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逃獄雙媛」
與此同時。
簡陋粗糲，卻又莫名陰森，遍布著土灰和苔蘚的囚室中。
並沒有什麼鐵欄和枷鎖，也不需要那些東西，對「囚犯」們的束縛足以代替牢籠——手、腳和脖子都被鐵枷封鎖，上面安裝了致命的毒劑針管，一旦檢測到有人異動，便會對他，以及周邊「五米內」的所有人都注射毒藥，立刻處死。
非人的「株連」手段，哪怕高手能夠衝破，也要先顧惜身邊隊友的性命。跟他們這套相比，水晶的捆法簡直像是過家家般溫和了。
周邊巡邏的守衛——「魯爾莊園」的對照老頭，以及兩名奴隸槍手，也被授予了可以隨時觸發任意一支毒藥的「遙控器」。
這自動、手動雙重的監視模式，簡直可以超越「輪迴者等級」的限制，讓任何囚犯膽寒。哪怕是A級上位的輪迴者，只要沒有能夠抵抗劇毒的強韌肉體，和無視身邊隊友死活的冷酷之心，都無法脫開這些束縛，成功逃獄。
即使是何聞笛和雪雉也不例外。
成功在「點穴」偷襲下保存了意識的兩人，此時能做到的也無非是睜開眼睛、相互交談、吐納恢復體力這些「無需動作」的事情。至於拿出對講機跟水晶交談，那是挑了老頭兒去押送「犧牲品」的時機，利用念能力和「線線果實」之力，勉強拎出主神手機才能辦到的。
自然，兩人並不會甘心於此，也計劃好了體力恢復時脫身的手段。但那依然是有成功率的。是冒著風險，有可能害死隊友，甚至連自己的命都難保的手段……
「喂，老阿姨。」趁著遠處的槍手聽不到，斜倚著牆的何聞笛嘀咕道，「靠不靠譜啊，你們那個『暮雪』？他不會出什麼差錯，把咱們都賣了吧？」
「先擔心你們隊的成員吧，」雪雉回瞪一眼，「純小鬼的隊伍……碰到這種事，不哭鼻子就不錯了吧？」
「真遺憾讓您失望！」何聞笛悠閑道，「明珠、水晶，都是我完全信任的隊友。」
「真的嗎？」雪雉哼了一聲，「會特地挑選比自己年幼的孩子來管理，你這隊長的氣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嗯？」何聞笛撲哧笑了，「那是偶然啦。偶然中的偶然。」
「……」
雪雉不說話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片刻后，她又抬頭。
「年少的『黎明之花』隊長，在你我行動前，做好最糟的心理準備吧。」
「您是說……？」
「我是說，不得不捨棄同伴的情況。如果之後的『脫身』失敗，你我的隊友被株連處死，最後只剩下你我兩人……甚至，只剩下『一人』時，要如何自處又如何行動，這件事。別說這很灰暗，我……經歷過比這更糟的。」
雪雉嚴肅地說道。
何聞笛卻轉了轉眼珠。
「你們『紅蓮』的人，加入公會前都很慘嗎？米利亞先生——我是說鬣狗先生，也有跟您類似的經歷。」
「……！你是想激怒我嗎？」
「不。」何聞笛搖頭，「是失言，我道歉。……我只是想告訴您，我沒有那樣慘痛的經歷，所以，我也不知道，到時候我會怎麼想，又怎麼做。我只能告訴您，我會盡最大努力去避免那種事。」
「那還不夠。人是會死的。」雪雉冷冷道。
「里，路飛也說過這樣的話。」何聞笛展顏道，「但您也知道，他並沒有因此，就甘心『接受』這一點吧？所以，我不會做什麼心理準備，到時候的事，就到時候再想。」
「你會後悔的。」
「謝謝。」
「你是隊長。」
「謝謝，我知道。」
「……」
「……」
不歡而散的言談，各自凝聚的力量。
然後，局勢變化的「時間點」，終於到來。
面色愁苦的「魯爾莊園」老伯進來，拎走了兩名囚徒。
何聞笛和雪雉心中各自劇震！
他們分明是跳過了「蒹葭」和「鐵哥們兒」兩隊的剩餘人員，直接帶走了昏迷著的洛書，以及「雪國」隊的雪豹……
「……！」
何聞笛看向雪雉，眼中燃燒著火焰，但雪雉分明是痛苦，卻堅決地搖了搖頭。
「咱們約定好的。」
她只是用口型這樣說。
