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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靡靡之音回蕩在回雪樓雕樑畫棟的樓榭之間。

  謝敬檀眉心糾結,神色煩躁,敬王派的臣僚正在激烈地爭論如何還擊背後插刀的琅琊郡王。

  「彈劾?你要怎麼彈劾?謝蘭胥回京還不到一月,你能彈劾他什麼?鳴月塔養馬不利嗎?」一個反對以彈劾進行還擊的臣僚激動道,「依我看來,還是要想辦法激起皇上對他的厭惡——」

  「你說的容易!」另一人說,「皇上明顯就是讓他回來幫鳳王的,皇上不講究喜不喜歡,只講究有沒有用!」

  「總比你找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彈劾謝蘭胥來得有用吧?!」

  眼見兩人就要吵起來,謝敬檀重重地將酒盞放回食桌。

  水榭里片刻寂靜。

  「錢大人怎麼看?」謝敬檀陰沉的目光落在沉默不語的錢儀望身上。

  錢儀望在十年前投靠於他,那時還只是一個小小的芝麻官。是他將此人一手提拔至二品左督御史的位置。這些年,錢儀望為他處理了好些麻煩,儼然成了敬王派中的中流砥柱。

  就連謝敬檀自己,遇到難以抉擇的事情都會習慣性詢問錢儀望的意見。

  「卑職以為,現在任何彈劾到了皇上的眼裡,都會成為夾私反擊,即便我們現在真的拿到了謝蘭胥的把柄,皇上也不會信。」

  「那要如何才好?」謝敬檀說,「一夜之間,我失去兩員大將!這口氣,我吞不下去!」

  「殿下不妨想想,謝蘭胥本身的弱點。」

  謝敬檀被勾起了好奇心,前傾身體,凝目問,「你繼續說。」

  「謝蘭胥的出身,是他一輩子甩不掉的弱點。」錢儀望緩緩道,「皇上當初將前朝公主賜給太子為正妻,就是想要離間太子和他的支持者。」

  謀朝篡位的時候,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好不容易把前朝皇帝拉下馬。如今這亡國皇帝的女兒又要嫁給當今太子,崔朝的血脈會再一次成為後繼的正統。

  曾經為推翻崔朝出過汗馬之功的功臣,難保不會遭到清算。

  有了這一層考慮,誰還會全心全意支持娶了前朝公主為正室的太子?

  怎麼辦?

  唯一的辦法就是換一個太子。

  太子被廢,從賜婚那一日起,便已經註定了。

  賜婚的聖旨降臨東宮的時候,天真的百姓還在慶祝事情有了皆大歡喜的結局,明眼人已經聽見了太子的輓歌。

  「殿下別忘了,當今皇上登基后,國庫只是一個空殼。朝廷每年收得那麼多稅,去哪裡了?」

  「你是說……」謝敬檀已經想到了什麼。

  「殿下……」

  錢儀望從食桌前起身,走到謝敬檀身前,俯身附耳低語了幾句。

  「儀望啊儀望,你真是我的智多星!」謝敬檀大喜過望,「依你看,此事交給誰做比較適合?」

  錢儀望再次低語。

  一個惡毒的計劃漸漸成型。

  ……

  三日後,早朝。

  謝蘭胥進宮的一路上都在感受矚目。到了金鑾殿,周圍的大臣都在悄悄地打量他,竊竊私語。謝蘭胥似乎什麼都沒察覺,站在他慣常站的地方,神色自若。「皇上駕到——」

  眾大臣迅速分成文武兩隊,整整齊齊地站成幾排。

  一身明黃的謝慎從大步走到龍椅前,撩袍坐下。高善一如既往站到了他的身後,如同一個深色的影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高喊。

