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放肆！！！」
一道威儀的聲音從遠而近，周雪晶的靈氣瞬間被打亂。
從狂亂的颶風變成了稀碎小漩渦。
黑衣男子踏風而來，長劍所過之處，周雪晶留下的那道冰路也被化開，冰水流淌，被風吹過，消散無痕。
周雪晶仰頭，望著站在比她更高處的男子，只一眼，心中就爆發出連她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恐懼。
這是周雪晶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再入一步便進化神的威壓籠罩整個山頭。
羅霄澄大吼一聲，「滾！」
周雪晶雖不甘心，但卻只能御劍而逃。
「師傅！您終於出關了！」顧白虞滿臉興奮。
時隔多年，他終於又看到他師傅了。
顧白虞忍不住激動的雙眸通紅，「師傅，您不知道這些年我都是怎麼過的。」
「把山下的館子都吃了一遍，還讓新來的師弟師妹吃剩菜剩飯而已。」蘇瑤瑤幽幽接嘴。
顧白虞：……
「是幻影。」
站在最後面的陸誅開口。
蘇瑤瑤和顧白虞再次定睛一看，果然，眼前的哪裡是什麼真人，分明就是一個幻象。
被識破之後，幻象驟然消失。
顧白虞白高興一場，擺擺手道：「回去睡覺吧。」
蘇瑤瑤和陸誅往各自的洞府走去，先到了陸誅的洞府，蘇瑤瑤朝他擺擺手，「晚安。」轉身之際，她注意到陸誅面色慘白，走路的時候左搖右擺。
「你怎麼了？」蘇瑤瑤趕緊上前去扶住他。
陸誅皺著眉，「餓了，頭暈。」
蘇瑤瑤趕緊把人放倒，然後往他嘴裡塞了一顆丹藥。
這是一顆補氣的丹藥。
剛才，陸誅連續使用了兩次陣法，靈氣耗盡，頭暈目眩是一定的。
「頭疼。」男人的頭靠在蘇瑤瑤的腿上，他的聲音很輕，身體微微蜷縮起來，像嬰兒似得透出一股孩子氣的撒嬌。
「我給你按按。」蘇瑤瑤按照上次的樣子，替他按摩太陽穴。
少女身上帶著安撫人心的蓮花香，她的肌膚，她的血脈，她垂落下來的髮絲，都帶著那股清香。
陸誅閉著眼，鼻息貼著一縷髮絲，伸手指尖，偷偷繞住一圈，然後貼著臉，往裡藏了藏，墊在面頰下面，像貓兒藏自己最喜歡的東西一樣。
少年的臉很具有欺騙性。
若是陸誅從前那張臉，蘇瑤瑤怕是還沒有這麼母愛泛濫。
月光之下，黑幕星辰，蘇瑤瑤垂眸，男人靠在她腿上睡著了。
呼吸綿長，眉頭的結依舊沒有解開。
很疼嗎？
蘇瑤瑤沒有修行，不太能理解靈氣耗盡對於人體的傷害到底有多大。
陸誅一覺睡醒，他躺在地上，幕天席地，晨曦之光照在他身上，晃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眼眸之中顯出幾許迷茫和恍惚，可很快，那份懵懂之色被陽光吞噬，陷入深沉的黑色瞳仁之中，尖銳的肅殺之氣瀰漫開來，漂亮的瞳仁豎成一條直線，像獸類。
那是刻入骨髓的警惕。
陸誅伸手扶額，慢吞吞地爬起來。
他聞到一股香氣。
「吃早飯了。」
蘇瑤瑤從廚房裡出來，腿腳還不怎麼利索。
開玩笑，如果你被人枕著腿睡了五六個小時，你能不麻？
昨夜，周雪晶殺他們兩個未遂。
是忌憚七峰峰主。
今天，周雪晶知道昨夜的所謂七峰峰主出關，實際上只是一個設定在七峰上的陣法幻影，手中的雪魄劍都幾乎要被她捏碎。
她居然被一個幻影嚇住了。
真是可笑。
周雪晶憤怒至極，隨意揮出一劍，三峰就被她削去了一角。
古樹傾倒，亂石滾落。
正在往三峰這邊過來上課的弟子們面露驚恐之色，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今日是周雪晶師姐給我們上劍修基礎課吧？」
