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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玉牌

  江嚶嚶看著他站在原地不動,就走上前去瞧了他兩眼,皺眉拉了拉他衣袖:「愣著做什麼,走呀?」

  李燃牽住了她的手,有些薄繭的手將她的柔荑靜靜包裹住,揚唇道:「走吧。」

  馬車就侯著在門外,身著甲胄的武炎佩著刀站在旁側,看到並肩而來的兩人露出見鬼的神色。

  殿下什麼時候穿得這樣……嗯,這樣,跟招搖過市的花孔雀似的。

  當然,他並沒有說皇子妃穿得花的意思。

  他只是殿下麾下的一個謀臣一個將士,他什麼也不會說,抱著刀恭敬站在一邊。

  江嚶嚶撐著李燃的手跳上了馬車,馬車寬敞的緊,窗戶的竹簾被收起來,可以透過那一層薄薄的紗看見外面熱鬧的光景。

  她托著腮,感受著徐徐吹來的涼風,有些愜意。

  車窗角上掛著一竄紅繩串著的銅板,墜著一塊玉,在眼前晃呀晃。是江嚶嚶閑來無事的時候,親手做來的,掛在馬車窗上,倒是極好看的。

  這樣的日子挺好的,

  但對於李燃來講,過去的二十年裡他只想著一件事,便是爭權奪位。

  江嚶嚶坐正了身子,轉過頭來看向了李燃,果然瞧見他眉心微蹙著,神情有些凝重。

  跟她在一起,竟然還想著旁的事。

  朝堂上的事,就這樣重要?

  江嚶嚶唇角的笑收斂了,然後從袖子里摸出來一支茱萸枝,還是新鮮的,翠綠的葉子朱紅攢簇在一起的果兒。帶著一股特殊的香味,她捏著茱萸的枝葉在指尖轉了轉,然後在李燃凝眸看過來的時候,猝然靠近,將手裡的茱萸枝插在他的耳鬢髮間。

  「嚶嚶?」李燃蹙眉疑惑,抬手就要去碰那個掛在發間的東西。

  「別動。」江嚶嚶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腦袋向後退了些,仔細欣賞了一下。

  嗯,竟然……還挺好看?

