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挨得太近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周媚身體下意識向後傾去，想起身後是樓梯，情急之下抓住了傅州的胳膊，他單手扣住她的腰，把她帶進懷裡。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周媚反應過來時，人已經撲上傅州，臉貼著他的胸口，頭頂傳來他嗤笑聲。
「打算抱多久，嗯？」
周媚和他除了進行那件事的時候，鮮少有摟抱在一起的機會，起初，她以為他和她一樣是害羞，後來才知道，是他不願意。
這個認知讓她難過了好久，那段時間裡，她多次拉著宋芸一起去喝酒，某次喝多了斷斷續續說起這件事，邊說邊哭：「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那麼喜歡他。他太壞了。」
那晚，宋芸和她一起罵了他好久，還揚言要給她介紹小鮮肉，氣死傅州。
她喝的醉意朦朧，眼底泛著紅，「他才不會生氣。」
事實是，他真的沒有生氣，因為他第二天便飛去c城拍戲了，拍了四個月。期間只打過一通電話，還是傅夫人要求他打的。
周媚回過神，鬆開手，退出傅州的懷抱，「抱歉。」沒想抱他的。
傅州看著她刻意拉開距離的樣子，眉梢蹙到一起，「我行程發你哪？郵箱還是微信？」
「不用。」周媚迎上他的視線，語氣很淡道，「不需要。」
手機鈴聲響起，小芳問她什麼時候能下來，周媚回：「馬上。」掛斷電話轉身便走，剛走兩步，胳膊被人扯住。
傅州一手抄兜，一手攥著她，臉色暗沉，「你在無視我？」
這個想法讓他很不爽，從未有過的不爽，以前的她可不會這樣，她見到他永遠是笑臉相迎，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會笑著回應。
「沒有。」周媚解釋，「我真有急事。」
顯然傅州並沒有相信她的說詞，拉著她不放行，眼瞼垂著，聲音像是凍在冰窖里，「看來咱們真要好好談談了。」
「你想談什麼？」
「談你的態度。」
「我態度怎麼了？」
「你在無視我。」
既然走不成，索性周媚也不急著走了，身體倚著樓梯扶手，仰起下巴凝視著他，「昨晚是你說的門禁時間，九點半，最晚十點回來，我按照約定回來，你呢？你去哪了？」
「我說了，我有事。」
「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有事就可以不遵守，是嗎？」
「……」傅州被堵得啞口無言，頓了幾秒，低斥，「周媚，別太過分。」
「過分？我過分？」周媚甩開他的胳膊，眼底閃過一抹受傷的神情，「傅州，咱倆到底誰過分？」
傅州手裡落了空，心情比之前還不爽，漆黑的眸子里翻滾著怒意，冷聲道：「阿韻一直說我太縱容你，說這樣你會被慣壞，之前我還不覺得，現在看來，她說的沒錯，我就是太縱容你了。」
阿韻阿韻阿韻，周媚像是被人突然澆了一身的冰，四肢都是冷的，心也很涼。
「傅州，我們之間能不提周韻嗎？」
每每從他口中聽到周韻的名字，她心裡便像是有什麼碾過，胸口傳來窒息感，呼吸都是痛的。
「啪嗒，啪嗒。」眼淚不可抑制流淌下來，哭花了她剛畫好的妝。
當真是我見猶憐，讓人很是心疼。
但心疼的人里不包括傅州，他似乎把所有的耐心給了周韻，看到周媚哭竟然覺得煩躁，從心底蔓延出的煩躁。
一秒都不願多呆，越過她時，說了聲：「隨你便。」
擦著周媚的胳膊離開。
周媚看著遠去的身影，突然不知道自己這些年的堅持算什麼，他對她……
