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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晉江獨發】

  顧星洛站在馬路上回頭看著江言琛,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她沿著馬路往前走,但對淮川人生地不熟,導航的定位也不太準確,顧星洛走走停停,結果發現自己越走越偏,附近連個地鐵站都沒有。

  前面的路口,就是車來車往的高架橋。

  地鐵站還很遠,附近也沒有公交車站,也沒有計程車上車點。

  顧星洛閉了閉眼,覺得自己在鑽牛角尖。

  江言琛依舊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應林也無奈,開車沿著路邊緩慢地滑行。

  「江言琛,」顧星洛終於停下了腳步,試著主動開口跟他講了第一句話,「你能送我一下嗎,如果你覺得不方便也沒關係。」

  兩人距離不算太遠,呼嘯而過的車子,讓顧星洛的心莫名懸了起來。

  有很長一段時間,顧星洛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很少跟人溝通,也很少跟人說話,她的社交圈,也僅限自己的編輯和郝佳米。

  江言琛站在原地,兩手抄兜,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她並不確定,他在想什麼。

  「上車。」

  江言琛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會,什麼都沒說。

  「春江璽樾。」顧星洛上了車,就跟應林報了地址。

  江言琛喝了一杯梅子酒,坐在後排。

  顧星洛貼近了後排的另一側,努力地跟他保持著距離。

  江言琛也一言不發,這會也是晚高峰,車子行駛的很慢。

  車子里的氣氛密閉又沉默,空調的冷氣開的正好,她吸了吸氣,嗅到空氣中若有似無的苦橙味道,有些淡淡的清新皂感,初聞略有些清苦,細嗅卻又平和寧靜,像林澗的清冷山泉,又像澄澈乾淨的海邊拂來的第一縷晨風。

  顧星洛的頭輕輕靠在車窗上,目光有些無神地看著兩邊飛馳而過的景色。

  目光定住,她看到江言琛的側顏。

  線條利落,鼻樑高挺,夜色也淡不開他的鋒利與冷冽。

  顧星洛有些晃神。

  她並不是一個把自己困在回憶里的人,她總喜歡逃避。

  並且把逃避當成了保護自己的手段。

  她以為,有些事情不去想,就永遠不會產生情緒的波動。

  直到再次見到他。

  高二那年,顧星洛還學著鋼琴,是打算走藝考這條路。

  可惜小小的青昭市,並沒有太好的鋼琴老師。

  學校里的音樂老師發現她的天賦極好——其實也是多年的功底,也覺得可惜,於是牽線給顧星洛介紹了個老師。

  老師是某藝術團退休的鋼琴家,老家在青昭,退休后也就養花種草頤養天年,可惜老師住在郊區,也並不能天天給顧星洛上課。

  顧星洛只能在周末的時候坐近兩小時的公交和短途大巴趕過去上課。

  但她還是很滿足。

  那個時候顧星洛的夜盲很嚴重,老師下午給她上課,回家後天都黑了。

  她只能摸索著到等車的地方。

  等車的時候一片漆黑,她攥緊了包帶,緊張不安,而因為回家的時候太晚,公交車上往往只剩下了她一人,顧星洛在這樣極端黑暗的環境下,緊張到手心都出了冷汗。

  可這樣的日子,僅僅過了一次。

  因為有江言琛。

  那還是她上課的第二個周末,回家的路上依舊一片漆黑,那個時候顧星洛還沒有手機。

  位於環山路路邊的公交站空無一人,路燈離得很遠,唯一的聲音是飛鳥飛過發出的聲音,寂寥到讓人心裡發毛。

  周圍一片漆黑,她的夜盲讓她根本看不清周圍的東西。

  直到她心跳最亂的那一刻,遠處出現了一抹光,由遠及近,她微微眯起了眼抬眸。

  似乎看到了一個人朝她走來。

  撲通、撲通。

  紊亂不安的心跳,偶爾拂過耳邊的風。

  身姿頎長的少年一手拎著滑板,一手拿著打開了手電筒的手機,再簡單不過的白t和黑色的短褲,劉海被風吹得拂過英朗的眉,少年裸露的手臂修長冷白,他扶著滑板,坐在她的身邊。

  狹小的公交站,不安而躁動的深夜,因為他的出現,她終於不再那樣害怕黑暗。

  「江言琛,你怎麼來了?」她攥著包帶,聲音乾澀。

  江言琛只是無聲地坐在她的另一側,沒有答原因,他平靜地說,「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顧星洛以前最害怕那最後一趟公交車,因為她是唯一一位乘客,回家的那條長達兩小時的路,讓她所有的神經都緊繃。

