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季知意並沒有理桑晚瑜,像是沒有看到這個人一樣，回頭笑著對李航柯說：「你這地方裝修很好啊，就是有點悶,奇奇怪怪的味道太多。」
李航柯心領神會，立刻招手叫了領班過來，「今天不做生意,全部清場，還有馬上安排人把餐廳全部打掃一遍，特別是那邊著重消毒。」他說著揚了揚下巴,方向正好是桑晚瑜的方向。
如此針對得明顯縱使桑晚瑜自認自己臉皮厚到極致也有點招架不住，她是誰啊,曾經被人在萬人晚會罵過小女兒的人,這會兒也忍不住尷尬，低頭假裝哄著孩子不肯接招。
她身邊的人比她沉不住氣,看著李航柯語氣頗為傲慢的說：「你是這樣做生意的？認識她是誰嗎？你還想不想在京市混下去了。」
李航柯好歹也是大院混大的孩子，雖然不及季知意家那一片雲端上的人，但從那一片下來就是他們的天下，他爹就算早就下海變成了渾身充滿銅臭的味的商人，他爺爺現如今還在呢,在陸司院那片誰不知道他李小爺的名聲？
而桑晚瑜說句不好聽的,那就是這輩子就算貼死沈侓都進不了他們這個圈子的人。
從八十年代之後基本沒有了戰爭,所有的圈子基本已經定型。
除了司大院剩下就是後來的外交大院，為什麼說桑晚瑜混不進來呢？沈侓他爹是從政的，沒有正經大院的。
基本是安排在司大院里,所以別看名頭好聽，和他們這些比起來什麼也不是，屬於被排在外的圈子,特別是前幾年上頭做了決定，司接收各駐地企業充入資產，外圈基本被弱化。
而且沈侓他爹也下海經商了，沈家毫無根基，退出去就是退出去，早就從院子搬出去了。
這些年經商好像也不怎麼樣，基本邊緣化的人物了。
所以這是哪裡來的臉在他跟前叫囂？
李航柯忍不住笑了一聲，他長得不差，性子弔兒郎當，總喜歡斜倪著看人，又在商場浸染好幾年，整個人看起來邪氣更甚，倒是忽略了他長得好看這事兒。
這一笑倒是讓人忘記要說什麼了。
「小爺我是不認識她，不如自我介紹一下？要是說的好了小爺打賞你們點？」
女孩也不是傻子，跟在桑晚瑜察言觀色的水平還是有一點，剛才只當他是個普通開餐廳的老闆，現在晚瑜也不說話，她不得不懷疑他身份不一定簡單。
桑晚瑜則是弱弱的嘆口氣，十分受傷的盯了李航柯一眼，「李航柯我們好歹同學一場，你就這麼討厭我？」那樣子彷彿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這話把李航柯整笑了，「桑晚瑜我他媽的不是沈侓，裝柔弱這一套我不吃，立刻滾出去。」
說完還不過癮對身邊的人說：「在大門口給我寫上狗與桑晚瑜極其有關的人不能進入。」
「……李航柯。」要說桑晚瑜剛才是裝的，那現在是真難堪，臉色白了又白，咬著唇一副立刻就要哭出來的樣子，他從來都這個樣子，絲毫不會給她一點面子。
「把她們給我弄出去。」他看得心煩，轉身看季知意已經快到旋轉樓梯口快步追了上去。
李航柯這邊餐廳管理是個老外，來這邊已經好多年了，不過做事一板一眼的，有了老闆的話，直接讓兩個人出去了。
出去之後女孩子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晚瑜他們什麼人啊？簡直目中無人。」
桑晚瑜笑笑，嘴角溢出一絲嘲諷，「總之比我們厲害的人。」
「能多厲害？你可是……」
「好了，小冉別說了，寶寶也困了，我要先回家了。」說完抱著孩子就離開了。
氣得小冉跺了跺腳，心裡暗罵一句，「有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被人包養的小情人，別以為有孩子了就能轉正了。
桑晚瑜不管身後的小冉，嘴角溢出一絲笑，只要沈侓和季知意沒在一起她就滿意了。
「甜甜。」李航柯追上去有些緊張的說，「我不知道她回國了也不知道她會來我餐廳。」媽的京市這麼大，他不過是想開個餐廳討人開心，結果開業第一天就遇到這輩子都不想見到的人。
季知意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小炸藥桶了，可能練舞讓人心平氣和，或者她早就不喜歡沈侓了，乍一見到桑晚瑜瞬間門上頭，靜下心裡來好像也就那麼回事兒。
桑晚瑜算個什麼東西，沈侓也是她不要了的，男人多的是，誰稀罕。
