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晉江獨發】
顧星洛幾乎通了個宵,第二天爬起來的時候都已經下午了。
她睡前給合作方發了圖，合作方對接的編輯激動得不行，給她發過來一大段誇讚的話,然後小心地問她最近忙不忙，是否能長期供稿畫圖。
對接不是很確定,因為顧星洛的圈名小有名氣,deadbutterfly名下吸了三十多萬的粉絲,因為科幻戀愛漫畫糧少,顧星洛的畫風辨識度有極高，加之之前為那個知名的言情小說畫過漫畫版，所以粉絲非常忠誠。
像她這種咖位,不一定能有檔期。
但顧星洛一年才出一本繪本,近期的意外，她確實不忙。
於是回復的挺利落,對方也就跟她商定,每個月交四副精度比較高的場景插，給的稿酬也很可觀。
【老師，跟您表白一下,之前您的漫畫我太喜歡了,一直有點好奇,您之前的兩本系列漫畫《宇宙戀人》真的沒原型嗎，嗚嗚雖然我知道那是科幻。】
顧星洛去洗漱了一下回來,看到對接方給她發來的這條消息。
她正坐在書桌的電腦前，手機屏幕上彈出了另一條微信——
【江言琛：晚飯在門口。】
——那個時候顧星洛剛大一,她只是自己畫了漫畫傳到微博上，因為題材小眾，也沒想著會有很多人喜歡。
一個漫遊在宇宙中與世界失聯的宇航員,在荒無人煙的廢棄星球中遇見了一個敏感自卑、不會說話的外星少女。
宇航員跟她並肩坐在廢棄荒蕪的小行星上，憧憬著有一天回到地球。
外星少女仰頭看著流星墜落，低頭看看自己的樣子，自卑又怯懦。
顧星洛沒回那條私信，繼續悶頭畫稿，才起了個草，想起了江言琛發來的微信。
她長長的舒了口氣，放下畫筆去開門拿飯。
江言琛大概真的怕把她越推越遠。
門把手上掛著晚餐，地上還擺著一束花。
那是一束白色的玫瑰，玫瑰之上，綴著兩隻藍色的蝴蝶。
上面還插著一張卡片。
顧星洛彎腰，看清上面的字。
【我們成為朋友的第一天。】 -
顧星洛現在對一切的態度都是不咸不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但獨獨江言琛。
她的態度像打在了棉花上。
她忽略，他堅持。
她躲在卧室里不出來，他就在門外等著。
像極了宇航員和外星少女。
外星少女的門前有一片荒蕪的土地，宇航員每天澆花除草，敲敲她的窗戶說，花快開了。
我們一起看花吧？
外星少女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置之不理。
因為那顆遙遠廢棄的星球上，連陽光都不見，也不適合人類居住生活。
顧星洛回神，驀地想到了對接的合作方問過的那句話。
在那個故事裡，外星少女孤零零地生活在她的星球，宇航員終於找到了回家的飛行器，她獨自一人坐在與宇航員看日落的地方。
她聽說，宇航員變成了地球上很有名氣的人物。
他大概，他也應該早就忘記了那個傷痕纍纍的外星少女。
這才是，她想過的結局。
故事，也本就到那就結束了。
顧星洛坐在卧室里，第一次想要知道江言琛這七年過的如何，她以前就在朋友圈裡看宋時軼發過。
網頁上，江言琛的履歷格外的矚目耀眼。
他出身優渥，父親是知名的科技研發工程師，媽媽家是國內知名的豪門世家。
江言琛所有學生時代都是最優秀的那個，所有的科目都是第一名，大大小小的競賽全部輕而易舉的第一名。
即便到了青昭市，他在高二那年還是早早拿到了保送的資格，可他沒有去，中規中矩參加了高考，也沒有任何意外的考入了清華大學。
現在他擔任雲閱集團的首席人工智慧設計師，將雲閱集團旗下推出的產品進行了幾輪優化，已經佔據了國內大半的便民生活科技市場。
如此看來，他本就是最矚目耀眼的星星，沒有她的那些日子，他依舊是那個人人艷羨的天之驕子。
思緒剪不斷理還亂，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這顆星球上，是寂蕪的荒漠。
飛揚的塵土和沙塵暴，會讓星星蒙塵墜落。
顧星洛想了好久，認認真真編輯了一條微信。
也值得一個，看起來光明磊落、和平結束的結局。
【江言琛，謝謝你，我最近畫快結束了，我會自己點外賣吃飯的，以後不用每天給我送了，你好好上班吧。】
她打完了字，自認為這一段很是體面。
結果還沒點發送，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是我。」
江言琛的聲音傳來。
顧星洛覺得也好，也許當面說好一些。
她就光著腳去開門。
結果江言琛依舊穿著外套長褲，儼然剛剛到家的樣子。
