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夜晚,伴隨著篝火堆的噼啪響聲,老亡靈咕嚕狐頭用悠遠的口吻,向小年輕黑龍講述了一個倒霉女神的救世傳奇。
而其蕩氣迴腸、波瀾起伏的趣味情節,和阿希爾德在《多利亞啟示書》、《奧忒美斯斷章》、《女神教典儀》等通識書籍上讀到的內容截然不同。
尤其是系統訴說了許多女神選婿的過往,令人耳目一新,是絕非可以被小朋友輕易讀到的血腥愛情故事。
「比如有一次,為了攻略一頭巨龍,」幽靈狐系統說得興起,甚至烤起了自己的尾巴毛,「她直接殺死了它,當場掏出了它的心臟!」
幽靈是沒有實體的,夜幕深垂的天空,營地里除了火光,只能看見幾縷幽幽如鬼燈的螢綠光點在黑暗之中閃爍。
「那可是一頭成年的巨龍!和你有著差不多的強盛魔力!!!」
阿希爾德能從系統的話語里聽出它的傾羨之意,好像若女神在場,能處理掉自己這頭黑龍,會令這隻幽靈小偷頗感滿意。
「繼續說,」他淡淡道,「殺死巨龍應該有後續才能攻略成功吧。」
「沒錯,」系統點點頭,「繼精靈王失策后,婨奈爾本來是要轉頭取悅那頭巨龍的。」
「那時候她以黑女巫的身份接近對方,可那傢伙因為一些幼稚原因,出於泄憤,它便故意燒毀了整座城池,殺害了無數的無辜平民——」
系統說出了女神屠龍的理由。
「於是她一怒之下,便乾脆利落地殺了它,剖開它的心房吃了下去,本來只是為了懲惡揚善,發泄心中的火氣;孰料這個舉動,卻令那頭桀驁不馴的巨龍成了她的亡靈髏使魔,從此它只能跪在她的腳趾前,服從她的一切命令,被拴上繩索的惡龍再也不敢胡作非為。」
「後來婨奈爾通過這次的事件,她才發現攻略強者的真正方法。」
系統說,「原來低聲下氣地討好男人,披著一張美麗的女人皮,如奴僕般對他們無所不應,卑微求愛,像照顧精靈王那樣溫柔妥帖,再花費數百年的時間、心血……」
「最後你只能得到一個八分鐘都不到的陽痿的丈夫,對方還追著你要求負責婚禮的一半花銷,不然拒不離婚——簡直可笑,也不看看自己一夜幾次!」
「所以在那之後,她學會了先變強,再以自己的強大征服對方,最好見面的第一眼以最短時間,拿起刀刃和魔杖殺過去;一開始不喜歡她的攻略對象總會挨揍,婨奈爾說她揍得次數越多,下手越狠,對方愛上她的速度越快。」
「雖然是弱小的人族,但婨奈爾擁有聰明和智慧的大腦,於是她變得越來越厲害,身後擁簇和追逐她的人群越來越龐大;最終,這使她成為了真正的神明,而那些曾經一度被她壓在腳下的男人,則成了她的丈夫們,心甘情願地供她驅使。」
說到這裡,系統抬起頭,看著從天而降的漫天火流星,有熾熱的氣體在周圍爆炸開來,它嘆息一聲說,「這本該是件好事,可惜後來祂出現了,那隻魔鬼大公,我的代餐。」
「你的代餐?」
火流星敲擊在地面的聲音,彷彿是數枚免費白送的金幣旋轉跳舞,叮叮噹噹的響聲,很難不讓人清醒過來。
小睡一覺的魔女從火蛇中探出頭,她被系統的又一新名詞激起好奇心,「什麼叫代餐?」
「魔鬼和幽靈一樣,屬於下位面的死亡生物,」系統解釋道,「我們沒有實體,無法進食,模樣永久保持在死前的狀態;祂和我一樣,雖然多長了些犄角,但都是狐狸的外表,長得跟我很相似。」
「最開始婨奈爾撿回那隻魔鬼狐,也只是為了將祂作為我的替代品。因為那時世界樹的樹根出了問題,不同種族元素的支撐能量堆積過載,婨奈爾派我去清
理,我們異地戀了幾百年。」
掌握無數時髦辭彙的系統又解釋了異地戀的意思。
「但每天擼不到像我這樣可愛迷人的狐狸頭,她有些寂寞了,恰好那隻魔鬼受傷,祂出現在她的領地;沒有狐狸可以吸,婨奈爾便救下了祂,將祂帶回了家。」
魔女靠在比篝火還溫暖的紅蛇堆旁邊,她懷裡抱著一疊為野營準備的酥脆炸魚,還有瑟奇拉送的噴火沙漠小烤鴨,她聽得津津有味,不時一口一個,沾點辣椒面和魚骨頭,鴨子的口感簡直嘎嘣脆。
「所以等你回家后,你和祂就為此產生了矛盾,因為兩狐頭相爭必有一輸。」
她總結道。
「或許它就是輸家。」
