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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初九, 大雪。太陽分明已經升起,天色卻灰濛濛的,像是敷著一層深色的霧。空氣中瀰漫著入骨的寒意, 庭院內的小侍女們紛紛穿上了厚厚的冬裝, 說話時口裡哈出陣陣白煙。白霜守在大小姐房內,輕輕關上窗。從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雪。或許是聲響吵醒了床上的少女,她緩緩睜開眼睛。床榻上鋪設著繁複華美的雲羅緞,虞穗穗猛地坐起, 輕柔的錦被從肩膀滑落,露出綢緞般細膩的皮膚。她剛睡醒, 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水汽, 腦袋卻比任何時候還要清醒。「我怎麼會在這裡?謝容景呢?」白霜語塞, 低頭摳自己的手。小姐是被牛執事送回來的。昨日出了那樣的事……謝公子自是會面臨天照門最嚴苛的審判。謝容景鬧出的動靜很大,連南峰幾個六重的長老都去了, 白霜知道自家小姐的去向,因此擔憂地不知如何是好。雖然這樣想很不對,可……此事會不會牽連小姐?白霜越想越擔心——好在這時, 人被安然無恙地送了回來。據牛執事所說, 小姐並沒有和謝容景在一起, 她獨自躺在一處乾淨的大樹下,臉上還戴著面具,應當無人注意到她,也無人知曉她的身份。牛執事認識這張面具, 連忙將她送了回來。至於謝公子……白霜低下頭, 聲音細若蚊蠅。「在……在審判台。」床上的少女抓起衣袍沖了出去。「小姐!」白霜驚呼道:「小姐你要冷靜啊!」虞穗穗不太能冷靜。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原文里並沒有上審判台這段劇情。天照門的審判台在北峰之巔, 身側就是南北兩峰之間的深淵。傳聞深淵下封印著無數怨靈,那是千年來盤旋不盡的亡魂,它們愈積愈深,只有審判台的煞氣才能堪堪將其鎮壓。正因如此,每當審判台開啟后,就必須要用鮮血來洗清台上的殺孽,以告亡魂。……謝容景會死的。他真的會死的。他,他搞完大新聞怎麼不跑啊?虞穗穗的腦子亂成一鍋粥,她來不及多想,換好衣服跑出院門。好在她理智尚存,門外的兩個侍衛足足有五重,她不是對手,將面具好好戴在臉上。侍衛甲捅捅侍衛乙:「剛剛那個……」侍衛乙:「是的。」侍衛甲糾結道:「你怎麼不攔住她?」侍衛乙看他一眼:「你不也沒攔么。」昨日北峰那個執事緊張兮兮地將人帶了回來,他們再想不到那人的身份,就白給天照門打了這麼多年的工。二人對視一眼,皆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出某種莫名的感慨。他們修為高,昨天晚上一眼就看出來——大小姐的身上沾著淡淡的魔氣,想也知道是和誰待了一下午。那就很耐人尋味了。魔種不僅沒傷害她,讓她全須全尾回到家,還把她摘得乾乾淨淨。憑著這份離奇的情誼,兩名侍衛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大小姐去見他——反正也是最後一面了。總歸上了審判台,還沒有人能活著下來過。*虞穗穗在風雪裡狂奔。她從儲物袋裡取出飛劍,今日的天氣實在不宜飛行,雪花遮天蔽日,像是要蓋住人的眼睛。鼻尖沾上了雪,被溫度融化成晶瑩的水珠。虞穗穗出門太急,頭髮還是昨天梳的那個髮型,鬆鬆散散垂在腦後,鬢角的白色蝴蝶沒精打采地耷拉著翅膀。飛過月凝橋又繼續往上飛,隱約可見濃霧瀰漫的山頂,和霧裡白金相間的巍峨建築。她一路擠到看台前,並未受到任何阻攔。