  「眾愛卿平身。」謝慎從淡淡道。

  看見皇帝這副面孔,眾人心中都打起了鼓。

  這位皇帝,笑的時候不一定是開心,但不笑的時候,一定是不開心。

  至於是什麼讓他不開心,眾人心裡多多少少都有些數。

  「眾位愛卿,這民間好像最近不太平靜。朕聽說,流言蜚語都跑進宮中來了,有誰能告訴朕,這是怎麼一回事啊?」謝慎從說。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沒有人站出來回話。錢儀望身為二品左都御史,站在隊伍前排,垂著眼一話不發。

  他不說話,敬王派也跟著明哲保身。

  最後,還是鳳王派的人站出來說:「回皇上,最近有一本講野史秘聞的小說火了起來。裡面提到崔朝留下的巨大寶藏,街頭小兒都在傳唱一首藏寶詩。」

  「是什麼藏寶詩?」

  「黃金億萬兩,深山處埋藏,誰人識得破……皇……」大臣吞吞吐吐,在謝慎從的催促下說出最後半句詩文,「皇帝你來做……」

  充滿戲謔和大不敬的藏寶詩讓金鑾殿上為之一靜。

  「崔朝寶藏……朕也是好久沒聽到這個詞了。」謝慎從笑了起來,「可這崔朝寶藏,不是無稽之談嗎?」

  滿殿寂靜,無人說話。

  「琅琊郡王,你覺得這是無稽之談嗎?」

  謝蘭胥平靜如常,在眾目睽睽下不慌不忙地揖了揖手。

  「依微臣之見,前朝寶藏不一定存在,但一定有幕後黑手在煽動民情。」

  敬王派一個接一個地跳了出來。

  「皇上明明在說寶藏的事情,你怎麼就拉扯到民情去了?」

  「琅琊郡王說這話,不會是想和自己撇清關係吧?」

  「畢竟琅琊郡王的母親是前朝最後的公主,指不定心裡知道些什麼呢!」

  金鑾殿上,一時議論四起。

  「對於前朝寶藏,你可曾聽說過什麼?」謝慎從看著謝蘭胥的眼睛道。

  「回皇上,微臣也是最近聽說了這本野史秘聞,才知道前朝寶藏能和自己扯上關係。」謝蘭胥說,「如果前朝寶藏真的存在,那麼造謠生事,推動民情的這個幕後黑手,說不定知道什麼。」

