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晉江獨發】

  顧星洛醒來的時候,江言琛已經沒在書房了，反倒她身上蓋了一條薄毯。

  顧星洛伸手取下來，隱約聽到了廚房裡的聲響。

  她疊好了毯子,想出去幫忙,卻又被江言琛桌上的圖紙吸引了視線。

  她就走過去看了看。

  那幾頁紙上畫著mrstar的五代升級過程版本圖。

  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程序。

  但她看到了上面列印下來的一些指令,應當是mrstar的台詞。

  ——我會永遠守護你的生活。

  ——hi，我還在你身邊哦。

  ——你的守護騎士！

  顧星洛淡淡笑起來,覺得這機器人還挺可愛的。

  她打開房門出去，江言琛果然在廚房。

  還貼心地把廚房的推拉門關上了，應該是怕吵到她休息。

  顧星洛去拉開門，腦袋伸進去,「那個……要我幫忙嗎？」

  「不用。」江言琛應該是在煲湯,有一股鮮香濃郁的味道飄出來。

  顧星洛今天其實挺困的，但心情似乎不錯。

  她也沒走,想找點話題，卻又不太確定跟他聊什麼。

  想了想。

  她說,「mrstar挺好的。」

  他像是沒反應過來顧星洛會主動跟他找話,一時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顧星洛扶著廚房的門，抿唇又說一遍，「機器人挺好的。」

  江言琛這回終於聽清了。

  他回身,手裡還拿著鍋鏟，然後靠在廚房的櫥櫃旁,視線盯著她幾秒，而後，江言琛像是笑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讓顧星洛呆住。

  「嗯。挺好的。」江言琛說，「你今天有空,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哦……我可能有空吧，」顧星洛腦子有點短路，他很少笑，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又平靜，又柔和，其實江言琛根本沒什麼攻擊性，他只是偏執起來的時候，會一直面無表情地重複一件事情。

  以前上學的時候，他不開心還是挺好分辨的，他的手裡會一直撥弄什麼。

  在家裡他會一直重複地拼裝同一個機器人，拆掉組裝，拆掉組裝。

  又或者一直重複的轉一個魔方，江言琛可以在幾十秒轉好一個魔方，而後一次次地重複同一行為。

  顧星洛見慣了江言琛平靜的樣子，他一笑起來，讓她恍惚以為時間回到了學生年代。

  「那晚上帶你去看看？」江言琛順勢提議。

  「今晚……我不去針灸嗎？」

  「明天才去。」

  「我可能要畫畫，」顧星洛覺得這不算是拒絕，但又怕引起誤會，還是補了一句，「應該可以畫完。」

  「嗯。」他說，「晚上我來接你。」

  顧星洛在他家裡吃了頓午飯，雖然兩人在飯桌上依然話不太多，但顧星洛覺得氣氛好了很多——至少她自己單方面這麼認為的。

  她單方面覺得挺愉快的。

  所以走的時候，還特意跟江言琛說了一聲，「那……晚上再看看吧。」

  江言琛應了一聲，倚靠在門邊看著她進去。

  顧星洛關門前回頭看了他一眼。

  江言琛也看著她，視線像永遠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從不掩飾，也從不退縮。

  顧星洛關上門。

  忽然有點沒什麼來由地臉熱。

  她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臉，腦中總是浮現出他的笑容。

  就像那年在臨江一中時，不知是誰無聊喊了那一句「顧星洛，有人喜歡你」。

  而後她班裡一片很短暫地寂靜，走廊上的人看向角落裡的她。

  午後的陽光熾烈張揚。

  她攥著那隻中性筆不敢動。

  卻又在餘光里，看到江言琛的路過，他與她短暫地對視的那一秒。

  萬籟俱寂。

  她只記得他看著她就笑了起來，陽光落在他的眼角眉梢，滿是明亮和暖意。

  顧星洛這時後知後覺——那些關於他的記憶。

  從來都沒忘記過。

  她甚至會想起那天的蟬鳴、烈日、甚至是體育課後喧鬧的班級。

  顧星洛讓自己別走神，回了自己的卧室打開電腦，認認真真開始重新畫稿。

  畫到累的時候。

  顧星洛打開放在一旁的畫冊。

  她唯一出版的兩本漫畫，故事的基調都很晦暗。

  她就在這一刻，不是很確定，要不要給這個故事加一個開心一些的結局。

  顧星洛小時候除了鋼琴，還學了一陣子畫畫——畫畫其實不專業，因為是媽媽教她的。

  不管顧星洛做什麼，媽媽永遠都鼓勵她。

  媽媽告訴她，「畫畫是為了讓你記錄下，你生命里開心的事情，用你的畫筆畫出來，所以不要為了畫而畫。」

  顧星洛翻看著那兩本畫冊，色調陰暗，畫風詭譎華麗。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早就忘了媽媽說的話。