「好像是的，師姐怎麼了？看起來好像心情不好啊。」
弟子們小聲議論。
蘇瑤瑤和陸誅走在最後面，神色緊張。
「翹課吧？」她提議。
「好。」陸誅點頭，兩人轉身就走。
可還沒走出三步，面前陡然炸開一條冰路，那冰路一直延伸至看不到的盡頭。
蘇瑤瑤下意識側身，往想另外一邊走。
腳剛剛踏上去，另外一條冰路也在她腳下炸開，半個院子被冰封住。
要死了，被盯上了。
蘇瑤瑤縮回腳，踩在半空中，左右都放不下，最後踩在了陸誅腳上。
陸誅，「……你踩我腳上了。」
「我知道，我先放放。」
這不是沒路走嘛。
兩人的退路都變成了冰面，只要踩上去，就會被凍成冰人。
沒辦法，只能朝前走了。
其實他們今日過來也是想要找三峰的人談話。
周雪晶在……也省得他們找了？
大家都看出來了，今日周雪晶師姐心情很不好，原因在蘇瑤瑤和陸誅身上。
大家紛紛讓開，讓蘇瑤瑤和陸誅走到最前面。
在眾人期待的吃瓜表情中，蘇瑤瑤深吸一口氣，率先踏入學堂。
陸誅跟在她後面，兩人剛剛跨過門檻，他們身後的學堂大門就「砰」的一聲被關上了。
數百學子被關在外面，學堂之內，只有端坐在講台之上的周雪晶和貼著門站的蘇瑤瑤和陸誅。
「今日，就是你們的忌日。」
「等一下！」蘇瑤瑤眼看周雪晶抽出冰魄劍，趕緊喊停，「我知道是誰殺了周雪瑩。」
周雪晶冷笑一聲，「我妹妹臨死前親口說，是你和你身後的男人乾的。」
蘇瑤瑤小心翼翼的把她身後的男人推出來擋在前面，然後才繼續開口道：「你妹妹看錯了，昨天晚上我們利用禁術陣法看了她臨死之前看到的場面，發現……」
周雪晶確實在周雪瑩的棺木附近看到了乾涸的血跡陣法。
「發現了什麼？」
「殺害你妹妹的另有其人。」
周雪晶表情更冷，「那我就先殺了你們，然後再去找那個兇手！」
蘇瑤瑤急了，「如果真有兇手的話，那你殺了我們，不是濫殺無辜嗎？」
「我妹妹臨死之前跟我說，要我替她殺了你們兩個報仇。不管是不是你們，我妹妹既然說了，那我就必須要做到。」
「就算我們是無辜的，就算是你妹妹不明事理，囂張跋扈，無理取鬧的先要殺我們，你也覺得無所謂嗎？」蘇瑤瑤語氣微冷，看向周雪晶的表情帶上了几絲憤怒。
「沒錯。」話落，周雪晶的雪魄劍已近在咫尺。
長劍刺入蘇瑤瑤腹內，周雪晶卻突然發現不對勁。
她猛地收劍，那個「蘇瑤瑤」摔在地上，變成一張人形剪紙。
替身符？
周雪晶再次刺向一旁的陸誅，果然又是一張替身符。
蘇瑤瑤才沒有那麼笨呢，自投羅網，她知道現在只有七峰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浪費了兩張替身符，看透了周雪晶的想法。她不管兇手是誰，一定要置他們於死地。
陸誅坐在蘇瑤瑤身邊，正在吃拉絲糯米紅豆糕。
糯米被拉得長長的，糯嘰嘰的口感塞滿半個腮幫子，飽滿軟糯的紅豆齒頰留香。
突然，蘇瑤瑤想到什麼。
「那天晚上大師兄去祭拜的時候帶糕點了嗎？」
陸吃貨誅肯定道：「沒有。」
那麼，糕點是誰放的？
整個七峰，除了顧白虞會去祭拜，還會有誰去祭拜？
「那天晚上的糕點，很新鮮。」陸誅又接了一句。
如此新鮮的糕點，必定是剛放不久，說不定顧白虞哭喪的時候那個人還沒走，就躲在什麼地方看著。
「我猜大師兄應該知道點什麼。」
入夜，蘇瑤瑤和陸誅找到了正待在自己的洞府內修鍊的顧白虞。
「大師兄？」
顧白虞聽到聲音出來，「幹什麼？」
「找你吃夜宵。」
蘇瑤瑤揚了揚自己手裡剛打的野味。
顧白虞看著這新鮮到還在滴血的肉，下意識朝三峰的方向看了一眼。
人家三峰的白綾還沒撤呢。
「那邊在辦白事，我們這裡吃肉，不太好吧？」
