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兩人並沒有在皇城住滿一周。歸其原因, 是為了給病友狀態的謝容景順毛。而順毛的其中一步,便是遠離刺激源,因此, 穗穗連哄帶騙把人拽出了皇城。事情要從一天前說起。大魔王好像玩劇本殺入了迷, 竟真的要出門去賺金條——更詭異的是,還真能帶一大包回來。「給你。」他將金條稀里嘩啦倒在客棧的床上,堆成了一座小金山,滿屋子金光閃閃。穗穗看著這些金子,好奇道:「你到底去做什麼啦?」謝容景:「我和這裡的國師說了兩句話。」難道是去皇宮裡打工?她等待著大魔王的下文, 誰曾想對方竟自然地換了一個話題。穗穗不得不追問道:「然後呢?」謝容景怔了一下:「然後……我就賺了這麼多。」穗穗:……噢,她明白了。一般而言, 會跑到凡人世界當國師的, 都是一些乾脆放棄修行大道, 前往紅塵中享樂的低階修士。這哪裡算得上是打工,分明是在收保護費——國師就算不認識謝容景, 看見這麼厲害的人和自己說話,嚇都要嚇死了好不好!「沒有騙你吧。」大魔王眼睛彎彎:「大小姐可以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他顯然是還沒齣戲。穗穗配合著用崇拜的語氣道:「你最厲害啦,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因為這句話, 下午的逛街買買買計劃推遲到了晚上。兩人手拉手走了一段路, 剛好遇見一群喝得東倒西歪的惡霸。這條巷子本來就窄, 惡霸們還滿身酒氣,非常不好聞。穗穗屏著鼻子避開,覺得自己真的很雙標。大婚那天大魔王也喝了酒,淡淡的酒香混合著略帶甜味的冷氣, 她就蠻喜歡, 還會把腦袋貼在他的胸口。怎料他們避開惡霸, 惡霸卻不願意避開他們。惡霸們望著這對小夫妻, 互相交換了一個曖昧的眼神。二人的外貌本就惹眼,前兩日在客棧大廳時的那一段戲精表演,更是被有心無心之人聽了個遍。而今日趁著酒勁,便有人想來作死了。一個和侍衛私奔到皇城的小姐,想必也沒什麼背景……更何況這位小姐還這麼好看。「小娘子這是要去哪兒?」領頭的惡霸嬉皮笑臉道。對方神色太過輕佻,一看就知道是在騷擾。為了自己和大魔王悠閑的度假體驗,穗穗決定搞個什麼法術把惡霸們吹走。壞蛋們作死的速度極快,還沒想好用什麼法訣,已獰笑著將兩人圍在中間,還有一個想伸手抓她的肩膀。「既然遇上就是緣分,不如讓我們兄弟——」他的話沒有說完。伸出的那隻手還未碰到少女便已齊齊斷掉,露出一塊深紅色的橫切面,惡霸愣了幾秒,發出一道殺豬般的嚎叫聲。謝容景似是嫌他吵,單手捏住惡霸的脖頸,指尖深深嵌進對方的肉里,滴答答往外飆出一股股的血花,將他的那隻手也染得通紅。他看起來是在生氣,眼眸暗暗的,表情也冷得可怕,完全沒有曾經殺人時那種愉悅的神色。說起來,他其實很少當著大小姐的面殺過人。哪怕忍不住要殺,也是採用直接點火燒成灰這種無痛刀法。而現在,大魔王的嘴角雖還掛著一貫的淺笑,卻令人遍體生寒,彷彿不帶半分溫度。他的模樣本就漂亮,此時臉上沾著幾滴暗紅血珠,更添幾分驚悚的妖冶。在殺人前,謝容景還用乾淨的那隻手貼心地捂住了大小姐的眼睛。他擋在她身前,像是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天神。夜色漸濃,無人注意這條小巷已然被血水浸透。穗穗把大魔王的爪子從自己的眼睛上拿下來,抱住他的腰:「別打了,他們都死透了。」英雄救美帥是帥,可他今天穿了白色的衣服,搞得滿身都是血,得多少個祛塵咒才能洗乾淨啊!她也真情實感的生氣了。本來大魔王已經好久沒有發病,可現在……看他對著一堆肉泥戳戳戳的樣子,很可能又回歸到了病友形態。穗穗摟著謝容景的腰,連拖帶拽將他帶離了案發現場,又順手將那堆爛肉和血跡處理乾淨。大魔王眸子里還蓄著鋒芒畢露的殺意,她便啟動最高級應對手法——在他的臉上挑來挑去,選了一塊未沾血的皮膚親了一口。「……」一個動作,讓大魔王從炸毛變為順毛狀態。謝容景猶豫片刻,輕聲道:「不可以怕我。」「我哪裡像怕你的樣子嘛。」穗穗低頭看著自己的裙子,她剛剛抱了大魔王,身上也沾了些血痕。總歸金條也賺了,凡人城鎮也看了,繼續呆下去也沒什麼要做的事。為了進一步安撫病友,穗穗提議道:「我們繼續上路吧!」眾所周知:情緒不佳時,到處走走看看有利於身心健康。穗穗拖著大魔王登上飛行器,繼續順毛第二部——岔開話題。