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村民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原以為看了一場感恩的表演,不用花錢,卻想錯了。
把自己送出去的禮,原價買回來,這就透著不合理,非常荒唐,但偏偏他們那時聽著感人,都心甘情願、自覺地報價,掏腰包。
周小乙叫他們自己去家裡拿貨……
經過喜事、喪事,用度了大半,……剩下的分得清誰的嗎。
最終村民們放棄了,因為去拿,說不定又被周小乙設計套牢,那不更虧大了。
最慘的,要屬樓篾匠,太熱心,送了太多貨,以至於還須賣掉家裡的穀子來償還。
「別人又沒催你,或者說,周小乙收太多的錢,不記得了,你還眼巴巴送過去……」有人勸。
他悶著,一個勁抽葉子煙,一股股濃煙把他自個兒埋了,整死不說點抗爭的話。
樓小光想去找周小乙理論,被樓篾匠攔住。
「周家人邪氣,認命吧!……」這是樓篾匠說得最意味深長的話。
最幸運的是李七年家,本就窮,什麼都沒送,出人出力氣幫忙,便一分錢都沒掏。
周小乙用收到的錢買了個摩托,有事沒事地在村裡轉悠,甚至到老街飆車,好不拉風。
奇怪的是新娘子不出門,就算偶爾出現在老街,都是罩著面紗。
難道新娘子丑得難以見人?許多人都這麼想。
唯獨李七年不這麼認為,這新娘子一定有什麼秘密?
說不定跟血玉蜈蚣有關。
他請了病假,隔三差五地找周小乙喝酒、聊天。周小乙很樂意朋友到訪,經常是先送飯進寢室,然後陪李七年喝酒。
李七年見不到素娘,問了幾次,周小乙推說,素娘不喜歡熱鬧。
沒法,李七年只得借著喝酒,時不時地把周小乙灌醉,然後偷偷溜進後者死鬼老爸的房間,把旮旮旯旯都找了,沒半點線索。
或許線索在新房裡。
某天李七年說:「換個地方喝,如何?」
周小乙說:「奉陪!」
李七年擔憂:「素娘會不會不高興?」
周小乙呵呵直笑:「她說,你只管喝,看他葫蘆里賣什麼葯?」
李七年嚇了一跳:「你認為呢?」
周小乙說:「反正不是毒藥,想嘗嘗。」
哈哈,李七年乾笑:「你這麼無恥的人,我一定下最毒的葯,看你死不死!」
周小乙跟著笑。
周小乙醉醺醺地騎著摩托,搭載心裡有鬼的李七年,偏偏倒倒地去了老街。
「去藏香齋,你丫敲詐了全村百姓,口袋鼓鼓的,就該拿出來款待朋友。」李七年說。
「不會有埋伏,給我一頓亂棍?」周小乙調侃。
「我才不做這種沒技術含量的事兒,……再說我圖什麼?」李七年說。
「你把我屋子都翻遍了,當我瞎啊?」周小乙不客氣地說。
「呵呵,喝醉了走錯房間了……」李七年心虛起來:「可能是找上廁所的紙,你就是摳門,只在紙簍里放一點點紙,擦個屁股都擦不幹凈。」
「有趣!」周小乙心裡越來越不是滋味。
歷來當李七年是兄弟,有什麼話絕不藏著掖著,但經過試探,這兄弟沒意思了。
那日素娘與李七年對了一眼,發現自己施了魅惑之術全村人都感召了,唯獨李七年屁事沒得,而此術禁忌就是,對鐵石心腸或絕對無恥的人無效。
「李七年不可深交……」她只能這樣對周小乙提醒,而內心底的秘密是不可坦誠的。
周小乙當時笑笑了事,你「田欣欣」不是一直為李七年護短,如今詆毀難免可笑,但畢竟素娘這太突兀的話讓他記憶猶新。
李七年家窮,凡事遇著吃香喝辣的場景,幾乎都是一喝就醉,明眼人都曉得,逃單的低劣表演罷了,可是,誰都不願意揭穿。
而這一向,李七年天天纏著周小乙喝酒,沒見醉過,反而周小乙每次落敗告終,但周小乙就算醉得一塌糊塗,也明白著。
李七年有企圖。
周通海一拍屁股走了,連帶那些穿過的睡過的,都燒了,唯獨留下那張破床。
他圖什麼?
子虛烏有的血玉蜈蚣!
如果真有,周通海不可能臨死都不告訴周小乙,畢竟周小乙是唯一血脈。
但你李七年想找又不明說,搞些花花腸,有意思嗎?
周小乙也就裝糊塗,看你李七年能不能翻出個血玉蜈蚣。
藏香齋算是老街數一數二的餐館,周小乙是第一次去,又是要敗光那敲詐來的錢。
至於李七年,窮的叮噹響,肯定連門檻都沒邁進過。
老闆死了,老闆娘莫皮艷撐著。
不得不說姿色還行的莫皮艷說話動聽,處事成精,聽到李七年嘴裡喊著「周小乙」,便想到這敲詐了全村的混蛋票子不少,便動起來歪腦筋。
對著兩個「雛」一番說辭,硬是把招牌菜都搬到桌上了,外帶兩瓶陳釀。
周小乙有錢的主,哪裡在乎中招。
兩人又喝開了。
「李七年,這頓要你……買單,……你恐怕……早醉……死了!」周小乙覺得舌頭打結,很費力地將李七年洗刷。
「你好意思嗎?敲詐了全村,你不買單誰買單!」李七年說得振振有詞,在瞥見門口出現幾個流里流氣的青年後改口:「我上廁所。」
李七年搖搖晃晃地往裡間走。
周小乙看著李七年那故意為之的醉態,胃腸一陣翻湧,差點吐了。
「老闆娘,廁所……有後門不?」周小乙沖著吧台里的莫皮艷嚷。
「當然有?通白狼村的。」莫皮艷隨口說,又看見進來幾個人,都是老街上吃得開的流氓惡棍,不免皺眉,但出於職業習慣,還是招呼並安排他們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