  可從那天開始,她似乎不孤單了。

  兩人坐在最後一排,他在左邊,她在右邊。

  顧星洛只記得,有江言琛在身邊的那一年,自己再也不懼怕那條回家的路了。 -

  車子駛入春江璽樾,顧星洛吸了口氣,「前面那棟樓,謝謝你送我回來。」

  江言琛只是「嗯」了一聲。

  顧星洛也沒有接話,本來還想要不要客氣一下,但好像也沒有什麼必要。

  當初當逃兵的人是她。

  顧星洛其實也想說點什麼,但最終還是全咽回去了。

  「江總,您家裡還有氯雷他定或者西替利嗪嗎?」應林快停到樓下的時候問了一句。

  「沒。」

  江言琛仍舊是淡漠平和的樣子。

  顧星洛裝沒聽見顯得太冷漠,這兩個藥物是緩解過敏癥狀的,她抵抗力不算好,對很多東西過敏,所以行李箱里常備著過敏葯,她咬了咬唇,「那個,如果要的話,我家有。」

  「噢,謝謝您,是江總酒精過敏,不算嚴重,就是會起紅疹,喝多的話會呼吸不暢,我也是後來知道的,江總五年前除夕喝醉了一次,進了急診。」應林不知道兩人的關係,遂多說了一句,「江總平時不喝酒的,所以沒有給他備著這些葯。」

  顧星洛抿抿唇。

  車子停在樓下。

  顧星洛下了車,想跟應林說自己上樓拿,卻看到江言琛從另一邊下了車。

  春江璽樾的住宅樓三層門禁:大門一層,單元門和電梯都需要刷卡。

  她看到江言琛從口袋裡拿出了門禁卡——

  「噢,江總也住在這裡。那要不,麻煩您幫忙給江總送一下?附近沒有藥店,我買回來可能要一個小時。」

  應林人很溫和,然後又說,「如果您覺得麻煩的話……」

  「沒事,那我送下來吧。」

  「那麻煩您了。」

  顧星洛跟應林道了別,江言琛已經走進了大廳。

  她刷卡進了大廳,看著站在電梯旁的男人,幾次調整呼吸,也幾次的寬慰自己——

  沒關係,看起來,他早就釋懷了。

  她也不用這樣緊繃著,不然看起來,好像她才是那個困在過去的人。

  電梯門打開,江言琛先進去的,顧星洛隨後跟進去。

  電梯四面鏡子,關上的那瞬間,顧星洛說,「你住幾樓?我給你送過來吧。」

  江言琛抬手,摁下了按鍵。

  36樓。

  36。

  36……

  春江璽樾的住宅樓,一梯兩戶。

  顧星洛的心跳繃緊。

  江言琛偏頭看她,目光依舊平和而自然,「36樓。你呢。」 -

  顧星洛回家之後,腦子裡一片空白,可是她並沒有過多的緊張。

  ——以前避開他,是因為逃避。

  七年前的事情是她從來都沒有解決好。

  尤其是聽到應林無意里說的那一句——

  「江總酒精過敏,江總五年前除夕喝醉了一次,進了急診。」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七年前她的不告而別,一開始江言琛確實沒有怎麼聯繫過她,有時候給她發幾條消息,看起來像是群發,她覺得好像也沒關係。

  這樣持續了兩年。

  江言琛在那年新年除夕的前一天,給她打來了第一通電話——

  「顧星洛,我想跟你說新年快樂。」

  她躲在早就空無一人的宿舍里,沒有暖氣,生理期的頭痛和腹痛,讓她以為做了一場夢。

  冷冰冰的被窩,空寂的房間里。

  她聽到江言琛輕聲問她,「可以嗎?」

  她緊緊地攥著手機,貪戀地聽了幾秒,他的呼吸聲平穩,隱約聽到了機場的廣播。

  「臨江市國際機場提醒您,當前寒潮來襲,右側出站口暫時關閉……」

  顧星洛掛了那通電話,第二天換了新的手機號,新的號碼,只告訴了郝佳米。

  她再也沒有跟任何人聯絡過。

  這麼寥寥幾次的見面,江言琛的態度始終不咸不淡,從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她緊張的心緒。

  兩人就算是住鄰居,似乎也不會有什麼過多的接觸。

  因為顧星洛常年深居簡出,一方面是害怕跟人相處,一方面是畫起了稿子晝夜顛倒,有時候一個月除了下樓丟垃圾都不一定出門幾次。

  所以這樣想想,顧星洛也沒有那麼不適了。

  她深呼吸,磨蹭了一會,從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到了一盒西替利嗪。

  然後走到了對門。

  她輕輕按了一下門鈴。

  「咔噠——」

  門自動從裡面開了。

  她沒看到江言琛的身影,在門口站了幾秒,拿著藥盒說,「江言琛,要不我給你放到茶几上?」

  沒有人回應。

  顧星洛想給他放下就走,但似乎不太應該。

  畢竟酒精過敏如果嚴重敏感的話,確實會影響生命健康,結合應林說的,江言琛進過急診,她至少應該確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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