「滄瀾城每年過年都很熱鬧,我們爭取在今年年底回去看看。」她想了想,高興道:「那裡服裝店裡的衣服都很好看,我們要不要買情侶裝?」謝容景被大小姐的期待感染,彎起眼嗯了聲。至此,大魔王再次被安撫成功。-「那我們離開這裡啦?」-「嗯,好。」……幾天後,兩人原先所住的客棧內。「老闆娘!不好了!」負責打掃房間的小二滿臉驚慌,手忙腳亂地跑到櫃檯前。老闆娘正敲著算盤算盈虧,猛一下被人打斷,沒好氣道:「怎麼了怎麼了,一大早大驚小怪的。」小二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剛剛所見的場景。「要不,您親自來瞧瞧?」老闆娘眉頭一跳:「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她隨著小二上樓,推開一扇客房門,卻發現——房裡堆滿了金光閃閃的金條金元寶,還混合著一些一看就很值錢的物件,像一座金光閃閃的小山。老闆娘:「……??!!」*離開人類小城很遠后,大魔王似是想到什麼:「我們的金條好像忘記拿了。」穗穗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沒事,下次去凡人世界時再重新換。」兩人當下所在的地點是一座修仙者的城鎮,城內樹影婆娑,古色古香。從高處向下眺望,人人都別著玉笛,或是抱著琴背著琵琶。謝容景神色一怔。「要不要下去走走。」良久,他輕輕開口。這裡的修士大多都是音修,街道上不時迴響起陣陣樂律,聲音不大,音調與種類也甚是繁雜,可交織在一起卻莫名像一首和諧的交響曲。在這種背景音下,穗穗拉著大魔王的手,走在鋪著雨花石的小路上。風朗日清,天空藍得像透明的玻璃。樹下的野貓悠閑地打著滾,露出白白的肚皮。上了年紀的老人撫著古琴,一群小孩子在旁吹奏著玉笛,一派安寧祥和。小鎮最西方,是一個叫作離音閣的小門派。穗穗聽琴修教習說過,曾經的離音閣算是中型門派中的翹楚,當今世上那些叫得出名字的音修,皆是出身於此。除了她和謝容景……如果她也算叫得出名字的話。謝容景在離音閣不遠的地方頓住,似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往前走。穗穗幫他說出想說的話:「要不要進去看看?」其實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沒有在謝容景面前再提過。她閑暇時翻過許多書,有時會有一些圖文並茂的繪本。幾乎是剛從幻境里出來沒多久,穗穗就想起了謝容景娘親的來歷。離音閣的少閣主。現在看來,謝容景好像並非對此事一無所知。但出乎意料地,他搖搖頭。「她不會想讓別人知道的。」謝容景說:「我們回去吧。」憑他和他娘六七分相似的長相,若是再親自拜訪,難保不會有人想到他們的關係。穗穗持不同意見。假如想去的話,喬裝打扮或是隱匿身形都能去。……可話又說回來,這些謝容景難道就不知道嗎?於是,她乖巧地再次從拉袖子改為拉手。「好。」只是回去前,兩人繞到了鎮子的後方。那裡是一座墳場,看起來是有專人打理,並打理得很好。陽光灑在一塵不染的墓碑上,每座墳前盛開著純白色的花朵,不見半根野草。最中間有一座白玉砌成的衣冠冢,上面刻了兩個字。「離鳶。」謝容景靜靜地牽著他的大小姐,在墳前佇立了良久。「我以後也會保護他的。」身旁的大小姐輕聲說。謝容景怔然地望著她,彷彿回到當初的那個幻境里。彼時的離鳶望著大小姐,漂亮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悲傷與期待。-「你是說……你會保護他?」-「這是當然的!」……也算是沒有食言,穗穗想。「不過,你現在好像不需要我保護啦。」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若說曾經還能擋擋傷害,如今的謝容景戰力值秒天秒地,根本不會有人敢傷害他……通常情況下,他都是傷害別人的那個。大魔王搖搖頭:「需要的。」穗穗:「騙人。」謝容景沒接著反駁,伸出爪子揉她的腦袋,臉上帶著淺淺淡淡的笑。而後,他折了一隻小青蛙,彎下腰放在台上。與鮮花和陽光擺在一起。魔界外面……好像真的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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