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夜色朦朧, 皓月當空。謝容景穿過大街小巷,遊離在歡笑著的人群間,像一個淡淡的影子。他來到玉香樓頂層, 小玉香不在, 應是又在應付哪個人類小少爺。謝容景對屬下的個人生活完全不感興趣,他推開藏在床后的暗門,裡面擺著一個小型傳送陣。這陣原先是小玉香為自己留的後路,她剛來滄瀾城的那段時日,每天戰戰兢兢, 生怕身份暴露被人捉了去,而她打不過別人又貪生怕死, 只得時刻準備好一走了之。誰知五六年來風平浪靜, 傳送陣也少有派上用場, 如今正好方便了少君偶爾出行。在滄瀾城私自擺傳送陣很不容易,因此, 這陣也有著種種弊端:比如每次啟動便要一炷香的時間,一次還僅僅只能傳走一人。謝容景打開陣法,靜靜地等待。「少君大人。」小玉香閃身進房門, 低低地喚了聲, 又將手上的竹簡遞給謝容景:「這是今日收集到的情報。」滄瀾城四通八達, 玉香樓更是地處最繁華的城鎮中心,南來北往的修士們比比皆是。這幾年,小玉香聽了一肚子各種渠道得來的消息,連某個世家大家主被夫人帶了綠帽, 孩子不是自己的都知道。而最近修仙界談論最多的, 便是數月前的那則預言。與人類修士們的嚴陣以待不同, 魔族聽到預言后則是狂喜——所有魔族都不約而同將它當成是魔界崛起的信號……實際上也確實沒有猜錯。總之, 魔界上上下下無不鬥志昂揚,連為少君拍話劇的那批魔族都精神抖擻。「這真的是少君的命令嗎?」一隻魔族拍著拍著逐漸疑惑:「為什麼讓我們做這些……我也想加入清繳叛軍的隊伍。」「愚蠢,連這都領悟不到。」另一隻魔族撇撇嘴,剛想說教兩句時,卻發現……他自己也想不通。「……總之,定是有某種深意!」他又興奮道:「少君大人英明神武,他的用意豈是你我能看透的?說不定,裡面就隱藏著對抗人類的驚天大陰謀。」「好……好有道理!」他們拍的不亦樂乎,不僅拍完了《霸道仙君愛上我》,又開始籌備《仙君的逃婚小道侶》,這些「驚天大陰謀」被存在留影石中,一袋袋送到少君手上。……「少君大人今夜要出行?」小玉香問。謝容景輕輕頷首。手下近百名魔將傾巢而出,卻一直找不到他那個弟弟的下落,對方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不安全的東西,就要儘快找到。然後處理掉。*此後又過了三月有餘,到了輪到虞穗穗和謝容景下山除妖的日子。許是因為預言的關係,人間的鬼怪妖物相較前些年更為活躍,而他們身為第一學府的弟子,當是除魔衛道義不容辭。說起來,聽聞有門派曾經揣測:預言中的滅世災星,會不會就是那隻在滄瀾學府的魔族。此言一出,自是遭到了學府教習們的反對。謝容景在這裡已快三年,行事作風循規蹈矩,且待人又溫和有禮,幾乎不會有人將他和滅世災星聯繫在一起,最多也只是覺得有些難以接近。除了一人。「你們也要去白宜鎮嗎?」夏凌狀若無謂地發出邀請:「我的隊伍里現在有三個人,醫修和符修都有,二位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和其他人不同,夏凌總是覺得不太放心,潛意識裡認為謝容景是個危險性極強、需要隨時管控的對象。虞穗穗理解男主的感受,實際上,她也很不放心——只不過不放心的點不一樣便是了。謝容景現在哪裡像大反派啦!他需要收小弟,收那種越能打的怪越好。虞穗穗之前也同大反派兩個人去打過怪,但很奇怪,他們除了遇到一些低價的怨靈之外,什麼都沒看見。而男主恰好有天生的倒霉天賦,走到哪都有厲害的怪要攻擊他,讓他在險勝中漲經驗值。虞穗穗認真思考:能不能跟著他撿漏一兩隻。「好呀!」她與夏凌一拍即合。這次的隊友仍是先前通過試練塔的四人小分隊,只不過多了一個童雙。外出打怪並不是考試,大家可以自由組隊,就像下副本要帶奶一樣,醫修們在這個時候會變得很搶手,連兩三重的小醫修也有隊要。……可劍修就不一定了。秦晚抱著手裡的劍,怯生生地看著四周一一組隊的同學。她來到學府已經幾個月了,卻依舊難以融入這裡。雖然教習們都很好,同窗們也很友善,可是……她看著自己舊舊的練功服,總覺得和打扮精緻的少年少女們格格不入。