審判台幾十年不開放一次,如今開了一回,被審判的還是謝容景這個魔族,自是在門派中引發了一場空前絕後的觀審盛宴。這裡在北峰,就連外門弟子也能來參加,放眼望去,滿目皆是黑壓壓的人潮。魔族的罪狀罄竹難書,人們紛紛義憤填膺。九年前,大多數人因實力不夠,無法參與魔君的公審,這也是他們心中的遺憾。但九年後的今天,這份遺憾得到了彌補。他們可以審判上任魔君的子嗣——一隻同樣惡劣的魔族。「你可知罪?」帶著威壓的洪亮聲音響徹雲霄,在場眾人里,修為低的弟子們瞬間臉色發白,更有甚者還彎腰吐出一口鮮血。煞氣驅散了濃厚的白霧,眼前的景象清晰可見。虞穗穗抬頭,看見高台上的謝容景。他的腳下是一道金色的光圈,將他禁錮在其中,好似畫地為牢。謝容景臉上的表情雖還是淡淡的,可在這種陣勢下,頗有幾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矜傲。「天照門撫養你,栽培你,可你卻犯下如此殘害同門的惡行——」真的栽培了嗎。虞穗穗想,撫養就更離譜了。她繼續朝前擠,一邊擠還不忘關注謝容景的動向。大反派一襲黑袍,臉上掛著乾涸了的血跡,他的眼裡似乎盛著漫天的飛雪,笑得又拽又厭世。每個上審判台的人,都會受七七四十九道斬魂劍,接著掉入無盡的深淵。事已至此,虞穗穗明白了。劇情出了點小問題,她這個炮灰擋傷害的使命倒還在。所謂【死在反派的懷裡】,應當就是指和斬魂劍碰一碰。她在心中打了個腹稿,一步步向前走去。審判台共有九層,北峰的人大多集中在一至三層,四層到七層則是南峰弟子的觀景台。虞穗穗一層層向上走,開始沒人注意到她,直到第七層時,周圍早已不復先前那般擁擠,只零星坐著幾個堂主與客卿。她今天披著絳紅的毛領披風,內里是月白色的襖裙,走起路來裙幅褶褶如雪月流光。茫茫一片白中,一點紅芒逐漸升起。雪勢漸小,就連資質最差的弟子也真切地看見這道鮮艷的影子。她越爬越高,在第八層的入口被人攔住。守衛見她一身貴氣打扮,說話也客客氣氣:「師妹是哪個長老門下的?快回去同門那裡。」虞穗穗搖搖頭。「在下面也可以看審判。」那人哄她:「六層中側那個位置就很好,坐在那裡便能一覽無餘。」和她搭話的人也很溫和,很像謝容景。但細細品來,神情里卻帶了分隱藏著的不耐。「讓我過去。」虞穗穗說。那人不悅地皺眉:「師妹,這裡不是你耍小孩子脾氣的地方。」肅穆不可侵犯的審判台,特立獨行的紅衣少女。這個組合不由吸引了無數道目光。見注意到這裡的人越來越多,守衛面色不虞,連帶著語氣也更差了:「若是你再不走,休怪師兄不客氣了。」這是最後的任務了。虞穗穗想。縱觀她的第一次穿書經歷,裡面充斥著摸魚、擺爛、敷衍、躺平……哪怕有認真過,也認真的很有限。想到這裡,虞穗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決定給她的第一個任務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她拿出表演課上最好的狀態,抬高下巴,兩隻手端在胸前。「讓我過去。」她重複道。守衛只覺得面前的紅衣少女似乎氣勢猛地一高,雖還是凌亂的髮髻和平凡的外貌,卻莫名讓人不敢逼視。但他的腦子轉的飛快,想了一大圈,也沒想到這是哪位長老的女兒。大庭廣眾之下,他居然被一個普通的小女修下了面子?守衛怒極反笑:「憑什麼?」「憑我是天照門大小姐。」少女摘下面具,露出一張昳麗可人的臉。絳紅衣衫將她的肌膚襯得白若凝脂,欺霜賽雪。全場嘩然。有的人多多少少聽過一些大小姐護著魔種的傳言;還有的人則是不明覺厲——看著旁人都在看,自己也自然地跟著看過去。虞穗穗在眾人驚詫的目光里步步向前,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好險過去了。