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坦言
一個天之驕子,
真心被辜負，自尊被踐踏。
江彥詞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挫折，也不知道分離是什麼滋味。
自那天過後,
大家對顧知許閉口不提，只有廖志平偶爾在上課的時候說起她。
每到這個時候同學會一致回頭看江彥詞的反應。
後者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他這個狀態持續了很久，直到月考成績發下來，江彥詞第二次拿了第二。
可他只是把成績單隨意塞進抽屜里，全然不在乎。
放學鈴一響,
江彥詞就衝進最近的一家網吧里,
一打就是好幾個小時的遊戲。
遊戲頁面亮起得勝利,
一遍遍麻痹他的大腦，這是他唯一能短暫不想起顧知許的辦法。
她什麼話都沒留給他,
可生活里全都是她的痕迹,
再刻意迴避都可以看到。
公告欄上還沒撤走的期末成績上有她的名字。
語文老師口中最棒的課代表是她。
沈佩家裡的獎盃名字是她的，合照上也有她。
他手機里保存的關於她照片到現在都不捨得刪除。
又或者每晚出現在夢裡的那些片段都在告訴江彥詞，你已經抹不掉這些痕迹了。
於是他開始學會了吃辣，吃到胃痛，吃到神經麻痹。
他拆了一包新煙，熟練的點上火,
猛的吸了一口。
煙圈縈繞在空氣中,
嗆的他的肺好疼。
江彥詞看著電子屏幕上的字沉默著，他眼尾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隨手又開了一把遊戲。
身邊有人走近，江彥詞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只顧手上的操作。
女生見狀,
隨便找了個靠近的椅子坐下,
默默的看著他，她眼睛里有難過擔心和失望。
直到第三把遊戲已失敗結束，江彥詞煩躁的把耳機扔在一邊，伸手拿起煙盒裡的最後一隻煙。
他抽的很兇，一旁的煙灰缸里已經放滿了。
趙靜語看著他，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她說過她最討厭別人抽煙，煙味很難聞。」
江彥詞聞言動作一頓，他把那支剛點燃的煙摁在煙灰缸里，反覆的碾著，直到火光消失。
只是因為那隨口的一句話，這些年，他沒再抽過一次煙。
她說自己討厭煙味，可自己卻有了煙癮。
那個病該有多難受，才能讓她需要去靠尼古丁來麻痹？
江彥詞最開始下意識的以為顧知許是因為謝秦夢那件事情，所以把自己當成洪水猛獸，想躲的遠遠的。
那段時間與其說是在生顧知許的氣，不如說他是因為自己沒能保護好她而自責。
等他從愧疚之中走出來，想去雲昌找她的時候，她有一聲不吭的出國了。
再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他的每一次勇敢都付之東流，所以他沒有再去打擾顧知許，也從未想過去找她。
江彥詞一直以為這些年只有他一個人痛苦，以為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健康快樂的生活著。
他靠著這個想法對顧知許的恨意不斷加深，愛意愈來愈濃。
可是，她過的並不好。
甚至很差。
堅信八年的事情在看到那份文件時崩塌。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自欺欺人。
在廖志平生日的前天晚上，趙靜語打了個電話過來。
「我在你們工作室樓下，現在有空下來喝杯咖啡嗎？」趙靜語說話的聲音有些飄，她站在樓下，晚風並沒有把她的酒吹醒。
顧知許把文件放好，她起身說道，「稍微等一下，我馬上下來。」
因為趕進度，所以工作室都在加班，蘇念在茶水間沖咖啡，看她匆忙出去，隨口問了一句，「去哪呢？」
「趙靜語找我有事。」顧知許回答。
蘇念趕緊小跑過來，「你可別去啊，情敵見面分外眼紅，萬一她欺負你怎麼辦，或者我和你一起去？」
在蘇念心裡，顧知許好像就是一個需要被保護的小白花一樣，一點風雨都不想讓她受到。
顧知許無奈，知道她這是關心自己，她解釋，「不會的，她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
「哦，你承認了，你和她是情敵。」蘇念端著咖啡杯，點點頭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顧知許語塞，原來坑在這裡等著她呢。
蘇念嘟囔道，「她要真把你當好朋友，上次就不會那麼刺激你了。」
「機場那次，她只是在和我賭氣。」顧知許嘆氣。
那個時候腦子燒糊塗了，加上久別重逢和先入為主的思想。
還有高中趙靜語喜歡過江彥詞這件事情。
趙靜語還刻意說那些話，所以顧知許下意識的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
可事後仔細想想，如果真的有些什麼，哪會是這個反應，早就躲她躲的遠遠的了。
「行啦，你放心，我最近狀態挺好的。」