就沒有一點心動嗎？
傭人見傅州下來，笑著迎上來，「先生，飯菜準備好了。」
傅州聲冷說：「不吃。」
推門出去，門被摔的哐當響，傭人仰頭，視線落到周媚身上。
周媚臉色蒼白，像是被定格住，半晌后，才有了反應，抬手擦去臉上的淚，扶著樓梯扶手慢慢走下來。
傭人：「太太，早飯……」
周媚：「我有事不吃了。」
傭人看著周媚慘白的臉，實在不理解先生到底怎麼回事，太太長得好身材好性子也好，為什麼就不能對她好些？
周媚沒看傭人的表情，她不喜歡被人同情，出門的時候險些絆了倒，小芳眼疾手快扶住她，「媚姐，慢點。」
周媚穩住身子，和她一起步下台階，車上，她單手托腮，側眸盯著車外，輕聲說：「今天發生的事不許讓趙丞知道。」
小芳是趙丞找來的，據說兩人還有些親戚關係，周媚知道，她的事情小芳會事無巨細都告訴給趙丞，其實事也就算了，今天和傅州發生爭吵的事，她不想讓趙丞知道。
因為趙丞知道，勢必宋芸便會知道，宋芸見不到她受委屈，會找傅州算賬的。
「好，我不說。」小芳抿抿唇，「可是媚姐，州哥他……」為什麼對你這樣？
周媚打斷小芳的話，「我不想提他。」
小芳閉緊嘴，用力點了下頭，車裡太靜，她隨手打開了音樂。
動聽的歌聲悠然傳來，「人要愛自己多一點，要學會保護自己，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愛來了，我們接受，愛走了，我們放手……」
「做人要勇敢一點，不要以為你不行，相信自己，你是可以的，別給自己太多枷鎖，別抓著過往不放手，放下吧放下吧……」
周媚眼角再度濕潤起來，她吸吸鼻子，抬眸看向更遠的地方，街道對面有個廣場，噴泉正在四處噴著水，有對小情侶繞著水嬉戲，女孩子在前面跑，男孩子在後面追。
追上后，他把人緊緊抱在懷裡，湊到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女孩子嬌羞地捶了下他的肩膀，作勢再要跑時，被他打橫抱起。
女孩子勾著他脖子，頭朝後仰著笑起來。
周媚看到這幕，想起了多年前和傅州一起街公園漫步的情景，一路上她都很拘謹，頭低著，手指攪著，不敢看人，也不知道走到哪，胳膊突然被人拉住，頭頂上方傳來戲謔聲：「再走要掉河裡了。」
周媚抬眸，她已經站在了河邊，再往前走一步便會掉下去，心驚的同時，向後退，後背撞他身前，兩人相貼的地方傳來灼熱感。
周媚不由自主心跳加速，那一撞，她以為後續弧發生什麼，但，什麼也沒發生。
直到周韻結婚，他喝得酩酊大醉，捧著她臉問他要不要嫁給他。
她紅著臉應下來，嫁。
事情發生的太過順利，她只顧著竊喜，忽略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 -
「媚姐，到了。」小芳把車子停好，推門下車，打開周媚那側的車門。
周媚從車上下來，趙丞迎上來，看著她一臉倦容，問：「昨晚沒睡好？」
做了一夜的夢，睡得確實不好，周媚說：「還可以。」
趙丞：「妝要補一下。」
周媚：「好。」
兩人邊交談邊向前走，趙丞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項，「你別緊張，順其自然就好。」
周媚不可能不緊張，但她不想讓趙丞擔心，點頭：「嗯，我會盡最大努力的。」
「加油。」趙丞道。
「加油。」周媚說。
今天來試鏡的有幾十個，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大家聚集在長廊里，甬道都被堵滿了。