何聞笛當然知道，在水晶她們沒有趕到，看守又都在囚室中的現在發難，是最為愚蠢的「戰鬥選擇」。她甚至也能猜想到，比起自己和洛書兩個月來結識、合作、一起生活的感情，雪雉與雪豹這對一起成長到A級的「老搭檔」，彼此間的羈絆只會更加深厚，更加難以割捨。
但這些，也僅僅是「雪雉」的想法，「雪雉」的選擇罷了……
咚！
老人拖著洛書和雪豹離開，囚室的大門也被槍手關上。
何聞笛猶豫，思考了半晌，直到老人的腳步聲消失在遠處，才咬牙開口。
「現在行動，還來得及救人。」
「不，我要為整支隊伍考慮。」雪雉神情凝重，但語氣強硬，「你的力量恢復了多少？就算在這兒逃出去，足夠跟他們打的嗎？現在根本就不是時機，早太多了！」
「……我會獨走。」何聞笛淡淡道，「你只能跟我配合。」
「你瘋了！你會害死這裡的所有人！」
「聽上去像電影里的台詞。」何聞笛苦笑，「我數到十，就動手。十、九、八——」
「我說了這不行！」
「你沒選擇。五、四、三——」
「該死！」
雪雉惡狠狠地瞪著何聞笛，卻也將凍氣從全身散出，做好了準備。
「二、一。」
何聞笛的表情突然發生了變化，看著空中某處若有所思。但她的動作卻絲毫沒停，精確地與雪雉配合，使出了「脫身的招式」。
說來也簡單，就是「大規模凍氣」加「無光瀚海」。
何聞笛用「無光瀚海」消除自身的存在，將「線線果實」的線纏繞在所有致命的毒藥裝置上。這招對非生命的感測器也有效，早已在修行中證實了。
與此同時，雪雉利用潮濕的地面傳遞冷氣，在一瞬間凍結所有毒藥裝置，令它們失效。
此刻，何聞笛只要伸手一拉，所有毒藥裝置就會被同時解除，所有輪迴者也就脫困了。
確實不複雜，卻需要兩個至關重要的條件——
第一，便是何聞笛、雪雉兩人體力的恢復。何聞笛需要「無光瀚海」的持續時間，以方便她完成精細的，用線纏繞裝置的操作；雪雉則需要足夠的魔力，以支撐她將毒藥裝置凍結得儘可能久，提升何聞笛的容錯率。因此，兩人才會為何聞笛「操之過急」的行動動怒爭吵。
第二，則是原本作為「生死敵人」的兩人，在遭逢大難之際的互相信任。
想想吧，如果何聞笛故意留出「雪雉」身上的裝置不拆除，或是雪雉故意不凍結何聞笛身上的毒藥，結果會如何？
好一點的情況，是兩人里死一人；糟一點的情況，是兩人同時斃命；最糟的則乾脆就是……彼此完全不信任，各自「留一手」，結果「黎明之花」與「雪國」瞬間全滅……！
這是「囚徒困境」！
合則兩利，卻仍需面對雙方敵對，不久便會相互廝殺的事實；分則兩敗俱傷，但唬騙對方做好人，只有自己背叛的結果，卻格外誘人。
那麼，結果呢？
兩人死了嗎？她們的隊員又各自如何？
答案是——無人傷亡。
所有毒藥裝置被同時拆除，被「飄揚果實」化作輕柔的碧綠色絲帶，再也沒法傷人了。
何聞笛和雪雉互相怒視，拍打著衣服站起身來。
屋內的噪音引來了兩個值勤的槍手，但兩人的刀子和冰錐早已出鞘。
瞬間刺死，沒給槍手們任何呼救的機會。
「好樣的，竟然沒耍詐？」雪雉冷笑。
「當囚徒困境有後續，要做出決斷就容易得多——害了你，我們隊未必打得過那個『硫磺』。」何聞笛展顏道，「你呢？我覺得，你倒是有幹掉我們的動機。」
「有嗎？我這邊戰力也不足，雪豹、映雪、秋雪都廢了，雖然不想承認，但跟你們合作，對我來說也有好處。」
「夠坦蕩！」
「少說沒用的，」雪雉又瞥了何聞笛一眼，「現在，戰力不足的事你要怎麼解決？你一個C級，我一個魔力耗盡的A級。跟那兩個紅名垃圾打，能有兩成勝算？這還是樂觀估計。」
「本來沒辦法，剛才，有了。」
何聞笛聳肩，朝雪雉丟出一卷羊皮紙。
「看看吧，我剛才倒數時收到的，嚇了一跳，差點線就沒扔准。」
雪雉接過去看了兩眼，表情一下子僵住了。頓了頓，又露出笑容。
「切……幹得不賴嘛，這幫娃娃。」
——那羊皮紙，是透過「小蓮」的空間傳送能力，丟到囚室中的。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和兩個署名。
「敵三號已破。你們打頭陣，我們趁機救洛書和雪豹。雪蓮、水晶、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