「沒事，開門做生意，誰知道遇到什麼人。」季知意看著一眼擋著自己去路的人，「上去吧，突然好餓，你這請客吃飯是要餓死客人嗎？」
「不是……餓了？先吃東西。」李航柯手忙腳亂的讓開，看著季知意款款往樓上走，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像讀書那陣一樣。
季知意剛坐下就聽到幾聲爽朗的聲音。
「航柯……」
「小航航……」
緊接著是餐廳服務員詢問的聲音，然後來人異口同聲的說：「找你們老闆。」
話音剛落，季知意就看到了一男一女並肩而來。
兩人看到她皆是露出驚訝的眼神，隨著是一道調笑的聲音，「呀，這不是小甜甜嗎？我說李航柯怎麼開業也不准我們過來，原來這是在清場哄人啊。」
說話的人叫梁媚，空司大院梁首長的幺女，比甜甜大歲。
另一個是陸司大院的叫傅正，小時候幫甜甜寫過不少作業。
人從小關係不錯，後來甜甜入學后她一直是作為大姐照顧糖糖和甜甜兩姐妹，這也是甜甜讀書那陣是班裡大姐頭的原因。
不單單是她嘴巴會忽悠人，還有就是學校有好幾個高年級的哥哥姐姐都是她的保護傘。
讀書那陣就是很奇怪，其實大家也不認識高年級的哥哥姐姐，但是一聽說誰的哥哥姐姐在高年級就覺得很厲害，然後不自覺就覺得應該聽她的話。
用大哥季子書說的話「這就叫狐假虎威。」
「梁姐，傅正哥。」李航柯在這兩人跟前也是小弟。
甜甜也跟和兩人打招呼。
梁媚自然的坐到季知意身邊，「大舞蹈家聽說升首席了，還要代表國家去國外演出了？什麼時候出去？」
「下周。」
「這次怎麼說，小航柯繼續保駕護航嗎？」梁媚問李航柯。
李航柯坐到傅正身份，看了季知意一眼，「這次老頭子催著去南城可能陪不了甜甜了。」
季知意也說，「我哪裡需要人保駕護航啊，每次都是跟著團走，都安全的很，你們別為難李航柯了，耽誤他的生意我很過意不去。」
李航柯眼神暗了暗，其實每一次甜甜都拒絕他跟著去，都是他各種找借口湊上去，她應該很煩了。
梁媚和傅正對視一眼，兩人算是哥哥姐姐，又是一起長大的情誼，對於季知意和沈侓，李航柯人的感情細枝末節都知道，特別是沈侓和季知意分手這事，當時傅正把沈侓打了一頓。
要知道從小糖糖和甜甜就是他們陸司大院的公主，從小就當妹妹似的，後來他追梁媚這個小妹妹沒少幫忙，那是當親妹妹的，自然不允許有人讓妹妹傷心。
後來沈侓離開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再後來才知道他進了外交部，後來派到了a國使館，距不可靠消息似乎已經升到一等秘書了。
不過不管他做到一秘還是大使，傅正都不待見他，當然梁媚一樣的，兩口子很看好李航柯，要知道從幼兒園開始李航柯就跟在甜甜身後了，這些年他對甜甜可是有目共睹，眼裡沒有任何人，只有甜甜。
但愛情怎麼說呢？真是毫無道理，明明大家都看好也覺得合適了，甜甜就是不動心，心裡非就只裝得下那個渣男沈侓。
這麼多年誰也沒打聽過沈侓的消息，他也沒聯繫過所有人，連同高中同學也再也沒聯繫過。
甜甜似乎也忘記這個人了，除了跳舞就是跳舞，李航柯則從小跟班變成了忠實粉絲，只要哪裡有她的演出，他放下一切都會跟過去，謝幕的鮮花一定是他送的。
大家以為這樣兩人怎麼都該成了，結果剛才話里話外的意思，梁媚和傅正竟然聽出了一點別的意思。
「甜甜是去哪個國家演出？」梁媚問。
「a國。」甜甜喝了一口檸檬水，感覺有點酸趕緊把杯子放下了。
「a國啊，正好你傅正哥哥要代表醫院過去開個研討會，這一次就讓傅正照顧我們家小甜甜，小航柯可以嗎？」
「傅正哥也是下周去嗎？」李航柯問。
傅正點點頭，說了具體時間門，正好和季知意一起。
大家湊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傅正和梁媚各給了一個開業紅包。
飯後季知意接了個電話，是團里老師打過來的，應該在交代一些事情，她拿著電話走到了遠一點的地方接的。
梁媚這才拉著李航柯說：「我們剛過來看到桑晚瑜了，她怎麼回來了？沒有來找你們吧？」
李航柯說，「沒來。」
梁媚剛鬆口氣就聽他繼續說，「但是我們在店裡遇到她了，她還主動叫甜甜，不過甜甜沒理她，我把她趕走了順便清了場地。」
傅正道，「難怪我們過來都看不到人，還以為你人氣不行了，原來是拱手河山討甜甜開心啊。」