小芳第一次見到這種「盛況」驚訝出聲，「這麼多人。」
周媚掃了眼，人確實很多，剛平復的心突然又緊張起來，後來，她被安排在中間位置。
連城影城有很多攝影棚，他們試鏡在一處，對面還有一個，起初大家都很安靜，沒多久，前方傳來騷動，不知誰說了句：「是傅州欸。」
「真是傅州。」
「讓開我看看。」
「媽呀，終於親眼見到男神了。」
「哥哥，我在這。」
試鏡的人里也有很多粥粉，個個揮舞著胳膊朝傅州保守，「哥哥，哥哥看我，哥哥看我。」
今天傅州穿著件白色連帽衛衣，下身搭配同色系休閑褲，兩條大長腿筆直又逆天，少年感十足。
他皮膚白，領口敞得很開，若影若現間露出精緻的鎖骨，女人露鎖骨勾人，沒想到男人也是。
傅州轉頭看過來時，衣領隨著身體的移動偏向一側，鎖骨露出的更多了。
尖叫聲震得人耳嗡嗡響，他經常面對這樣的場景，應付的得心應手，勾唇打了聲招呼：「你們好。」
傅州寵粉出了名，而且還大方，打完招呼對身側的張海交代道：「天氣熱，讓人準備些冷飲。」
張海勾勾手指，讓身後的人去買。
人群更加沸騰了，要不是有安保人員攔著，估計已經撲上去了。
周媚混在人群里看著這樣陌生的他，眼底流淌著別人看不懂的神情，怪不得有粉絲給他寫告白書，這樣的他，確實很迷人。
當大家爭先恐後和傅州打招呼時，周媚注意力放在他後方一行人身上，除了助理張海外，還有一道她熟悉的身影。
即便她帶著鴨舌帽、墨鏡、口罩，她一眼便認出了她。
是周韻。
周媚看看傅州再看看周韻，一下子明白過來，他這是陪周韻來試鏡的。
影帝親自陪著來試鏡，這得是多麼親近的關係。周媚說不清是傷心還是失落，眼底的光恍惚間沒了。
她征愣看著，直到旁邊有人踩了她一下才回過神，腳趾傳來痛感，她低頭去看。
正在行走的傅州感覺到有股迫人的視線在盯著他瞧，下意識頓住步子，朝一側看過來。
尖叫聲更響亮了。
張海也側眸看過來，「州哥怎麼了？」
傅州回過神，「沒事。」
說著繼續朝前走，邊走邊問：「太太呢？」
張海：「好像是出去了。」
「去哪？」
「應該是和朋友聚餐。」
周媚有哪些朋友，傅州是不知道的，他從來沒過問過，倒不是多放心，只是不在意。
「州哥，用我去查嗎？」
「不用。」傅州覺得女人不能一味慣著，不然今天早上那幕還會發生，他要對她更不在意些才好。
讓她明白，不要恃寵而驕。
傅州剛拐彎，周媚抬起頭，旁邊那人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周媚搖頭：「沒關係。」
管事的聽到騷亂從房間里走出，「吵什麼，知道這是哪嗎，是你們試鏡的地方，不是菜市場。」
甬道里頃刻間寂靜無聲。
九點半，試鏡正式開始，進去的人一個個哭喪著臉出來，期間有小姑娘還暈了過去。
郭贊在業界的口碑素來以「嚴謹暴躁」聞名，這下更是了，周媚掌心溢出汗，小芳寬慰，「媚姐，你肯定行的。」
周媚扯了下唇角，算是回應了，她悄悄給自己打氣，無論如何一定要成功。
沒多久，有人來叫她，「周媚。」
周媚把手機交給小芳，跟著那人進了房間，攝像機擺在正前方，旁邊配著綻亮的燈光，燈光晃上眼時她下意識眨了下眼。
也就只有一下，之後她恢復如常。
她試鏡的情節屬於高光情節，水妖先是遭遇眾叛親離，接著被心愛的男人殺害，痛不欲生，怒跳塵間門。
天上人間，一道塵間門，兩個世世。她要把水妖的難過傷心憤怒都展現出來。
進來前她先換了衣服，一件白色的戲服，是她讓小芳一起準備的，若說紫色明艷，那麼這身素白的裙紗戲服便是聖潔，代表著水妖乾淨純粹向善的心。
她練舞多年，舞台感極好，站在攝像機前時，立馬進入了狀態，眼前不是攝像機，周遭不是圍觀的人。
