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夢蝶

  「隱瞞？」柳凌霜抬頭。

  「噓——」洛書扯了她一把。

  於是，何聞笛開始闡述。

  「姐姐之前說，您的力量僅限於空間穿越，而無法穿越時間，因此無法超越因果，對『過去』施加影響。不過……這個說法，其實是不對的吧？」

  白琴淡淡微笑。

  「證據就是，您確實拉來了前後相差八百年的『同一世界』的居民，精衛小姐和星火先生。也就是說，雖然無法直接回溯時間，但以其他世界為橋樑，多次穿越的話，就有可能回到本世界的過去……」

  「難道說，這裡面存在著我不知道的某種限制，比如不能在自己的世界穿梭時間，或者不能穿越到有『另一個您』的時間點嗎？雖然我覺得這也有可能，但，看您的表情，應該不是吧？」

  「換言之，根本無需我的幫助，您自己就能穿梭時空，隨您的心意改造世界……您把吳今他們支走，是想跟我們說這個嗎？確實，對於因為生錯了世界線而飽受磨難的那倆孩子來說，這顯得有些殘酷。」

  何聞笛一口氣說完，然後看著白琴。

  「這是質問？作為孩子小姨的惱火嗎？」白琴輕聲，有些猶疑地問道。

  「不，純粹是好奇。」何聞笛簡潔地回答道，「如果是我有這樣的能力，至少也會把自己生活的世界搞得舒服一些。但在我看來，您所在的這個世界並不舒適。」

  「哦。」白琴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那就好說了。答案是，『我可以用能力，但，用了也沒意義』。至少，對我本人來說是這樣的。」

  聽了對方的解釋，六個女孩都有些迷惑。

  何聞笛最先想通，然後，忽地倒吸一口涼氣。

  「您是說，」她小聲道，「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對您來說？」

  「現在這個黑暗的世界，和我們想要修改到的那個陽光明媚的世界，對您來說，都只是『無數可能性中的一種』……您能夠同時感知到它們，同時經歷它們。」

  「所以，未來是好也罷壞也罷，人生是舒適也罷痛苦也罷，您根本就……？！」

  聽到何聞笛的推測，她的隊友都忍不住咕嘟地咽著口水。

  眼前這位看似「平平無奇」的大姐姐，現在看來，卻彷彿是某種超越人類智能的存在了。

  「平行宇宙穿梭能力」，看似沒什麼特別的，但與「宇宙中存在著無數的可能性」放在一起，便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哈哈哈！」

  白琴卻沒有點頭，而是在輪椅上笑得一陣亂顫。

  「嚴格來說沒有那麼誇張，那我不就成神了？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什麼都『有』，不就跟『無』是一回事了嗎？確實，我的人生經歷遠超你們，也遠超我的同齡人，不過也沒達到你想象的那種程度，最多是嘗試了太多喜歡、憧憬、熱愛的事情，以至於對音樂和園藝以外的事都失去興趣，做了條老鹹魚而已。」

  「不過，你想的也算是對的，我的確可以從無數個角度去觀察同一個世界、同一件事物，一定意義上，我可以做到對方寸之間，眼前所見之物的『全知全能』。雖然是生而為人才獲得的能力，但卻多少，有點超越人類的範疇了呢。」

  說著，白琴一搖手，膝蓋上莫名其妙多出了半聽冰可樂。

  「比如這，就是從『我心血來潮辦了個可樂廠，生產的肥宅快樂水大受好評』的未來拿過來的。說實話，我對那個未來都缺乏認知，但只要大致想定，不超過我的能力限制，就能做到……喝嗎？」

  何聞笛聳肩，帶頭拿了一罐。除了堅持只喝無碳酸飲料的柳凌霜外，大家都拿了一罐。

  「怎麼樣，好奇心解決了嗎？話說，你不只是為了好奇心，才問我這個問題的吧？」白琴自己拿了最後的一罐可樂開始喝，問道。

  「啊。」何聞笛嘆了口氣，「我在思考，這『返鄉任務』的意義……看起來，我回家改變了歷史，水晶把自己的名字鐫刻在了歷史中，明珠、洛書、凌霜她們也多少改變了原本的歷史細節……哪怕雪蓮，據說都跟她未來的師父，那個小正太處得不錯，保不準就對人家孩子產生了肉眼可見的熏陶影響。」

  「看起來，歷史都被我們改變了……但是，真的嗎？難道不是『未來』本來就有這麼多可能性和走向，我們只是按照自己的好惡，選擇接受了其中一種嗎？」

  「沒有被我們影響的歷史又會如何呢……比如說，我回到『那邊』去了，那麼『這邊』的歷史會如何發展？被改造成那個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樣子嗎，還是『明媚世界』跟『災後世界』彼此分隔，什麼都沒有改變，在『我的未來』天災還是降臨了，我的父母還是去世了？」

  「這麼多平行宇宙，到底『哪個』才是我的家鄉？『哪個』才是現實呢？」

  何聞笛一口氣拋出了一連串問題，最後，長嘆一聲。

  「需要答案嗎？」白琴問。

  何聞笛搖了搖頭。

  「……沒啥啦，我也知道糾結這種東西沒什麼意義。宇宙有無數種可能性，既有樂觀的又有悲觀的，也許還有一個世界里，我根本就沒有死去，還在跟姐姐一起愉快地玩著偵探過家家，在街頭巷尾當熊孩子呢！」

  「偶發的感觸，大家，別在意啦。」

  「……」

  然而，除了壓根沒聽懂，所以不在乎的一個柳凌霜，和半個雪蓮之外，其他的小天才們確實都開始糾結起來了。洛書更是不住敲打著鍵盤，想要驗證點什麼的樣子。

  「是啊！」白琴卻悠悠然，駕著輪椅滑向鋼琴，開始彈一首樂曲，「此界既非現實，彼界也未必是虛幻。不過，除了我這種在各個世界間反覆橫跳的老鹹魚，其他人，倒也未必要太糾結就是。」

  「九山八海一世界，恆河沙數無可量……說出這話，揭示『彼岸世界』無限可能性的哲人很了不起，但，把那當作麻醉藥的印度窮人卻很可憐。他們的『此界』，暫時還沒有太多的選擇啊。」

  「活在當下嗎？還真是平實易懂的建議。」何聞笛嗤笑道。

  「沒什麼！老鹹魚在說閑話而已。接下來的話，你們也就當閑話聽聽就是了。」

  白琴彈奏出優美的琴聲，頭也不回地對何聞笛等六人說道。

  「我曾見過魔女……」

  「她們的隊也叫『黎明之花』，她們的人跟你們一般無二，也是何聞笛、水晶、葉明珠、洛書、柳凌霜、雪蓮。」

  「但，她們的故事，她們的畫卷，與你們並不相同。就像是莊周與蝶的關係。」

  「是老頭兒夢見了蝴蝶呢？還是蝴蝶夢見了老頭兒？」

  「從北京到百慕大的航跡，又到底有多少種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