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嚶嚶唇角揚起一抹惡意的笑,走上前去,在謝修柷幾乎要殺人的視線里,輕輕一勾手挑開了被他抱在懷中,原本遮住女子面容的紗幔。
是一張熟悉的臉,原本琉璃精緻的面容此刻顯得那樣脆弱,那樣動人的破碎感,不愧是女主。
「啊,這不是太子妃嗎,太子如今禁足宮中,太子妃怎會在此處?」
少女眨了眨眼,白皙修長如玉的手指驚訝的掩住了唇,極為嬌柔造作的驚訝模樣。
「皇子妃到底要做什麼!」謝修柷深吸一口氣,冷漠的看著她,原本修長的直接攬著懷中女子,手背上青筋都起來了。
他極力剋制著心中的怒意,壓根沒給脖子上那鋒利的劍刃半分眼神。
江嚶嚶要做什麼?
她仰頭看了看頭頂青灰磚瓦間蔚藍又明媚的天空,時間尚且過去了些,但沒有很久。
這扶姞做事委實是慢了些,便是要報官,也不用她親自去,外面隨便扯一嗓子,將人引過來便是,自有人會去請京兆府尹來。
但是也無妨,不著急,多等一會兒便是。
「謝郎君好大的膽子,你與太子妃出現在此處,還如此親近的姿態,又如何來問我到底要做什麼?」
江嚶嚶語調悠悠,她一雙漆黑杏眼正對上了他星寒的眸子,卻並未迴避,反而輕佻的細細打量著眼前男子。
五官硬朗,墨眉入鬢,一雙寒星眸帶著隱忍之意,眉宇間是獨有屬於世家子的驕傲。
身材修長,身披勾銀絲織紋寬袍,腰墜羊脂玉佩,背脊挺立,站在那裡便是個精通君子六藝的貴公子。
姿容不錯,但是還要次李恆些,畢竟只是一個深情男配。
就是不知道他能有多深情,又能為元雅容,做到哪一步?
在面對謝修柷幾乎咬牙切齒,到底如何才能放過他們的話中,江嚶嚶優雅的撫了撫間的珍珠鏈,菱唇翹起露出漂亮的尖牙,一字一句的嬌笑道:「本妃只是想與太子妃說說話,何來放過之意呀?」
謝夫人幾乎是心驚膽顫的讓江嚶嚶放謝修柷離開,一邊讓謝修柷把太子妃留下,莫要為了不相干的人犯了糊塗。
繼夫人捏著女兒的手還有些止不住的哆嗦著,腳下不斷的想往後退去,欲要趁著江嚶嚶不注意離開此處。
江溫檀在瞧見謝修柷抱著另一個女人走了出來時,腦子便一片空白,如今才將將回過神些,卻明白自己少女慕艾的心思就此只能塵封起來了。
兩人雖然此前見過江嚶嚶在江家拿捏恐嚇堂兄弟和婢女小廝的模樣,卻並未見過她這樣對外人,原本他們以江嚶嚶是只敢這樣對自家人,卻不想她對外人的手段,可比對家裡人狠多了。
一時間在看向江嚶嚶的時候,下意識的目光就更迴避了些。
謝修柷看著眼前的魔頭,深吸了口氣,企圖動之以情理:「她有孕在身,還受了傷,若是再不處理,怕是有事。」
更重要的是,方才聽胡觀主的意思,若是雅容不回宮,怕是此事瞞不了多久了。
「你想帶她走?」
江嚶嚶悠哉悠哉,壓根沒等他回答便在一旁石桌前坐下,甚至還使喚起了青蕪,漂亮的匕首在指尖把玩著,聲音嬌氣,「沒眼色的東西,還不快端茶來。」
青蕪趕緊便要去,謝修柷眼見著江嚶嚶就要耗在此處,神色一冷,顧不得挾持在脖頸間的劍,就想直接便走。
這一動,脖頸間便是一道紅痕。
然而身後的烏暨卻冷笑著提醒他:「若是你現在走,猜猜你死後下一個死的又會是誰?」
謝夫人還在苦苦哀求,江嚶嚶卻一本正經道:「放過謝郎君,這是自然的,本妃與謝郎君又素不相識。只是,謝郎
君走可以,太子妃得留下。」
就在這個空當,身後的胡觀主已經和元夫人追過來了,元夫人見到這幅場景,當即嚇得便倒在了婢女的身上。
胡凊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目光卻是直直的落到了江嚶嚶的身上,當即神色一變,那張怎麼看怎麼不正經的臉上,此時看竟難得的向一個觀主的樣子了,勸說道:「太子妃素來與人為善,這位施主又為何要如此咄咄逼人?須知彎路走到頭來,必沒有好下場,最終只會將自己逼上死路。」
他聲音頗有些煽動人心的力量,這是混江湖騙子的特有技能。
然而江嚶嚶卻摩挲著刀柄,微微歪著頭揚唇笑了,乖巧又甜美的模樣:「因為……」
「我高興啊。」
漆黑凈眼如月牙彎彎,明媚至極。
胡凊一愣,一旁的謝修柷卻緩慢開了口:「若是我不放她呢?」
「那你們,就一起死吧。」
甜美的聲音是那樣的動人心弦,然而其中的惡毒之意,卻讓人心顫。
