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醒來
飛艇即將入港，一陣搖晃。
金髮，面容與體格都頗為稚嫩的少女睜開雙眼。
身邊傳來溫熱的吐息。定睛一看，是何聞笛靠在自己身邊，沉沉地睡著。
這個比自己只大了兩歲，卻如同長姐，氣勢洶洶又愛逞強的女孩，果然也是累得不行了。
倒不如說，比起只是在考慮自己事情的水晶，何聞笛要與敵手較量，要勞神費力地思索、謀划。她一定比水晶要疲憊很多，這一覺也要沉很多吧。
想著這些，水晶悄悄起身，把何聞笛的身體靠在側邊的牆上，還從她懷裡的儲物小包中掏出「像是靠枕的東西」，墊住女孩溫熱的後腦勺。
說實話，水晶已經能聽到，遠處考生們紛紛醒來，開始下船的嘈雜聲。從飛艇開始靠岸，到第三次考試正式開始，怕是也就剩一、兩分鐘了。
但，多睡一兩分鐘，也是好的。水晶打算聆聽著動靜，等飛艇停穩再叫何聞笛起來。
「醒啦？那，我們走了！」
身旁，元氣十足的男孩聲音響起，是小傑。奇犽則在他身後，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水晶跟何聞笛，卻也沒說什麼，擺擺手離開了。
——啊！自己跟何聞笛都睡著的時候，是他們倆一直在旁照看，防備惡人嗎？
「謝謝！」
水晶雙手抱拳，認真說道。怕對方看不懂，又額外鞠了個躬。
兩個男孩有些不好意思，擺擺手離開了。
走廊便只剩下水晶跟何聞笛。
水晶望向窗外無月、星光燦爛的夜空，輕輕吸了口氣。
「覺醒」已然完成。自身能力的全貌、來到主神空間的緣由、以及當下的「實力」，已經全都想起來了。
必須感謝那位「獵人協會」的會長，看起來深不可測的老爺爺。
他似乎看出了水晶隱藏的力量，不斷用對抗來引導水晶找尋方向。如果換個練習的對手，水晶不可能這麼快恢復實力。
另外，也要感謝錢阿姨、許樂哥、建軍哥他們的鼎力幫助。因為有他們，自己跟何聞笛才能安全到此。之後若有機會，一定要回報他們。
——就是不知，何聞笛的計劃中，是否考慮了他們三人的安危？
該是不會。
畢竟，這位女孩像水晶的父母、師長們一樣溫柔而可靠，但同時，也像他們一樣，不懈思考且認真務實。不會像水晶這樣孩子氣，執著於眼前看到的丁點小節，些微良知。
水晶心知肚明，自己做事認真又聰明，而且處事機敏，頂多就是把事情想得太複雜，容易發愣。
何聞笛時常叨咕的「呆丫頭」，絕對，絕對不認！
——然而，與此同時，自己也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是個任意妄為的「熊孩子」。
如果沒有何聞笛，自己何曾能活到這裡，讓力量覺醒？
就算能勉強撐過長距離的奔跑，又能在危難時，覺醒「硬化」的力量吧。
但也就，到此為止了。
「硬化」也不是萬能的，承受的傷害總有極限。
比方說，如果受到持續不斷的攻擊，魔力補給就會支撐不住，露出破綻。
再比方說，許樂哥手中拿的槍，比水晶所知的魔銃要強得多。若是要害被「那種槍」打中，只怕水晶會當即吐血昏迷，任人魚肉吧！
又比如，喬納所使用的，帶有不祥氣息的綠色魔咒。那跟水晶所知的「魔法」完全不是一個體系，硬化能力沒法防禦……
自己那些幼稚的思考、魯莽的行動。將其承擔下來，竭力化解的，一直都是何聞笛……
何聞笛。
看著睡顏如花，雙目緊閉，好看的眼睫毛輕輕顫動的黑長直姑娘，水晶輕輕一笑。
——說來也怪，自己不善交際，總是過度禮貌。不管見到什麼人，稱呼中總要帶上「阿姨」、「哥哥」、「先生」之類的敬稱。就算被當成故意扮可愛，也無可厚非。
——然而，跟何聞笛第一次相見時，就從沒用過什麼敬稱。
——要麼是「你」，要麼就直呼其名，兩個人一開始就使用著這種直截了當，看似粗魯卻也親切的稱呼方式。
——何聞笛，你的慚愧，你的自我懷疑，我都偷聽到了喲？
在與老爺爺修行的間歇，水晶也伸長耳朵，聽到了何聞笛跟奇犽的聊天。她知道了，這個一直在引導著自己、保護著自己的少女，也有那樣脆弱的一面，會懷疑自己策略的得失，會不敢相信自己的力量。
——話說在前頭。
——何聞笛，我是不會感謝你的。
——也不會說，「之後，由我來保護你」這樣的話。
——因為……
水晶用一長一短的雙腿，繞著走廊走了半圈。用聽力確認附近沒有伏擊者，下一輪考試也馬上就開始了。她輕輕點頭，握拳，敲打了一下自己光亮的額頭。
然後，伸手去搖晃何聞笛的身體。
黑髮少女睜開朦朧的睡眼，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到時間了！出發！」水晶帶著新的思索與鬥志，露出如同拂曉陽光的笑容，說道。
「嗯……出發……」
何聞笛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看向身後的「靠枕」，皺起了眉。
「你幹嘛啊，水晶？怎麼把安全氣囊拿出來了？」
「啊！……我不知道是什麼，對不起，何聞笛。」
念到對方的名字時，水晶露出嘿嘿的笑容。
「沒事。」
黑髮少女洒脫地答道，把東西收回到包里，拉住水晶的手就走。
她的手比水晶的稍大一點，明明沒什麼力量，卻握得很緊，想掙也掙不開。
——不會感謝你。不會承諾。甚至，不會試著安慰。
——因為，已經是同行者了。
——或許還會跌倒，還會疑慮，還會在危險和痛苦中不知所措吧。
——但，已經不再有什麼，「一個人的事」了。
「何聞笛。」
「嗯？」
面對面露詫異的黑髮少女，水晶亮出自己的主神手機，寫有屬性的那一頁。展示了已經全部覺醒的「精衛之歌」能力。
「……我會做咱們的劍和盾。」水晶輕聲說道。「繼續莽撞地衝鋒，將敵人斬斷。」
「好啊。」何聞笛嬉笑著答道，「那我，就來做一個『弓手』吧。」
「你手上沒弓啊？」
「你手上不也沒劍，都一樣啦！——水晶沒能消滅的敵人、沒能注意到的伏擊暗算，就由我來察覺、我來清除。走吧！錢阿姨、建軍哥他們在等咱們呢。」
「啊！」水晶一驚，「何聞笛，也要當熊孩子？」
「熊孩子是什麼鬼！」何聞笛抗議道，「我是有全盤籌劃的啦！慢慢跟你講！」
「好啊。」水晶笑著，「不過，不講也無所謂。——另外，何聞笛你睡得流口水了，快擦一擦。」
「呀！我清純美少女的形象啊！」何聞笛慌忙從小包里掏濕巾。
——那種形象一開始就不存在。
——不過，水晶自認不擅長吐槽。乾脆閉嘴，隨她怎麼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