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五章：別了，梁辰
梁辰默默無語地站在門外，其實他能感覺得得出來李想是在強顏歡笑，他也並不認為自己的這個思想工作做得多好，況且就算李想能明白那些事情，但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想得開。
不過他相信，李想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她一定能明白下來，如果再這樣下去，痛苦的不僅僅是自己，還包括許多其他人了。
無聲地在門外站了半晌，梁辰嘆了口氣，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轉身走了出去，一直走到了院子中間的那棵大榆樹下，才靠在樹上，點起了一枝煙來，深深吸了一口，和著夜晚有些凜厲的夜風一併吸進肚子里，再緩緩地吐出來。
「看起來你很喜歡張愛玲？否則的話，也不會拿來去哄小女孩兒了。」樹後傳來了一個幽幽的聲音，梁辰並沒有說話，但他聽得很清楚，那是古芸芸的聲音。
「偷聽別人說話可不是一件很道德的事情。」梁辰望著天空中的那輪重新露出容顏的圓月，淡淡地道。
「那麼大的聲音，還開著窗子，用得著偷聽么？」古芸芸從大樹後面轉了出來，望著他搖頭嘆息了一聲道。
梁辰看了她，長長地吁了口濁氣，沒有再說話。
「如果你是我，會怎樣做？」梁辰突然間問了她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我不知道。不過我自認為不會做得比你更好。」古芸芸搖了搖頭，抱著肩膀與他一起齊向夜空。
「你這是誇獎么？」梁辰側眼望了她一眼，夜色中，她的一頭黑亮的短髮襯著線條明晰的臉蛋兒，有一種剛柔並濟的颯爽之美，很是與眾不同。
「大概是吧。」古芸芸回過頭來，望著他抿嘴一笑，這一笑，梁辰倒是沒發現，她居然還有兩個小小的酒窩，以前還真沒注意到。
「我突然間感覺到我們的對話好像很玄幻，充滿了神秘主義色彩。」梁辰將目光收了回來，輕咳了一聲說道。
「我覺得也是。」古芸芸轉過頭來有趣地望著他，突然間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笑，一時間，兩個人都覺得很開心，很輕鬆，也很愉悅。
「王家的人，跟你聯繫了嗎？」古芸芸笑過之後，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轉頭望著梁辰問道。
「哪個王家？」梁辰怔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哦，是李想的外婆家么？」梁辰反應過這個王家應該是王麗薇所出身的那個王家了。
「沒錯，王家上些日子曾經嘗試著跟我聯繫過了。只不過你事情太多，我沒沒找到時間跟你彙報這件事情。」古芸芸點了點頭說道。
「嗯，他們怎麼說？」梁辰臉上神色不變，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問道。
「他們說，想把李想領回去。無論如何，李想也是王麗薇的女兒，是王家的血脈傳承，所以，他們不希望李想現在一個人孤苦零丁地飄流在外面，當然，對於你的照顧，他們表示了謝意和感激。」古芸芸輕聲說道。
說起來，她曾經是王家秘密培養的核心級別的貼身何鏢，所以，雖然她現在投向了朝陽，但王家能聯繫到她並借她的口向梁辰闡述王家的意見，也在情理之中了，梁辰倒並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妥當。
「嗯，你跟李想交流過了嗎？」梁辰神色不變地轉頭問道。
「曾經旁敲側擊過，徵求過她的意見，至於答案，我想你應該能猜得到。」古芸芸很可愛地聳了聳肩膀，做了個「你懂的」手勢。
「那就告訴王家，我們一切尊重李想的選擇。」梁辰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點點頭道。其實憑心而論，他真的受夠了那些豪門巨閥內的你爭我斗，爾虞我詐，他真的很擔心天性淳樸善良的李想一旦真的被捲入這種豪門內鬥之中，會被折磨成什麼樣子。尤其是，她現在父母雙亡，如果王家內部真要有人欺負她的話，可憐的小丫頭甚至連叫屈哭泣的權力都沒有。
一想到這裡，梁辰的心就有些抽痛。
不過，如果李想真的同意回去她的外婆家，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梁辰也無法過多地干涉什麼了。其實就J省目前的情況來看，在不受欺負的情況下，如果李想能回到王家去，相對來講也很是安全的了。否則的話，萬一周宇揚日後真的失敗，喪心病狂之下將一腔邪火發泄到李想身上，也讓梁辰有些頭痛。無論如何，李想現在的生活是需要平靜再平靜的，不應該再受任何磨難了。
一想到這個問題，梁辰就有些糾結。