  畫畫好像成了她發泄的途徑，她把那些痛苦和壓抑都畫了出來。

  顧星洛有很久的時間裡，並不知道生活的快樂是什麼。

  她收起了畫冊，專心畫完了一張稿子。

  下午六點鐘的時候，江言琛給她發了消息吃晚飯。

  顧星洛其實五點多就在準備了。

  她覺得自己得正式一點，才能足夠地表達出她的重視——雖然不是很擅長用言語說什麼，但至少讓他看到第一眼的感覺，就知道她沒有隨意敷衍。

  顧星洛洗了個澡吹了下頭髮，但她衣服很少，就寥寥幾件。

  最後選來選去，還是隨意搭了一件森綠色的v領針織連衣裙，正好到膝蓋的位置，布料柔軟，卻又很能貼合的勾勒身材。

  這顏色很顯白，顧星洛也不需要化妝，她的唇色天生偏艷，烏髮及腰微卷，氣質又清冷。

  她覺得有點太冷了，對著鏡子笑了笑，笑容又垮下來。

  柜子上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顧星洛只好塗了一層淺色的唇膏，讓自己顯得不那麼有攻擊性。

  江言琛給顧星洛開門的時候，視線在她身上頓了一秒，而後落在她臉上，彷彿探究。

  「不是，」顧星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去看mrstar嗎，我就……不用回家換衣服了。」

  江言琛讓她進來，看她熟練地拉開椅子坐下，也沒了之前的拘謹和沉默，他把筷子遞給她，語調像是有點閑散了，「你還挺重視。」

  「……」

  「見個機器人，還要盛裝打扮一下，」江言琛輕笑了笑，然後給她盛了一碗湯，他站起來，端著放在她面前。

  他的視線與她平齊。

  顧星洛拿著筷子，跟他對視的距離一下子變得很近。

  她甚至嗅到他身上的氣息，很清淺的木質味道，讓人安心。

  江言琛心情也比以前稍好了些，他的眸子在夜晚的燈光下是深褐色，被暖色的光綴著些許碎星，看起來有種隨性的柔和。

  他淡淡笑了笑，彷彿同她一樣重視——

  「那我也很榮幸帶你去看。」

  顧星洛讓自己顯得平常一點，也只是很淡的笑了笑，又記得自己笑起來很彆扭，所以還是老老實實低下頭吃飯了。

  江言琛是知道顧星洛不太喜歡人多。

  所以刻意多等了一會。

  到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才帶她出門。

  這個時間的雲閱集團，還是有些樓層亮著燈。

  顧星洛也覺得在這個大城市生活壓力是很大的。

  萬千盞燈亮著，彷彿點燃無數種可能。

  江言琛帶她從專屬電梯上去的。

  他的辦公室在頂層——其實那也算不上是一個辦公室。

  整個頂層都極富設計感，所有的牆面均用玻璃代替的，中間像個巨大的科技展廳，有智能投影，在玻璃牆壁上投下了mrstar的卡通形象，一個宇航員。

  還有一行瑩藍色的字幕滾動——

  萬物向新，運勢未來。

  展廳中運用了許多多媒體互動系統，斑斕的藍色光線交織，在展廳循環播放著科技只能互動展項，科技感和創新感極強。

  而一面牆壁上，有著許多玻璃格子，裡面擺放著許多種類的居家生活機器人的每一代產品。

  江言琛帶著顧星洛往前走，在最前面停下了腳步。

  這裡擺放著五代mrstar。

  江言琛也沒什麼遮掩地說，「mrstar的產品線都是我帶隊設計的，第一代是我大一那年設計出來的，但是因為功能性限制太多，所以沒有投入生產使用。」

  第一代mrstar的形象和後面的也確實不一樣。

  只有一個方塊型的腦袋和兩隻腳，踩在一個滑板上，很迷你，看起來甚至更像一個不太起眼的桌面擺件。

  「第一代mrstar的定位本來是單純的陪伴型機器人，公司的決策層覺得利益性有限制，所以後面進行了幾代升級，跟公司推出的智能家電鏈接，這樣mrstar更像一個智能總控台，給他輸入設定的參數，他會在主人到家前，燒好水調整好家裡的溫度，盡最大的能力管理好人類的生活，總之做好一切的事情。」江言琛淡淡的說，「所以才說他是居家智能管家。」

  顧星洛也覺得第一代確實受眾太有限制，她的手貼在玻璃上，看著第一代mrstar，「所以它的初衷，本來是設計給孩子的嗎？」

  江言琛搖搖頭，mrstar安靜地站在玻璃展櫃里，淡藍色的光線籠罩著他，江言琛彷彿至今仍然記得設計出mrstar的那個深夜。

  他雙手抄著口袋，站在那裡，辦公室的大燈並沒有開，只有流離的藍色燈光不知疲倦地變幻莫測，還有展示櫃亮起的淺淡光暈。

  在這樣茫茫的深夜中，落在他的臉上，在不斷地波動。

  他的輪廓深邃，光線明滅。

  顧星洛一隻手貼著玻璃展示櫃，微微地側頭看著他。

  江言琛也垂下視線看著她，他的目光一如這個深夜一樣平靜，又像變幻的溫柔光暈在波動，他看了她好一會，說，「給一個很重要的人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