再讓她繼續端會大小姐的架子,可能就端不住了……虞穗穗的心在胸腔里砰砰跳,面上卻保持鎮定,分毫不見慌亂。演大小姐有難度,做出這樣淡定的樣子,她倒是很在行——反正只需要面無表情就對了。與此同時,她也吸引了場上所有人的目光。包括虞千秋,也包括謝容景。謝容景眯了眯眼,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出現了點別的表情。但接著,又彷彿沒看到她這個人似得移開了視線。虞千秋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若是和這個女兒打招呼,萬一她又要幫魔種求情,那他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但若是置之不理,傳出去也不好聽。而今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更不能命人將虞穗穗帶下去——萬一她再鬧起來,那就更難看了。一時間,虞掌門也不知該如何處置,乾脆一揮手:「上斬魂劍!」要動手了!眾人的目光從大小姐轉到今天的主角:謝容景身上。「住手!」虞穗穗驚道。她還是慢了一步,一道劍芒閃過,砍在謝容景左側的胸前。斬魂劍,顧名思義,主要斬的是神魂。神魂不似經脈,它如霧似水,無法被斬斷。但若是被專門的法器傷到,則會給人帶來極大的痛苦。謝容景單手捂著傷口,殷紅的液體從他的指縫裡流出。他踉蹌著歪了兩步,又站穩了身形。他看起來絲毫不像一個傷員,還有心情沖著台下的人微笑,甚至還想揮揮手。用那種戲謔的,玩世不恭的表情。可這是第一劍。還有四十八劍。哪怕是三四重的修士,幾劍砍下去不死也要變成弱智,虞穗穗當機立斷,足尖點地,撲向金色陣法里的大反派。……這下,先前那些不知道大小姐來幹什麼的人也都知道了。只有謝容景不知道。他好看的桃花眼猝不及防地睜大,直到大小姐同他一起擠在狹小的法陣中,他還有些錯愕。事實上,所有人都沒想到虞穗穗會做到這一步,她紅色的披風在空中飛揚,宛如冰天雪地里一隻生動的蝴蝶,她擋在謝容景的身前,第二道斬魂劍不偏不倚砍中了她的後背。整個過程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還未回過神來。謝容景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下意識接住身旁的少女,她的身體很軟很輕,還很溫暖,連淌下的鮮血都是溫熱的。「大小姐……?」他的聲音帶著微不可覺的顫抖,輕輕摸著她背上的蝴蝶骨:「痛不痛?」虞穗穗想說她不痛,誰料剛一張嘴便流出一股血。她確實不痛,像她們這種穿書人都會有一定的福利,比如屏蔽痛覺的許可權,她就有整整三次。如今用了一次,還剩兩次,可以攢到下一個世界再用。但現在,還是要先好好將這個世界收尾。虞穗穗對謝容景搖搖頭,擦乾嘴角的血,扶著身旁大反派的手臂站了起來。她雖然屏蔽了痛覺,可還會感到頭暈腿軟。雪徹底停了。人群竊竊私語,所有人的目光皆不相同。有人想開口說些什麼,餘光看到最高處的掌門大人,又不敢再多嘴。虞千秋面色鐵青。好啊,他真是生了個好女兒。他的眉毛幾乎擰到了一起,努力壓抑著心頭翻湧的怒火:「虞穗穗,你被魔族蠱惑了嗎?來人,把大小姐帶下來。」「我不走。」虞穗穗說:「我也沒有被誰蠱惑,我只是覺得,這樣有失公正。」虞千秋原本儒雅的氣質此時被氣得蕩然無存,他沉著臉喝道:「你身後的魔族置門規於不顧,公然挑釁我天照門權威,迷暈了三十三位無辜的執事,還使其中一人經脈被廢,情節之惡劣,手段之殘忍。」「即便如此,本座並未要取他性命,待斬魂劍停下,自會放他離開。你告訴本座,該怎麼處罰才叫公正?」多少有點雙標了,虞穗穗想。