阿希爾蛇換了個方向將她裹緊,他慢悠悠地告訴女友,「因為強大的煉獄魔鬼無所不能,就像我可以超越魔法生物的生理常識,變出許多條毛絨尾巴供你欣賞,那隻魔鬼想必也能變出多枚狐頭任女神盡情啃食——它這麼弱小的幽靈狐是比不過有階位的地獄大公的。」
「是的,」系統大咧咧地同他針鋒相對,「就像你的小男友,他不僅變成魔虎,連虎背花紋也完全抄襲你暗戀過的學校班主任老師,為了勾引你無所不用其極!」
「堂堂法蘭特第一繼承人,卻每天縮在小女孩的山洞裡裝成無知的小魔物,吃你辛苦捕獵來的食物,半夜還猛搶你的被子!」
陸茜:「……」
大紅蛇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系統則毫無畏懼地哼了一聲。
有魔女的保護和契約在,系統倒是不怕再被電擊,大不了就逃之夭夭,反正它別的不會,逃跑還是很在行的。
「那個時候,」它繼續說,「婨奈爾很快被祂的各種新奇花樣勾引,對其他的丈夫都略有冷淡,我倒無所謂,因為她和我簽了永久的主僕協議,她向我許諾過,不論未來有多少丈夫,我都是她最愛的幽靈坐騎,就算是代餐也取代不了我的地位;可是……」
「別的丈夫就不這樣好說話了。尤其是貪婪傲慢的巨龍,他們都很討厭那隻魔鬼,於是開始了和祂曠日彌久的爭鬥。」
既然小魔女醒了,系統便略過許多女神後院腥風血雨的宅斗劇情,直截了當地播報大結局,「婨奈爾因為反感這種男人之間勾心鬥角的慣常場面,就把他們通通都打了個半死,以正家風,她本想帶我去另一個位面散散心的。」
「結果那隻狡詐陰險的惡毒魔鬼,卻趁著她準備度假的功夫,將其他幾個情敵丈夫使計擄回了地獄,準備一一剝下他們的皮,再吞噬他們的靈魂。」
系統說。
「最後婨奈爾攔下祂,她犧牲自己,殺死了祂的上位面身軀——但我不知道她是真的死了,還只是對這一切厭煩,因為她是那麼強大,又是那麼洒脫;總之,這千百年來我一直在為她修復身體,繼承她的系統,也就是她留下的那口氣,同時為她收集愛的能量。」
這個過程極其考驗狐的耐心,比起那個老瘋子毫無理智地到處殺人,利用人間的祭品信徒作惡,收集賢石詛咒他人要漫長太多,但系統心甘情願。
誰讓幽靈是法蘭大陸最犟的固執種族,想做的事一定會做到靈魂湮滅為止,它想,只要愛人能有一天重新歸來,再摸一摸它的頭,它便心滿意足了。
這是膽小的它唯一能為心愛的人做的事情。
……
……
「怎麼樣?」
絮絮叨叨花了半個鐘頭,講述完了自己轟轟烈烈的過去,尤其是尋找那些匹配宿主的不易,幽靈狐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說到最後,它被一路的辛苦回憶勾得心酸至極,忍不住潸然落淚,哭得整頭狐眼圈都紅了,只能又飄到火堆旁,烤乾糊了一臉的鼻涕和淚水。
它
尋思這兩個小鬼頭估計聽得也哭得夠慘,尤其是最愛哭的那個……
結果系統伸頭一看,卻發現面前早已沒了人影,只剩噼啪燃燒的篝火,和正打哈欠的貓耳帳篷,其他地方空蕩蕩的毫無人煙。
「嗯?他倆人呢?!」
系統憤怒地飄到貓耳帳篷旁邊詢問,順便蹭掉剩餘的鼻涕水,對方則揚起圓溜溜的貓臉,示意它抬頭看天。
「他們在天上?」
「嗯嗯,」貓耳帳篷點頭,「在你哭得在地上滿地打滾找頭的時候,主人們就上去啦。」
於是系統抬起頭,緊接著,它看到了一條在夜空優雅泅游的大紅蛇,和一隻騎在大紅蛇背脊上,忙著採摘火流星的小魔女。
「……」
分明從昏黑一片的世界抬頭望去,眼前的夜空彷彿像要降下熾熱的火色群星那般灼目,可不知為何,系統敏銳地察覺到那裡的風沒有絲毫流動。
從紅月汩汩流淌而出的星星們也都被堵塞在半空之中,彷彿它們所有的時間被靜止了似的。
「這是……?」
它喃喃道。
「這是主人將我們頭頂上的時間停滯下來啦!」
一旁的貓耳帳篷見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用奶呼呼的萌音解釋道,「為了讓流星不墜落到地面被砸爛變形,賣出更好的品相,所以他們直接上去摘星星呢~」
系統:「!?!」
——它沒聽錯吧!