秦晚沒來學府前是個散修,家裡人也同樣是散修,還是修為比較低的那種。當初之所以選擇學劍,完全是因為——學其它的都需要好多靈石。靈修時常需要丹藥補充靈力,才能更大限度的提高法術的威能;陣修則是要買各種布陣的寶石靈物;醫修和音修就更不用說了,無論是製藥用的大批天材地寶,還是價值不菲的樂器,她一個都買不起。只有劍修學起來便宜。有好劍最好,沒有的話,那隨便拿一把也能湊合學。曾經她還不覺得有什麼,但到了學府,才發現何為世界的參差。「秦晚,你家那裡是不是不喜歡帶靈飾?我看你身上一件法器也沒有。」「你的劍是在哪裡買的,我好像從未在滄瀾城見過這種款耶。」「哇~你居然能用一塊靈石買到五支筆,怎麼做到的!我一根筆就要快一百靈石了!」仙二代們的話倒沒什麼攻擊性,更多的像是在好奇。可聽在秦晚的耳朵里,卻令她的耳根窘迫地燒了起來。久而久之,她不太敢和同窗們交際,就像現在——所有人都定下了一同打怪的隊友,只有她孤身一人,也沒人注意到她。好在穗穗往這邊看了一眼。震驚,男主怎麼把女主落下啦!在原劇情中,也是這樣所有人都分完了組,只剩下秦晚獨自一人。夏凌於是伸出援手,邀請女主加入自己的打怪小分隊。可現在……他滿腦子都是如何提防謝容景,根本沒有發現班上的同學還有一個是落單的。虞穗穗覺得她現在又有新的兼職了,比如維護男女主感情穩固發展。也不知等她回到穿書局,能不能申請要兩份工資。她清了清嗓子,用眼神示意夏凌。突然被從沉思中打斷,夏凌略帶疑惑:「虞姑娘可是身體不適?」虞穗穗:……不,我很好,是你眼神不好。百般暗示無果,為了劇情順利發展。她只得親自開口:「要不要和我們一起?我們缺一個劍修。」是在和自己說話嗎?秦晚驚訝地抬起頭。她本來已經咬著下唇縮進角落裡,還做好了一個人出行的準備……誰知,竟還有人發現了她。還是一個很漂亮的師姐。在此之前,秦晚是知道虞穗穗的,對方是這個班修為最高的女修,還很受歡迎,經常可以看到有很多同學圍在她身邊。師姐梳著精緻的髮髻,穿著好看的小裙子,先前秦晚不太敢和這樣優秀的人搭話,可如今,被解圍的感激大過了緊張,她連連點頭。「謝謝,謝謝師姐……」嗚,她願意!夏凌還在思索謝容景這個危險物品的處理方式,也沒注意分組早已結束,而小劍修是被丟下的一位。他下意識問道:「我們不缺劍修吧?我就是靈劍雙修誒……」秦晚的眼圈一下子變得通紅。她本來便對夏凌有情意,此時見他開口像是嫌棄自己,當即委屈到不行。她結結巴巴朝漂亮師姐道了歉,婉拒了對方的邀請,抹著眼淚跑出教室。「她怎麼哭了?」夏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穗穗:……「沒什麼,東西收拾好了嗎?」夏凌:「……沒呢。」「那就別問了,收拾東西去吧,我們明天出發。」哎。儘力了,帶不動。*第二天,五人小分隊在學府大門口集合,還附帶一隻肥肥的大兔子。「它現在怎麼長這麼胖了。」趙煦朗感慨道。這兩年,他也經常和夏師兄以及童雙一同打怪,眼睜睜看著魔兔從小小一隻變得又肥又胖。魔兔四隻耳朵抖成篩子,面色不善地瞪著他。童雙難得像一個護著靈寵的主人一樣板起臉:「下次別這麼說了。」還沒等魔兔附和著點頭,她又說:「它聽不得真話。」魔兔:?它真情實感的生起氣,不理這個狗比主人,見虞穗穗來,興高采烈地蹦進了她的懷裡。它已經不是一隻小兔子了,抱起來很是有些重量。穗穗抱了一會,剛想將它放下,便看到懷裡的兔子瑟瑟發抖。怎麼抖成這樣?她抬起眼,對上身旁大反派笑眯眯的眼神。謝容景的神色看起來相當和善,還伸出兩根好看的指頭,輕輕揉了揉魔兔的腦殼。魔兔:……媽媽,好可怕。它抖得更凶了。虞穗穗不知道它為何這麼害怕,權當是毛絨動物們成長的煩惱。於是,她安慰道:「你不是胖,只是毛絨絨的。」魔兔用耳朵蹭了蹭她。這悲涼的世界,人心冷漠無情,果然只有虞姐姐的懷裡才有一點點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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