李航柯苦笑了聲，「傅正哥不要取笑我了。」
傅正吸了口氣，恢復正經的樣子，「你知道沈侓就在a國使館工作嗎？這次甜甜過去演出差不多要呆半個月，你真不陪著去了？」
雖然a國那麼大，不過演出團對接事情依舊還要依賴使館那邊，萬一……
他是不希望李航柯努力這麼久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
李航柯卻笑道，「不是有傅正哥幫我看著甜甜嗎？傅正哥應該不會讓沈侓見到甜甜吧？」
「當然不會。」傅正很討厭沈侓的，成天沉著一張臉，看著就心煩。
季知意接完電話過來，整個人開心了一些。
梁媚問，「這是有什麼好事？」
季知意挽著她的胳膊激動的說，「團長同意我獨舞用我自己編的舞蹈了。」
人都不懂舞蹈，但是看她這麼激動紛紛開始恭喜。
因為遇見桑晚瑜帶來的陰霾也因為這件事一掃而空。
傅正和梁媚先離開了，李航柯也拿上車鑰匙說：「走吧，我送你回家。」
「李航柯，你陪我走會兒路好嗎？」
李航柯點點頭，把鑰匙收起來，又去拿了一條圍巾給季知意圍上才道，「走吧。」正好他這個餐廳距離季家院子不算遠，走路半個小時就到了。
今天沒有下雪，倒是不算太冷。
自從經濟開放之後短短二十多年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這個時間門路上基本看不到人，只有微弱的路燈照亮夜色。
現在路燈的光已經被掩蓋在道路兩旁五顏六色的霓虹燈海里。
路上小汽車陸陸續續的從身邊走過，人行道上人來人往混著叫賣聲，城市裡的煙火氣帶來了熱鬧，驅散了寒冷夜晚的冷意。
兩人的身影走過繁鬧的街區之後轉了兩個彎，到了戒備森嚴的大院範圍，路上基本沒有車輛，偶爾會有巡邏的兵走過，李航柯伸手牽住了季知意的手，「甜甜……」
季知意手上帶著厚實的皮手套，李航柯也帶著手套，手心的溫度傳不到彼此身上，她只是感覺到他牽自己了，「怎麼了？」
李航柯略顯緊張的看著她，良久之後才幽幽開口，「甜甜我最後給你表白一次好嗎？」
他望著沉默的季知意繼續道：「甜甜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是在幼兒園裡，明明你和糖糖長相那麼相似，但我就覺得你好漂亮，那時候我就甘願成你的小跟班，後來我們一起從幼兒園到小學初中高中……」
李航柯頓了一下說，「別人都說我們也算青梅竹馬，以前我也這麼想，大人說青梅竹馬以後是要結婚的，所以我一直覺得長大以後我會娶你，所以從小我就跟著你，因為以後我們是會在一起的。」
只是沒想到小學的時候遇到了沈侓，一開始他並不覺得沈侓有什麼，甜甜也很討厭他，只有抄作業的時候才會找他，哪像自己甜甜除了作業不會找自己，什麼都會找自己。
後來到了初中沈侓也不和她們一班，結果他開始每天都主動來給甜甜做筆記。
這真是讓人恐慌，李航柯開始幼稚的和沈侓較勁兒，他做筆記自己就搞破壞。
終於有一天轉來一個女孩子她叫桑晚瑜，非常溫柔漂亮的女孩子，這是大家這麼說的，不過李航柯不喜歡，他只喜歡甜甜這種又凶又慫的。
沒幾天學校就在傳桑晚瑜是沈侓家裡給他定的娃娃親。
甚至有人還叫她沈侓小媳婦，這可把李航柯高興壞了，看吧還是沒有人和他搶甜甜的。
從那以後甜甜也沒讓沈侓給自己做筆記，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
甜甜的世界只有他李航柯了。
到了高中，四人又在一個高中這一次四個人在一個班。
沈侓依舊是班長，桑晚瑜是學習委員。
老師組織了一個幫扶活動，成績好的幫助成績差的，沈侓抽到了甜甜，她們做回了同桌，桑晚瑜幫助李航柯……
恐慌再次襲來。
甜甜並不喜歡學習這一點和李航柯一樣，甜甜比他好一點，他吊車尾，甜甜卡中線。
所以每一次沈侓給甜甜補課都能聽到沈侓非常嚴厲的聲音和甜甜哀怨的罵聲。
李航柯覺得應該不必要擔憂，沈侓不會喜歡甜甜，甜甜也不會喜歡嚴厲的沈侓。
結果高下學期兩人談戀愛了。
李航柯怪自己不夠勇敢要是早點和甜甜表白，在一起是不是他和她。
那一段時間門甜甜真的很努力，連最喜歡的舞蹈都暫停了，說要和沈侓考一所大學。
她的世界不在是李航柯，全部變成了沈侓沈侓……補課補課。