謝修柷瞧了一眼天色,他知道再過不久,一切就什麼都晚了。就在他眼神一凝,想要不管不顧的闖出去的時候。
謝夫人終於忍不了了,崩潰的對其破口大罵,又一邊對江嚶嚶苦苦哀求,讓她手下留情。
江嚶嚶當然不能真讓人死了,就這樣死在這裡也太沒意思了,她還沒玩夠呢。
謝修柷也算是京中數一數二的矜貴世家公子,眉宇間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傲氣,彷彿除世間除了元雅容以外,其他人都是庸人之輩。
江嚶嚶不喜歡這種感覺,她微微挑眉間,青蕪已經殷切的以最快速度,將熱茶奉上了,江嚶嚶隨手拿起白瓷杯盞,也不喝盞中熱茶,只是悠悠的在潔白如玉的指尖轉了圈,然後在謝修柷想要動手的前一刻,悠悠的道:
「想走?可以啊。」
魔頭當然沒這麼好心,謝修柷抬眼間就看見了她眸中的惡意,聲音清脆悅耳,如銀鈴般帶著愉悅:「跪下來,求我啊。」
跪下來,求她。
「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本妃做什麼,也不過全憑開心罷了。」
「若是你能讓我開心,我便是讓你們離開又如何?」
謝修柷能用暗器接下來武炎幾人的箭,就能可見,他武藝並不弱。若是他懷裡沒有元雅容,烏暨想要對付他,怕是也要好生費上一番力氣。
如今江嚶嚶步步緊逼,就是要將他逼往絕路上走,謝修柷不願坐以待斃,若是不顧脖頸上的刀刃,硬是要同歸於盡,怕是說不定有那麼微末的可能性,也真能拖著瀕死的重傷將元雅容帶出去。
但是,就在他想要拼一番的時候,江嚶嚶卻又改了主意,只要讓他跪下便能放他們走,這樣雅容才有更大的機會一定能活著。
一時間空氣寂靜了片刻,彷彿能聽到遠處悠遠的鳥叫聲。
江嚶嚶含著笑的眸子打量著他,看著謝夫人在一旁沖謝修柷搖頭,胡凊也開始捂臉嘆息,元夫人卻是用一派期盼渴求著的眸光看向謝修柷。
他是世家子弟,身上自有一番傲骨。便是上跪天地君王,下跪父母也不能跪一個心思如此歹毒的女子。
謝修柷眼底閃過一絲掙扎,身形顫了顫,到底還是一掀了衣袍,重重的跪了下去,只是只倔強的跪下去了一個膝蓋,另外一個半蹲著。
江嚶嚶瞧見他眸底深深的冷漠之意,慢悠悠的將溫暖的杯子放在掌心輾轉,長睫微掩,唇角卻悠悠的翹了起來。
冷漠,不甘?
謝修柷在文中就不是個什麼好相與的角色,他睚眥必報,尤為記仇。
但是江嚶嚶怎會怕這個?她就喜歡看著一身傲骨的人低頭屈服在面前,膝蓋不是挺硬嗎,她就想讓他軟下來
。
脖頸上的刀刃並未拿開,謝修柷憤怒的抬眸就看到江嚶嚶正慢悠悠的喝著茶,並不著急的模樣,頓時一瞬間殺人的衝動都有了。
「皇子妃還不高興?」
烏暨按住他的肩,低聲呵斥讓他老實點,這下子他便是連起身也起不來了。
「你這另一隻腿,不是還沒跪嗎?」
江嚶嚶又不是真的想放人,她只是想將人拖著,等扶姞將府衙的人帶回來罷了。
*
另一邊,李燃已經熟練的找到了自家馬車,然而一些車簾,車上卻空無一人。
他放下車簾深吸了口氣,轉身又看向了身後人來人往的臨安觀。
武炎在身後遲疑道:「皇子妃既然是隨江夫人來的,怕是一時半會走不掉。」
方才觀中還混亂著,李燃怎麼能放心留她一人在這裡,身邊還跟著江家那兩個拖油瓶。
還有烏暨,如今已然是被嚶嚶牽著鼻子走了,連自己的話都不聽了,當真是個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的廢物。
武炎試探地喚了聲:「殿下?!」
李燃捏捏眉心,卻並無生氣的模樣,反倒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姿態。
他沉聲:「你在此等著。」
便重新一揮袖,往觀中而去了。
江嚶嚶有些驚訝的看著謝修柷竟然真的就這樣跪了下來,就起了身,施施然的來到了謝修柷的面前。
微微俯身,一雙漆黑眸含笑看著他,用手中的匕首挑起了他的下頜:「謝大郎君對太子妃,果然是一片深情,真真是叫人嘆惋呢。」
謝修柷猛然抬起了眸子看向她,掩飾不住的憤怒從眸中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