顧白虞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陸誅繞開他往洞府里去。
「哎哎哎，師弟師弟，你要有禮貌，我還沒讓你進去呢……」
洞府的院子里，剛剛搭起來的燒烤架子炭火正旺，上面的肉被烤得肥油亂冒，滋滋作響。
蘇瑤瑤和陸誅歪頭看向顧白虞。
顧白虞單手捧心，作心痛狀，「酒肉穿腸過，哀思在心中。」
蘇瑤瑤、陸誅：……
三人坐定，一邊燒烤，一邊討論當年往事。
原本還嬉皮笑臉的顧白虞提到當年的事，面色也跟著沉下來，他垂下眼帘，半張臉在炭火之中忽明忽暗，細碎的額頭劉海遮住他的眉眼，也遮住了那抹深刻到心底的悲傷。
「當年，師兄和師姐們被送回來的時候，識海被毀，金丹被挖，無一倖免。」
「那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顧白虞的思緒回到了那一年。
那年，他還是隊伍中最小的弟子。
第一次跟著師兄師姐們下山歷練，他的心中充滿了期待和緊張。
「我們碰到了一隻上品靈獸。」
蘇瑤瑤想到了自己的雪獸。
「上品靈獸雖強，但幾個金丹修士也不至於淪落到被盡數屠殺的地步。」陸誅一邊炫烤好的羊肉串，一邊說話。
蘇瑤瑤趕緊搶了一串也跟著塞進嘴裡。
被悲傷環繞著的顧白虞也趕緊撈了兩串，一邊嚼一邊道：「當然，如果只是一隻上品靈獸，我們是能逃出去的。可那裡，被人畫上了法陣。」
「什麼樣的法陣？」蘇瑤瑤好奇。
「禁術，換靈。」
蘇瑤瑤覺得這個法陣有點耳熟，不過她一時間想不太起來。
顧白虞繼續道：「所謂換靈陣法，就是將一個人的修為換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
蘇瑤瑤恍然大悟，這不就是跟姚舜說的對上了嗎？
「我們七峰的人都死了，他們三峰的人突然間多了那麼多築基、金丹……呵。」
聽著顧白虞的話，蘇瑤瑤陡然感覺到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太陰毒了。
「如果真是三峰的人乾的，那麼當年沒有人知道嗎？」
「知道的人不少，可誰來管呢？這是雲水宗的家務事，只要掌門不管，誰也撼動不了三峰的地位。」顧白虞臉上露出嘲諷的冷笑，「三峰是如今雲水宗的最強峰，如果掌門將三峰的那些人處置了，那麼，雲水宗就垮了。」
「為了大局著想，我們七峰就只能咽下這口氣。」說著話，顧白虞惡狠狠地咬了一口羊肉串，把自己的腮幫子噎得鼓鼓的，然後梗著脖子努力往下咽。
不知道是因為太噎，還是其它。
蘇瑤瑤清楚的看到顧白虞那雙漲紅的眼裡滿是淚水。
他擦了一把臉，順便把淚水抹掉，「這炭太熏眼睛了。」
「那師兄，周雪瑩是你殺的嗎？」
「不是，怎麼，」顧白虞壓低聲音，「她不是你們殺的？」
蘇瑤瑤：……
「不是。」蘇瑤瑤嘆息一聲，「大師兄，那天晚上祭奠的時候，你沒拿糕點過去，我們卻發現沈流雲的墓碑前面有一盤很新鮮的糕點。」
顧白虞回過味來，「你是說……」
「嗯。」
「我大師兄復活了！」
蘇瑤瑤：……
「師兄，我猜是有人認識沈流雲，過來祭奠他，而周雪瑩應該也是他殺的。」
「哦。」顧白虞肉眼可見的萎靡下去，「不是大師兄復活了呀。」
「師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大師姐，叫他大師兄，我們各論各的。」蘇瑤瑤一手指向自己，一手指向正在炫第三十三串羊肉串的陸誅。
顧白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