「既然我們天照門如此公正,那為什麼謝容景經脈寸斷時,執法堂卻未曾還他一個公道呢?」要殺青了就是好,想說什麼說什麼。白月光自我修養第三百二十五條:如果做什麼都沒用,那就做個聖母。謝容景這種有反社會傾向的大反派,若是僅僅只對他好,可能反會引起他的警戒心。不如對全世界都好,好到讓他不得不多看你一眼。放在平日,虞穗穗不會說這些話,可總歸以後見不到這些人了,不如放下羞恥心,來段浮誇但完美的謝幕。於是,她繼續組織了一下語言。「爹,你總是教導我修仙之人當以風度為氣,以德行為骨。但你可知道現在的宗門是什麼樣子?恃強凌弱、見風使舵者比比皆是,哪裡還有半分風骨。你還說,仙門弟子當恩怨分明,執法堂更是要以身作則,賞罰得當才能得人心。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弟子被壓迫苛待也未曾尋求一個公道,還有弟子被誣陷后至死也無法沉冤昭雪。」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她的臉在微光中有些微微泛紅,眼底也泛著薄薄的水光。虞千秋果然更加氣急敗壞。「虞穗穗,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還不給我過來!」「什麼才叫正義?」虞穗穗拿出畢生的演技,像每個晨間劇女主那樣倔強地揚起臉,眼角掛著晶瑩的淚痕。「因為是魔族,所以他的傷痕被輕描淡寫的揭過,他的所有錯誤都會被無限放大…」「我不明白,這就叫做正義嗎?」「虞穗穗!你敢再說一句——」「虞掌門!」虞穗穗當然敢說:「最先告訴我們眾生平等的那個人,是你!」虞千秋的臉由青轉紅,只覺一股怒氣衝上腦門,他語無倫次,狠狠拍碎面前的桌案。說時遲那時快,第三道斬魂劍劃過。這次謝容景眼疾手快,一把將身前的少女拉至身後。劍氣斬破了他的左臂,傷口深可見骨。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得讓斬魂劍停下來。可這玩意兒一旦開啟,不出個人命是不會停下來的。虞穗穗本來是想擋完劍的傷害,但看她爹的架勢,很有可能強行將她和謝容景拉開。審判台行刑的地點是懸崖邊,這樣劍氣斬過時才不會誤傷他人。她向幾米外的深淵眺望,拿定了主意。與此同時,虞千秋也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放肆!你、你可還記得自己是誰?」「當然記得。」虞穗穗說:「我是掌門大人的女兒,是天照門的首席大師姐!」「正因為如此,穗穗才不能看到正義被黑暗所吞沒。今天在看得到的地方,有了一個謝容景;但是在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成千上萬個同樣被欺凌過、被苛責過、遭受過不公待遇的門人們。」虞穗穗深吸一口氣:「如果你們全部都對此視而不見,那我就去做第一束光。」虞千秋終於發現不對:「你想幹什麼?」虞穗穗掙開身旁的大反派,眉眼彎彎,笑容恬淡。「如果今日一定要鮮血才能洗去審判台上的罪孽,那就……」話音未落,她縱身一躍,像一支離弦的箭,又似一隻自由的鳥,她的絳色披風被劍氣斬成兩半,宛如展翅欲飛的紅色翅膀。她當著所有人的面,從聳入雲霄的審判台跳了下去,跌進無邊無盡的深淵裡。……一片寂靜中,風捲起她未曾說完的話。「不要徒增無謂的傷害了。」……「大小姐!」「小姐!」「穗穗!」「……!」從高空向下跌落的時候,虞穗穗似乎聽到有很多人在叫她。她不想再去分辨那些聲音都是誰了,她好累,想任務結束后好好睡一覺。方才的那段操作對她而言完全是超水平發揮,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很可能是沒用,虞穗穗想。