顧知許這些天一直在積極配合治療，加上藥物抑制，軀體化的癥狀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下樓后。
顧知許看見趙靜語蹲在路燈邊上，她走近，「有事情耽擱了會兒，外面冷，趕緊進去吧。」
「嗯。」趙靜語緩緩起身點點頭，她臉頰上有著不正常的紅暈，反應看著也遲鈍不少。
顧知許問道，「你喝酒了？」
「在酒局上喝了一點，不影響。」趙靜語搖頭，指著路邊的咖啡店，「走吧，進去坐坐？」
「我先送你回去吧，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顧知許看她走路都不太穩，上去扶住她，有些擔心。
趙靜語推開她的手，「都說了不影響，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影不影響回去再說。」顧知許拉過趙靜語，拽著她進入停車場，然後把她塞進後座。
趙靜語一灘爛泥般的躺在，她看著車頂，眸中閃爍有些濕潤。
她自顧自的說著，「其實我沒想到你會回來的。」
「我也沒想到。」顧知許關好車門，發了條消息給蘇念。
而後她啟動引擎，打開了空調。
「那你為什麼要回來，我不希望你回來。」趙靜語閉上眼睛，努力剋制住眼底的濕意。
顧知許動作一頓，抬眸看了眼後視鏡里的趙靜語。
顧知許嘆氣，「你不用故意這麼說的。」
有些人明明是關心你，說話卻總是帶著刺兒，扎著自己也扎著別人。
好像把那些的話插上刀子，就不會被人看出她關心的本意。
顧知許知道因為當年自己的不告而別，出國之後又杳無音訊，趙靜語作為好朋友自然是不能接受的，她生氣是應該的。
所以在聽到趙靜語這些帶著偽裝，刻意刺她的話，她並沒有生氣。
被戳破心思后，趙靜語乾脆也不說話了。
那時，大家都只看到了江彥詞的難過和頹廢。
但其實她心裡的難受不比江彥詞少。
每次午夜夢回，趙靜語總能想起那天在圖書館附近發生的事情。
那些小混混步步緊逼，而顧知許像是救世主一般，拄著拐杖擋在她前面。
明明顧知許的背影比她還瘦弱，明明她腳上還有傷。
趙靜語覺得，她們之間的友誼並不比任何一份愛情遜色。
所以她對顧知許的離開是有恨的，但更多的是怨。
「你今天找我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顧知許問。
趙靜語沉默片刻，她起身靠在椅背，看窗外景色極速倒退，她說，「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喜歡江彥詞對嗎。」
這個問題一下子把顧知許拉回到運動會那天。
那時趙靜語也是用肯定句來問她的。
而此刻，她一如既往，說不出喜歡，也說不出不喜歡。
她只是下意識的看向左手上的腕錶。
「你是沒有嘴巴嗎？還是不會說話了？」顧知許的沉默刺激到了她，趙靜語這句話是吼出來的。
她泛紅的眼眶蓄滿了淚水，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
「憑什麼當初你說走就走，現在你想回來就回來，你不覺得自己很自私嗎，你究竟把我們當成什麼，是你的附屬品嗎？說丟就丟？」
她語氣逐漸變得激動，之前的優雅知性不見了蹤影。
顧知許把車停在路邊，她坐在位置上沒有動。
「現在網路和交通這麼發達，你不回來就算了，為什麼一點消息都不給我們，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成朋友？」她一邊抽泣著，一邊斷斷續續的控訴著顧知許。
這幅樣子就好像是在指責渣男拋棄她一樣。
夜色正濃，眼見晚風席捲而來，吹起一地塵埃，路邊的梧桐颯颯作響。
這邊並不算繁華路段，隨著趙靜語最後一個字說完，車內安靜的只剩下她的抽泣聲和窗外的風聲。
路燈的光暈映著顧知許的臉上，照的她的眼睛朦朧一片。
她輕輕把手錶摘下，左手手腕上是一道深淺不一的疤痕。
顧知許看著寂寥的夜景，緩緩開口，「趙靜語，我媽有躁鬱症。」
「就在江彥詞住院后，她用割腕威脅我，她說我不和她走，她就死給我看，你能不能告訴我，如果是你該怎麼去選擇。」
「我用了和她一樣的辦法，才擺脫了她對我的掌控，到現在我能出現在你的面前，是醫生搶救了三次的我。」
她的語氣很平和，明明是揭傷疤，但卻麻木的好像事情的主人公並不是她一樣。
趙靜語艱澀的開口，「對不起……」
她四肢猶如枯木一般無法動彈，她看著顧知許被碎發擋住的側臉，心臟沒由來的絞痛。
她想過無數個理由，也無數次為她找理由，可她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知道一切后，趙靜語寧願是顧知許冷漠無情，也不想她去遭受那些。
想起自己先前的咄咄逼人，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顧知許將腕錶重新戴上，她淡淡的說，「沒什麼好自責的，是我不夠堅強。」
作者有話說：
終於趕上了，明天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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