  李燃這樣的姿容,這樣不倫不類的裝扮,都不顯得滑稽。

  江嚶嚶心道讓你分心,今天就讓你頂著這個戴一天吧,她正色蹙眉道:「這是嚶嚶親自給夫君戴上的茱萸,夫君竟然不喜歡嗎?」

  李燃:倒也不是。

  只是雖然他不過重陽,誰家男子將茱萸插頭上的。

  其實倒也不是沒有,但是……好像也不是不能戴。

  江嚶嚶笑眯眯的又遞過去一個,嬌氣道:「夫君也給我插上一個吧。」

  茱萸果實朱紅攢簇,戴在頭上比一般的發簪可好看多了。

  這茱萸他簪頭上奇怪了些,但是對嚶嚶來說,倒是正合適。

  李燃接過了她手裡的枝葉,仔細將上面的勾刺去掉,然後捏著那桿兒,在她鬢髮間尋了個合適的位置,將那枝葉簪了上去。

  「好看嗎?」她側頭,鬢髮間的步搖晃了晃。

  「嚶嚶自然是極好看的。」李燃煞有介事點頭。

  作精終於滿意,還是壞東西有眼光。

  巍峨宮牆之內,並不所有人都如江嚶嚶和李燃一般輕鬆。

  東宮之中,氣氛便有些許凝重。

  水月台是臨江閣邊的一處水榭,因為今日重陽,宮女們在這檯子周圍都擺上了各色的菊花,仔細裝扮了一番。

  不多時,主子便到了。

  一方桌案上放著一壺菊花釀,還有兩個杯盞。

  元雅容端坐在李恆對側,給他斟了一杯酒,笑了笑將杯盞推到了李恆面前。

  「殿下在憂心什麼?」

  「有件事,孤似乎做錯了。」

  身為儲君,應該做什麼。他看著那銀制的酒盞中,清晰的倒映著他的面容,原本疏朗的眉心已經攏了起來。

  他似乎想做什麼,都總也做不成。

  從一開始給雅容一世安穩榮華,一雙兩好。但是卻不能遂願,儲君之位並不穩固,母族勢力傾頹,身邊的李燃虎視眈眈盯著他。

  母后鞭策他,讓他日日夜夜切記的蕭家當日是怎樣倒塌的,只要他露出一絲弱勢,李燃及他身後的楊家就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扼住他的咽喉。

  父皇只覺得他手腕不夠狠,身邊人似乎都在推著他。宛如江海上的一飄孤舟,身側將浪推著他前進,也能隨時打翻他。

  只有在雅容身邊,他才能有片刻的清凈。

  只要他不說是因為什麼,元雅容便不會問,她只是笑了笑道:「殿下既然知道錯了,那麼想必也知道該怎麼做了。」

  李恆並不知道該怎麼做,父皇母后乃至太傅,政見看似相同,其實都不同。

  他將那杯盞中的酒水飲下,辛辣的酒味有些苦澀,他將杯盞放了下來,看著元雅容溫婉的眉眼,道:「昨日孤去了曹家,見了曹女。」

  元雅容神色微頓,她知道殿下一直為當日之事而有心結。但是不管是陛下還是皇后,早就給他指了僅剩下的那一條路。

  那日的事情,元雅容當時也差點以為是皇后所為,

  就聽他道:「這婚事既然兩不相願,那便是錯的。」

  他步步謹慎,想要維持住這個位置。那日太傅看出了他的困境,在他的面前攥住了一把砂礫,攥得越緊,那砂礫倒是流失的越多。

  攥不住的東西,倒不如張開手。

  風一吹,那砂礫隨風飄零,倒也比一點點在掌心流逝的好。

  從前他總想著對不住母后,對不住蕭家,若是他行差踏錯一次,後面還會有元家、卓家再步蕭家後塵,母后一個人在宮裡又要如何自處。

  他不想再做那個被處處掣肘的儲君了,北地之事沒有爭得過李燃,但是還有旁的事可以挽救。

  可是行差踏錯一步,他便可能會死,東宮萬劫不復。

  元雅容鬆了一口氣,笑了笑道:「殿下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從前父親便看好殿下,即便是二皇子再強勢,父親也道只有太子才能做上那個位置。

  可是,殿下始終放不下二皇子,或者說……

  那是殿下一定想要跨過去的障礙。

  *

  反派拋去應有的狠戾模樣,應該是什麼樣的?

  華貴寬敞的馬車在街道上晃悠悠的駛過朱雀門,徜過天門街。這樣的車駕斷然不是尋常人家能用的上的,過路的行人紛紛避讓著,一邊朝車投來視線。

  這是京都最重要的街道,如同中軸線貫穿整個長安。從天門街左側拐過,便可進入東市,夾道兩側旌旗蔽空,市井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南街春和巷江富樓的點心,還有話花荏閣的胭脂水粉,乃至這街上的東西……

  李燃從屬衙回來,多數時候其實只要過一個安上門便可,那裡沒有什麼糕點鋪子。但是只因為她說過,所以多數時候只要不是回來太晚,他便會常會再多策馬一段路去趟街市。

  再冷漠狠辣之人,也會有另外一面,就比如文里的李燃對寧貴妃。

  李恆身後有皇后,但是李燃身後沒有寧貴妃。寧貴妃並不理世事,李燃就絕不會讓那些事傳到母妃耳中,看似簡單,實則不然。

  楊家將女兒送入宮中,幸苦培養了這麼多年,如今聖眷正濃,怎麼能讓其這樣不作為,一點作用都不起,誰會甘心?