畢竟這位的態度是出了名的捉摸不透。罷了,多少都無所謂。儘力了就行,重在參與嘛。總的來說,她這次穿越之旅還算愉快——除了任務沒完成,其它都還好。虞穗穗閉上眼,任憑身體自然往下落。耳旁傳來呼呼的風聲,正當她以為快回到穿書局時——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虞穗穗:?睜開眼,看到了一襲黑袍的反派君。她將斬魂劍停下時,困住謝容景的陣法瞬間失去了效力。而謝容景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跟著虞穗穗跳下了萬丈深淵。*兩人還在不斷下墜,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哪怕是修仙之人也會被震碎一身的仙骨。「還能用飛劍么?」謝容景輕聲問道。虞穗穗的大腦僵硬了一瞬,過了幾秒才明白他在說什麼。虞千秋這個爹沒什麼別的優點,但由於酷愛面子,在眾人面前說過的話,一般來說都是算數的。斬魂劍停下后,謝容景應能安然離開天照門。畢竟女兒都死給他看了,再堂而皇之找別的麻煩,會顯得他這個宗主無能又狹隘。……所以,謝容景為什麼跟著一起跳下來?虞穗穗想破頭也不明白,只當是對方不信任人類……?好吧,那也能理解。她可以死遁回穿書局,但大反派是不能死的。於是,她又有了點求生欲,試圖召喚飛劍。「好像不行……」虞穗穗發現哪裡不對:「在這裡,靈力好像被封印了。」靠,難道他們兩個都得死在這裡。不要啊。她剛剛還那麼努力。早知道就不努力了……可不努力,大反派說不定也會被斬魂劍砍死,虞穗穗覺得自己像是進了一道反人類的迷宮,左右兩邊都是死路。「嗯,我知道了。」謝容景空出來的那隻手摸摸她的頭。過了幾秒,他又補了一句。「別怕。」似乎是在安慰她。謝容景用完好的手緊緊拉住虞穗穗,另一隻手被劍氣砍過,方才摸她的頭時,虞穗穗聽到了很低的倒吸涼氣的聲音。看來對方並不是毫無痛覺。他咬著下唇,從腰間抽出那把短刀,將它狠狠刺向左側的峭壁。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手臂瞬間滲出一大股鮮血。虞穗穗明白,對方是想將刀插進石頭裡,再找個緩衝地帶跳下去。「把我放開吧。」她誠懇道。還是那句話,她死了一點關係也沒有,謝容景死不得。如今謝容景只有右手是好的,還偏要用那隻好手抓住她,另一隻受傷的手反而包攬了巨大的工作量,看著就覺得疼。這人是和他的左手有仇嗎?大反派手上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她,淺淺勾起嘴角,眼睛亮得像夜晚的星星。虞穗穗見過謝容景很多種笑,溫和的、戲謔的、淡漠的、愉悅的……可沒有一次是這種表情。他的雙眼微微眯起,眼尾上揚,唇邊掛著淡淡的矜傲,像只漂亮的貓咪。「你不會死的。」他輕聲說。他們似乎已快要掉到深淵的最底部,身旁瀰漫著揮之不去的黑霧,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尖刀深深地嵌進山石間。謝容景單手抓著刀柄,另一隻手拉著人類少女。二人都懸在半空中,謝容景拉住她的手略一用力,將人拉得高了些,改為攬住她的腰。虞穗穗發現,這個姿勢不會扯到自己背上的傷口。聯想到謝容景今日的種種反常表現,這讓她不得不厚著臉皮猜想——莫非……她真的成了大反派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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