「阿希爾德那小子,就為了兩袋子售價五、六銀幣的隕石,便耗費他自己上百萬能量塊才能發動的巨大魔力,滯留了這片領域的流動——」
「特意讓時間暫停,就只為了摘點小石子!?」
「……有必要嗎?他這魔力都可以驅動數頭法蘭飛龍艇往返大陸幾百個來回了吧!」
系統搖搖頭,它頓時忘了自己被兩個小鬼頭丟到一邊的氣惱,滿心充斥著無語凝噎的情緒。
那頭痴漢黑龍一定又雙叒是為了滿足魔女的願望,真是的,系統想,從自己醒來之後,那對小情侶簡直每一天、每一天都在不斷地刷新它的下限和認知!!!
……
……
「阿希爾蛇,」乘坐著獨享飛蛇艇的陸茜戴著隔熱的燙手套,左手拿著敲星星的鎚子,她從凝固成豆腐塊狀的漆藍色天空又敲下一塊火紅的流星碎片,她問,「我們不如叫上系統一起來摘吧?」
多個統多個勞動力,魔女想,況且它有九條尾巴,一次可以捶八塊流星下來呢!
鎚子在魔女的手中發出清脆的啷噹響聲,四濺的火花散發著硫酸的微微刺鼻氣味——畢竟是從月亮上落下來的隕石,有點味道也實屬正常。
「它除了會哭和回憶初戀女神,也幹不了別的,不如給它點時間讓它哭個夠。」
阿希爾蛇搖搖頭,拒絕了她的提議。
「那我們今晚要是摘不完這些星星——阿嚏!」
魔女被這味道刺激得打了個噴嚏。
「沒關係,」聞言,大紅蛇甩了甩蛇尾,他說,「我為你特意請了些幫手,茜茜。」
他的話音落下,從凝固成膜塊的冰冷夜空中,突然暈染開來無數花朵形狀的淺黃色圓餅,那是一個個圓溜溜胖嘟嘟的小月亮。
緊接著,幾隻迷你小兔爪撕開薄膜般的滿月水紋,從裡面跳出來了許多隻模樣圓圓滾滾、散發著月光花香氣的淡黃色小兔子。
它們身上各自扛著小小的尖亮銀鋤頭,胸前背著採摘星星的褐色布袋子,在半空跑跳起來,腳趾踩到的地方漾開一朵朵可愛的月光花,看見陸茜,小兔子紛紛和她打了聲招呼,然後找到各自的挖星點,開始勤奮地開採星礦。
「格嗤格嗤!」
「格嗤格嗤、噗呼噗呼!」
「這是我為你從月亮上請來的小兔子們,茜茜,」大紅蛇說,「它們很勤勞,很會挖礦,所以你不用擔心今夜摘不完這些星星。」
介紹完這些兔礦工的下一秒,大紅蛇自己蜿蜒溫熱的粗壯身軀,也在半空中碎裂開來,化作無數魔力碎片,繼而組裝了一隻比這些兔子大上百倍的紅色胖兔子玩偶。
玩偶胖兔子漂浮在夜空之中,他左胳膊夾著陸茜,右手拎起一把巨大的兔兔鋤頭。
「還有我,」玩偶胖兔子溫聲道,「我也來幫你的忙,小魔女。」
「早點挖完,咱們早點回去,早睡早起才能繼續長高哦。」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