她進入了一個紛亂的天界，幫助自己的人一個個倒下，剩下的是昔日那些舊友，他們對著她舉起劍，向她索命，最愛的男人站在人群外，漠然看著這一切，眼睛里哪還有一點柔情蜜意。
恍惚間男人的臉換成了傅州的臉，他對著她冷漠地勾了下唇角，他對她說：「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說：「我從來沒喜歡過你。」
他說：「神仙和妖怪怎麼可能在一起。」
周媚的情緒達到最高的那個點，眼睛一點點變紅，先是眼圈然後是眼底，眸子裡布著血絲，臉上是受傷的神情。
起初郭贊是坐在攝像機后的，後來站了起來，和身側的副導演說了什麼，兩人同時點點頭。
淚珠掛在周媚眼角，但始終不曾落下，她倔強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這幕，哽噎聲帶著大家體會了一把什麼叫身臨其境的絕望……
這場試鏡進行了十五分鐘，結束時，所有人還沉浸其中，趙丞給周媚使了個眼色，周媚彎腰鞠躬，說了聲：「謝謝。」
她推門走出去，小芳迎上來，緊張道：「媚姐，怎麼樣？」
周媚感覺還好，該做的她都做了，接過小芳遞給她的手機，淡聲道：「還可以。」
小芳不只是周媚的助理，也是她的粉絲，她說還可以那就應該沒問題。
「姐，要換了衣服再上車嗎？」小芳問。
「不用，」周媚拎著裙擺道，「先去車上。」
方才太投入，後背都是汗，她急需降溫平復心情。趙丞沒讓她多等，很快帶來了好消息。
「郭導對你很滿意，水妖你來演。」
周媚綳著的神經到此才鬆懈下來，長吁一口氣，「總算沒辜負你們的期待。」
她這人就是這樣，遇事總會先為他人考慮，宋芸說過她這個樣子不行，容易受欺負。
趙丞含笑說：「你從沒讓我們失望過，記住，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他是個好經紀人，比任何一個經紀人都好，周媚感激道：「謝謝你丞哥。」
趙丞擺擺手，「這都是你辛苦得來的，不用謝任何人。」
「要謝的，要不是你和宋芸我——」周媚正說話時，有幾道人影一起走出，其中一個是傅州，另一個是周韻，兩人靠得很近，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趙丞注意到她的異樣，回頭去看，眼睛漸漸眯起，那聲操，差點脫口而出。
小芳到底是年輕，沒壓住好奇，「媚姐，是州哥。」
周媚看到了，臉上的笑漸漸斂去，眼底的光像是頃刻間抽沒了，眼瞼垂著，後背倚著座椅，輕「嗯」一聲。
「怎麼周韻姐也在？」小芳多少知道些周媚家的情況，知道她有個雙胞胎姐姐。
周媚低頭把玩著手機，沒接小芳的話，趙丞輕咳一聲，「好了，咱們先去吃午飯，飯後休息會，三點還要去電視台試舞。」
司機啟動車子，周媚攥著手機，眼角餘光悄悄打量一眼，幾步外，陽光下，男人親自打開了車門，手擋在車門上方，護著周韻坐了進去。
他對周韻，還真是用心。 -
飯後車裡休息時，周媚手機響了，傅州打來的電話，周媚沒接，掐斷，片刻后，手機又響了，周媚還是沒接。
鈴聲停止，微信進來。
傅州：[你在幹什麼，怎麼不接電話？]
這還是傅州第一次打這麼多字，她都能想象的出他打這些字的時候有多麼不耐煩，肯定是擰著眉，抿著唇，眼神犀利。
之前只要他發信息周媚都會立馬回復，但今天她不想了。
傅州沒等來她的回復，連發了兩條。
[你又再跟我鬧脾氣？]
[周媚，你到底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