  謝慎從摸著下巴,陷入思索。

  片刻后,他開口道:「既如此,朕就將此事交予你。限你一個月內,要麼拿出此事背後的幕後黑手,要麼就找出傳言中的寶藏所在。如果一事無成,朕將視你有意遷延枉顧。」

  謝蘭胥揖拜:「微臣領命。」

  下朝後,謝蘭胥在各異的目光中走出金鑾殿。

  他沒有直接回府,而是轉了個方向,直接去了前朝更深處的女官官署群。

  謝蘭胥走進宮正司的時候,正在辦公的女官都愣住了。

  馬宮正正好帶著另一名司正外出辦事,官署里職位最高的就是荔知。

  人多眼雜,荔知公事公辦地對謝蘭胥行了一禮。

  「郡王殿下忽然駕到,不知所為何事?」

  「我找馬宮正。」謝蘭胥說。

  「馬宮正外出不在,殿下可是有急事?」

  「不急,我就在這裡等她回來罷。」

  宮正和司正都有獨立的辦公書房,荔知將他請到自己的書房,又讓宮正司里打雜的宮女泡了一壺茶來。

  茶送到后,兩人確認一時半會都不會有人打擾后,這才開始真正的談話。

  「皇上命我徹查京都關於前朝寶藏的流言,一個月內要麼拿出寶藏,要麼拿出造謠生事的人。」謝蘭胥說。

  荔知對他的來意早有預料。

  不光是民間,這幾日就連後宮之中都在流傳謝蘭胥和前朝寶藏的傳言。

  說什麼的都有。

  「實不相瞞,馬宮正帶著司正外出辦的事,正好和阿鯉有關。」荔知說,「今日一早,有兩名宮女因為議論皇家密辛而被舉報。」

  「馬宮正調查后發現,不僅是這兩名宮女,宮中許多人都在討論一個不知源頭的流言。」

  「什麼流言?」謝蘭胥問。

  「有人說,廢太子謀逆,是因為從前朝公主身上獲得了崔朝皇帝逃亡路上藏起來的寶藏。」荔知看著謝蘭胥的臉色說,「流言的源頭,馬宮正還在調查。」

  她仔細觀察著他臉上的每一個變化。

  雖說廢太子的高尚之名傳遍大江南北,但保險起見,荔知還是詐了詐他。通過謝蘭胥的表情,荔知知道了,流言只是流言。

  「如果我父親肯對寶藏有興趣,那就不會死了。」謝蘭胥用諷刺的語氣說,「他到死都堅持著自己的大義,所以才會家破人亡,血濺三尺。」

  荔知覆住謝蘭胥放在茶几上的手,輕聲說:「阿鯉打算怎麼做?是找出前朝寶藏,還是捉到幕後黑手?」

  「自然是容易的那一個。」謝蘭胥說,「即便是我想找出前朝寶藏,一點線索也沒有,如何入手?」

  「阿鯉想找到前朝寶藏嗎?」荔知看著他的眼睛。

  謝蘭胥和她四目相對,眼神平靜而堅定。

  「想又如何?父母從未對我提起過前朝寶藏,父親更是對此不屑一顧。即便我想找到,也沒有線索。」

  「太子妃從未囑咐或者暗示過什麼嗎?」

  他低下目光,看向茶盞上升起的熱氣,彷彿在回憶另一個場景。

  「在我記憶中,未曾有過。」他說,「或許,母親什麼都不知道。即便她知道,可能是不願將我捲入紛爭,所以什麼都沒有告訴我。」

  荔知還想追問,謝蘭胥忽然銳利起來的眼神讓她警醒過來。

  「服侍過我母親的春蘭姑姑,可有對你說過什麼?」

  荔知心中警鐘大響,表面上,她仍一如平常地笑了笑。

  「她說的無非是太子妃的桂花糕一類,畢竟,她沒有近身服侍過你的母親。」

  她的理由應當是取信了謝蘭胥,他眼中的銳利像退潮的海水一樣消失得一乾二淨。

  「對我來說,母親沒有秘密,只有病痛。」他說。

  他仍坐在宮正司,心靈卻已飛回遙遠的東宮湖心樓。

  母親看似柔弱,實際是個倔強要強的女人。這一點,在她發病時表現得淋漓盡致。

  「每到陰雨天氣,她的跛腳就疼痛難耐。即便疼得以頭搶地,她也不願示弱讓人按摩服侍。在她發病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是她的敵人,她的亡國讎人。」

  「太子妃的腳是怎麼跛的?」

  「南逃時躲避追殺,從高處摔下馬。自那以後就跛了。」謝蘭胥說。

  荔知正要說話,馬宮正聽說琅琊郡王來了,快步趕回宮正司。

  謝蘭胥要詢問關於宮中流言的事情,這是馬宮正的調查結果,荔知自覺退了出去。

  她站在廊上發神,想著謝蘭胥剛剛透露的信息。兩個正在交談的宮女從走廊另一頭走了過來。

  離得近了,荔知聽見她們的說話聲。

  如一記重鎚,將她從對寶藏的遙想中打回現實。

  「你們剛剛在說什麼?」她脫口而出。

  「啊,荔司正——」兩個宮女連忙向她行禮,「我們在說,宮中來了個新人,聽人說是一路哭著來的呢。」

  「新人叫什麼名字?」荔知喉嚨發澀。

  「姓鹿,好像是叫鹿窈。」宮女笑道。

  兩個宮女漸漸走遠了。

  荔知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渾身冰冷,心裡堵得厲害。

  鹿窈——

  她刺穿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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