「怎麼了？」顧星洛站在門內，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我剛剛從公司回來，」江言琛雙手插袋站在她的面前，一雙眸子看著她，像藏著一些柔和，又像是小心翼翼，他說，「我想了一路。」
「想什麼？」
「我怕明天你反悔不見我，所以我想今天跟你一起吃晚飯。」
「……」
顧星洛心情複雜，不知該說是江言琛太了解她，還是江言琛也很不安。
她今天真的在想明天不見他的。
「我覺得我應該慢慢來，可我怕你又消失掉，你明天就反悔，我會永遠後悔今天沒有來見你。」江言琛看著她，問道，「可以嗎？」
顧星洛覺得似乎也是這個道理。
她在門口彎腰，穿上鞋子，問他，「去哪？」
「你不喜歡在外面吃，」江言琛說，「我家。」
顧星洛頓了頓，覺得有種微妙的哪兒不太好，卻也沒拒絕。
江言琛朝對面走去，告訴她，「我家的密碼是0819。」
「你也不用告訴我，」顧星洛別開眸子，「你也不怕我不是什麼好人，你的密碼保存好吧。」
「我的所有密碼都是你的名字和0819。」
江言琛輸入密碼，聲音乾乾淨淨。
顧星洛心口一梗，「這日子也沒什麼特殊的。」
「咔噠。」門開了。
裡面只開了一盞壁燈。
江言琛卻回身。
樓道的大理石地面光潔鋥亮，牆上一直亮著暖色調的燈光。
江言琛一身黑色，膚色很白，他今天戴了一副黑色半框的眼鏡，他不近視，只是長時間盯著屏幕，有一些輕微的散光。
「特殊，」江言琛隔著眼鏡看她，視線仍舊澄澈，「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日子，我一直記得那一天。」
「別這麼說，讓我以為你會記仇。」顧星洛不看他，試圖開個玩笑緩解一下。
「我不記仇，」江言琛卻反而認認真真地說，「我也不怪你。」
「……」
「我只是會想，這七年，沒有我在你身邊，你怕黑的時候怎麼辦，」江言琛說的坦誠，「我不怪你，是我一廂情願的。」
「一廂情願這詞不好聽。」顧星洛說，「你沒有一廂情願。」
「但我們也沒有兩情相悅，」江言琛笑笑，眼底的光澈然乾淨，「沒關係，如果有這一天我會很開心，沒有這一天，我希望我能知道你過得很開心就好了。」
顧星洛不是一個狠心的人，尤其是面對江言琛的時候。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彷彿將自己剖開來，所有的真摯和真心都在她的面前。
因為他真誠到絲毫不加以掩飾，他只是很用心，又很認真地喜歡著一個人。
他遠遠比她要勇敢很多。
很多很多。
江言琛推開門，「進來吧。」
顧星洛嗯了一聲。
結果進來的時候，反倒微微的愣住了，還是昨天的餐桌，也還是昨天的餐廳。
只是餐桌上擺了很多漂亮的藍色的蝴蝶花和白色的玫瑰。
江言琛家裡是正兒八經的簡約暖色風，眼下餐桌上方的燈被改做了，變成了垂下風鈴造型的燈，燈裡面藏著一隻只藍色的蝴蝶。
很多隻風鈴燈，整個餐廳異常明亮。
像極了七年前的某次。
顧星洛沉默地站在那，「你不用做這些的。」
「你記得。」他站在她的對面，目光澄然。
顧星洛垂了垂視線，「記得。」
「我也記得那一天你很開心，你說，謝謝你江言琛，讓我有了勇氣。」他用很平和的聲音說著。
他的記憶力異常好，能夠準確的說出每一個數字，準確地記得每一天。
別人都說他過目不忘。
過目不忘，也意味著，會讓他無數次清晰地回想起每一個片段，每想起一次，他就會痛苦茫然一次。
那種痛苦並不是她的決絕，而是他彷彿循環地會想顧星洛過的好不好。
她真的，開心嗎？
他會偏執地想要一個沒有結果的答案，在一個個安靜的深夜裡陷入情緒的循環。
「我不知道你這些年的每一天過的怎樣，你也不肯告訴我，但我能看出來你不開心，不過沒關係，既然我還能夠在你的身邊，」江言琛的目光看著她，他回想起再見她的那一天。
她變了一些。
仍然非常漂亮，可那雙眼睛卻顯得疲憊，像是久久都沒有休息好。
她像是秋天樹上漸漸枯萎卻沒有墜落的一片葉子。
他多看一眼，就會撥動著他的心弦顫動，他只是知道，這些年，她不開心。
而這，讓他更加確定。
她一直都在他的心底紮根發芽，與日彌深。
「既然我還在你的身邊，那一天就會永遠循環，讓你有勇氣好好的生活，」江言琛看清她眼底的情緒，他又輕聲重複一句，「我從來都不怪你。」
「真的，顧星洛，能再見到你，我已經很開心了，」江言琛繼續說，「如果我真的可以對你要求什麼，我只希望你能別封閉自己。」
「……」
「我不想被你關在你的世界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