  對於楊家來說,他們需要在後宮有能動搖陛下意志之人,若是寧貴妃不能做,那麼還可以有別的楊家女入宮。

  而這一切,都被李燃一力擋了下來。不會有第二個楊氏女進宮,而楊家乃至於他在朝堂的事,也都不會傳進宮中分毫。

  就連大婚第一日刺殺,江嚶嚶記得清楚,他將傷口藏於袖中,在母妃年前站得筆直,面上掛著柔軟的笑,神色如往常恭順,就像一個大婚第二日少年該有的樣子。

  而寧貴妃漂亮的眼睛里含著溫柔的笑,拉著她的手說著話,催促著兒子趕緊走。

  果然什麼也沒瞧出來。

  街上有些喧囂,馬車裡,江嚶嚶放下紗簾轉過頭杏眼眨了眨,看著一旁的李燃蹙著眉,神色怪異的瞧著方才被她指使武炎買回來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壞東西啊,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即使遮掩再好,最後付出代價的時候,又能瞞得過幾時?

  李燃不知道,他神色晦暗著,從腰封中取出來一塊玉色的令牌,塞到了少女手中。

  「這是府邸的令牌,十分重要,明日我離京后,若有任何事便可將烏暨召來。」

  這些本是打算回府邸后給她的,但是到底玉牌拿在手裡摩挲著,還是沒忍住,破壞了她這份好興緻。

  玉牌溫熱的,靜靜躺在她白皙的掌心,通體青碧色,雕刻著麒麟等瑞獸的紋路,還有二皇子字樣。

  「這是府邸的玉牌?」江嚶嚶卻是磨著牙,好啊,這樣的東西現在才拿出來。

  書裡面嘛,這種傳令之物經常會出現,就李燃麾下重用的謀臣,如武炎烏暨幾人就有類似的,做傳訊之用。

  雖然手裡這個好像有點不一樣,但是想來功能是差不多的。

  李燃聽出來了,漆黑眸光落她臉上,一瞬有些梗住,他頓了頓道:「嚶嚶切記,一定要將這個收好,不到無策之際,切莫示人。」

  他不在嚶嚶不一定能震懾住烏暨,還有鄒臨,但是有他親身令牌在便不一樣了,若有違令,視為叛主。

  府邸上下法令嚴苛,治下嚴明,絕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但是也因如此,這玉牌十分重要,若丟失被別有用心之人盜去,還真能生起亂子來。

  解釋了一番玉牌的用處,江嚶嚶露出了這還差不多的神色,當著李燃的面鄭重將玉牌收好。

  壞東西要走了還想的如此周道,竟然是能調動他手下那些人都東西,堪比調兵遣將的兵符啊,這個還是有些用的。既然到了她手裡,那就是她的了,即便是壞東西日後想要要回去,那也不行了。

  江嚶嚶心情甚好。更不吝抱著他胳膊,花瓣一樣的菱唇翹起,笑眯眯的說著蜜語甜言。

  「夫君怎麼這樣好!」

  「嚶嚶最喜歡夫君了!」

  她向來這樣,嗔喜都十分的分明,只要一點點甜頭,那如蜜糖般能將人頃刻捧上雲端。

  但是這沒心肝的東西,嘴上說著不舍,卻到現在為止丁點也沒表現出來。

  演技還是這樣差。

  但是他已經向來習慣了如此,其實說起來兩個月余,不過枝葉落盡,秋去復冬來,過得說快倒也快。

  對他開始,時間是緊迫的,明日之後他便無從想那些有的沒的事,邊地軍府之中節度使崔紹和都督楊蹇掌權多年,都不是好對付的,重要的是如何將當地局勢掌控。

  李燃漆黑桃花眸閃過一絲微深,他斂眸盤算著,此去北地改如何入手軍僚屬衙之事。

  也不知道他走後,她是不是也這樣沒心沒肺,然後等到他再出現的時候,宛若一個花蝴蝶一般,翩然越過花叢,雀躍撲進他懷裡,然後再抹著眼淚訴說相思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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