後來甜甜終於如願和沈侓考上了同一所大學，而兩人的戀愛也公開了。
好像所有人都支持兩人在一起，連季家大哥也默認了妹妹找的男朋友。
李航柯覺得自己真是……好失敗，明明這一切不是這樣的。
桑晚瑜卻在那會兒卻突然跑到他學校給他表白了，李航柯嚇得半死，拒絕之後就要離開，結果桑晚瑜一把抱住他，兩人雙雙跌入學校里的湖裡。
被救起來之後李航柯生了一周的病，還沒回學校就迎來了驚天大消息。
甜甜和沈侓分手了，因為沈侓喜歡桑晚瑜了。
傅正當時已經大四了，抓住沈侓打了一頓，他沒有還手也沒解釋。
不過他倒是找過兩次甜甜，甜甜始終沒見他。
後來聽說他做了交換生出國了。
甜甜撿回了自己丟了半年的舞蹈，畢業之後直接考到了團里，從一個小角色跳到了首席。
李航柯也一直追著她的步伐，他後來不是沒有表白過，只是都被拒絕了。
「李航柯……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從一開始我就明確表示了。」季知意並不是喜歡吊著別人的人，李航柯第一次表白她就拒絕了，這些年她不管話語行為從未逾矩。
再一次被拒絕，李航柯忍不住心裡有一些哽咽，「真的連試試都不行嗎？」
季知意堅定的搖頭，「李航柯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友誼，也是很好的朋友，如果我們試了最後根本走不到一起，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她不是小孩子，分得清楚愛情和友情，她給不了的東西就不會給他希望。
清醒又堅決的話，李航柯決定該徹底放棄了，其實就算沈侓再也不出現甜甜也不會選自己了。
「季知意，那我以後也不喜歡你了，你知道嗎？這一次我去南城就是答應我家老爺子去相親的，如果合適我可能就要結婚了，我家和你們家不一樣，我家老爺子說他有萬貫家財需要有人繼承，我得趕緊結婚生孩子。」
李航柯這話雖然是笑著說的，季知意卻知道他並不開心。
也說不上是不是愧疚，張了兩次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只說了一句，「那你要加油。」
李航柯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那你回家吧，我就不送你到門口，我在這裡看著你回去。」
季知意點點頭，「我回去了。」頓了一下還是說了一句，「李航柯謝謝你。」
「甜甜……」李航柯還是忍不住叫住了轉身的人。
季知意轉過身看著他。
「我能抱一下你嗎？」李航柯問，追著季知意這麼多年好像從來沒抱過她啊。
季知意主動伸手抱住了他，不關乎愛情，就是朋友間門的擁抱，甚至還鼓勵的拍了拍他的背，「加油，李航柯你值得更好的人。」
加油？是加油忘記她還是加油尋找另一個人，什麼叫值得更好的人，再好的人都不是你啊。
李航柯知道這就是甜甜，從小雖然都是大姐頭，身邊跟著無數的人，但永遠都是清醒又端正。
不喜歡你就不給你任何希望，是他都怪他一直沉溺在其中不肯走出來。
「嗯，甜甜這話我也送給你，你值得更好的人，忘了沈侓吧，他不值得你一直等下去。」一個出軌的渣男不值得你浪費一輩子的時間門。
「好。」季知意放開了李航柯兩人同時轉身。
李航柯轉身的速度很快，離開的速度也很快，只是沒走幾步他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的青春啊，他用心愛過的人啊，從今晚開始就都沒有了。
這麼多年他一直在自我欺騙，今晚夢也該醒來了，他不能用所謂的朋友就糾纏甜甜一輩子。
李航柯以為自己可以忍著只是在轉角之後在季知意看不到的地方放聲哭了起來。
他太後悔了，後悔太自信了，為什麼覺得兩人一起長大她就自然而然該他一起，要是他先表白，甜甜是不是也會選自己。
季知意沒有哭，只是在夜色中站了很久很久，李航柯說的對，沈侓不值得自己念著這麼久，從明天開始她就要開始新生活了，沈侓就該徹底從她生命中剔除。
不過就是讀書時候的一段戀愛，有什麼值得她懷念這麼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