為只剩我一人。
過了許久，就聽見無憂幽幽道：「如果你也會死呢？」
我一愣，心裡有了答案。我沉聲道：「其實那個引血之源就是我吧？用我的死來牽引你原世界的血？」
我早就知道他呆在我身邊並不單純，但他一直人畜無害的樣子，我也沒多想。如今他雖未說透，但我也知道了答案，心中微涼。
我並不願惡意去猜度他人，在我心中，他也是一個很善良的人，在我危難時，他那種發自肺腑的關心。特別是馬小樂一事，他也想去幫助別人。他或許也糾結過找到七竅玲瓏玉之後要不要對我動手，但轉念一想，要救愛人就要殺朋友，這種事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種心靈上的煎熬。
但始料未及的是事態變化早已超出了他的預期。
無憂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我本來早就該死了！我這條命，是慧定師父、昱心師兄、子宬、玄機。。。他們很多人三番五次地救回來的！我算是賺到了！所以我希望在別人需要我救助時，我也能幫他們一把，救他們一命，也算是我這苟且而來的生命的回饋吧。當然，那個人，也包括你。。。」我頓了頓又道：「佛說因果循環，生生不息，或許這也是一種生命的傳遞，無謂死亡與終結。」
「生命的傳遞？」無憂沉默了很久哽咽道：「他，也是為了救一個孩子。。。我想救他，他如此優秀，不該那麼年輕就走了。。。我用盡了所有辦法，完成公司的各項穿越任務，就是為了來到這個世界，復活他！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阻止我？全世界都與我為敵！我不要整個世界都告訴我做錯了！我有什麼錯！」
說完，就聽到他飛奔漸遠的腳步聲。。。
無憂。。。我心下一陣難過，他沒有錯，是世界太殘忍了！而我，更沒有理由用大義去綁架他！
「你們在這說了半天，怎麼沒人問本公子意見？好歹本公子也是當事人好嗎？」甄美聲音懨懨道。
「你不總說你就只是塊玉嗎？不要對你要求太高！你只用拿出本體，釋放靈力就可以了！」我沒好氣道。
「那也要本公子釋放無與倫比的靈力啊！這很傷的好嗎？本公子釋放一次靈力可能百年之內無法恢復，說不準這好不容易凝鍊而成的人形也保不住！想想還是不要啦！本公子還要用這副皮囊遊戲人間呢！」甄美嘟囔道。
玉就是玉，縱使化成人形，也難以體會人間複雜的情感。不過，他遊戲人間這麼多年，見慣了人世間的奢靡安逸，哪會關心百姓疾苦？
「如果人間變成煉獄，到處都是屍鬼橫行，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飢不擇食，你去哪遊戲？」我問。
「這倒也是。。。」甄美猶豫道：「真會這樣？真有這麼嚴重？」
「可能更觸目驚心，宛若無間。」我沉聲道，如果那一天真的到來，我寧願死。
「甄美，靈力可以再修鍊，皮囊可以再重塑，但人命失去了就不會回來，人間毀滅了就再無人間。」我突然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心緒低落，我太過渺小，如果我擁有足以抵抗孟武陽的神力那就不會如此被動。
「如果巫女引發神諭，你也會死，你當真不怕？」甄美問。
「若能以一人之力救萬人，雖死足矣！」我坦言道。
死雖然可怖，但更可怖的是苟活著。我突然想起七歲那年官兵火燒五空庵，明海住持寧可被火燒死也不出寺。我當時不明白為什麼，明明她是可以逃生的，為什麼要選擇死亡？如今我才能夠體會到她是為了心中的信仰而獻生！人生不過短短几十年，若苟且偷生，行屍走肉般活著不是比死更可悲嗎？
心中存大義，死又有何懼？
「嘖嘖，你們這些人類就喜歡不自量力！」甄美頗為鄙夷道。
「嗯，我是不自量力，但我還是想試試！」
「好吧，那我也想看看。」甄美道。
我也想看看，但無憂。。。還是讓他冷靜一下吧。有的事終歸要自己去想明白，有的路終歸要自己走下去。
「如今最大的問題就是孟武陽，其次就是墨光的冰淬寒鼎！那冰淬寒鼎能培育出數量龐大的護蟲蠱植入死屍，為孟武陽提供源源不斷的戰鬥力！」我轉了個話題，解決不了孟武陽，但如果能削弱他的實力也是很有必要的。
「我倒有一個辦法，就看你願不願意！」甄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