「好的，我把你的意思轉達到。」古芸芸點了點頭，抬腕看了看錶，「時間不早了，我繼續陪小丫頭去了。」說著話間，她已經邁動著修長的腿，優雅地一笑，轉身而去了。
望著她的背影，梁辰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地說道，「古芸芸，謝謝你。」
古芸芸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而後繼續向前走，卻是搖了搖頭，「不必，這是我自願做的。況且，我也很喜歡這孩子。」
她並沒有轉過頭來，所以，此時此刻，梁辰並沒有看到她眼中閃過的一抹知足而快樂的晶瑩。
或許，默默地為自己喜歡的人做些什麼並不需要他真正的知道，但如果他真的能用心地體察感覺得到，對於自己而言，那應該也是一種淺淡卻彌足珍貴的幸福吧？或許，這種幸福與別人無關，而只與自己有關了。
「謝謝你的喜歡。」梁辰微笑說道，再次望了她的背影一眼，轉身離去。夜色之中，他的腳步倒是逐漸有些輕快起來。
汽車發動的聲音響起，紅色的尾燈逐漸遠去，此刻，二層的別墅內，桔紅色的燈光透了出來，映在了遙遙的夜空。
有一個瘦削的身影，此刻正淚流滿面地望著梁辰遠去的車子燈光，臉上一片凄苦的清淚。
「別了，梁辰，希望你以後有時間，會想起我，想起我與你之間，那個曾經幼稚的承諾。」李想痴痴地望著梁辰漸漸遠去的車子，淚水在臉上肆意縱橫交錯，說不出的苦寂悲傷。
「你決定了？」古芸芸站在她的身後，輕聲嘆息著，撫摸著她黑亮的頭髮問道。
「嗯，芸芸姐，我真的很累了，我想到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好地、安靜地待上一段時間。」李想投入了古芸芸的懷抱之中，痛哭失聲起來。
「可憐的孩子。」古芸芸嘆息著說道，輕輕地將她擁入了懷中。
坐在車後座里，梁辰沉默著，思緒亦如手中夾著的那枝煙上騰起的煙霧，裊裊繚繞，有些紛亂，有些繁雜，悠悠噹噹間，不知飄向何方。
「如果李想離開你，你會難過嗎？」趙盈香穩穩地開著車子，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小意地問道。
兩個人的關係現在很是微妙，既像是下屬，又介乎於朋友與長輩晚輩之間，不過現在趙盈香這句話卻是單純地從朋友角度來問候的。
畢竟，梁辰的兄弟朋友大多數都是年輕人，而且都是粗線條的大男人，能這麼細膩地考慮問題看穿他內心情感的人，幾乎沒有。
「我不知道。」梁辰搖了搖頭，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並沒有直接給出答案。
「不知道其實就意味著難以選擇。當然，我知道你現在對李想的感情，一方面是從她的父親而論，要給她死去的父親一個交待，而另一方面，她是你的學生，我是指除了張達之外的那種教書育人的學生，或許也是你這一生中唯一的一個學生。可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講，你真的是很想逃避她，逃避她或許是你認為的青澀的愛與喜歡，是這樣么？」趙盈香嘆了口氣，瞥了梁辰一眼說道。
其實她並沒有認為自己是一個優秀的心理導師，可以解答梁辰人生中的困惑。不過，她知道現在自己必須要說些什麼，無論是做為一個下屬還是做為朋友，她真的不想這個優秀的年輕人太多的時間被這種情感問題所困擾。
這一次，梁辰沒有說話，只是嘆了口氣，煩燥地將煙頭狠狠地彈出了車窗外。
「或許，媛媛會離開的，她原本就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得不到永遠都不會真的去強求。其實命運已經教會她很多很多了，就比如，她是那麼的想得到母親的愛，結果，母親回來了，最後她卻連父親一併都永久地失去了。」趙盈香停頓了一下，小意地看了梁辰一眼，「更何況，我看芸芸對你也是心有所屬，情有獨鍾。只不過，她更是一個蘭心慧質的女子，她更加懂得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所以，她把這一切都偷偷地埋在心底，只是默默地祝福。我想，這些日子她與媛媛在一想，而兩個同病相憐的女孩子，應該會產生一些共鳴，或許，她們也會在某些看法上彼此受影響，最後達成一致也未可知吧？！」趙盈香輕輕地一笑說道。
「什麼一致？」梁辰怔了一下，皺起了眉頭。
「也許，暫時的離開，默默的祝福，用時間去療傷，才是最好的選擇。曾經那些愛著你的女孩子，在想得到你卻未果之後，不也都是這樣做的嗎？」趙盈香微微一笑道。
「你是說她們會走？可是媛媛還小，她要去向哪裡？她如何照顧自己？更何況，她父親的基業還等著她來繼承，她這麼走了，算怎麼回事？」梁辰一怔，豁地轉頭盯著趙盈香，有一種想讓趙盈香立即停車的衝動。
「呵呵，其實芸芸不也跟你說過了嘛，她的家族還在那裡。如果李想回到那裡去，也未失為一種不錯的選擇。我已經派人打聽過了，嶺南王家的現任家主是王麗薇的親大哥，也就是當初極力反對王麗薇嫁給李厚民的那個人，憑心而論，他還是很疼這個妹妹的，當初不希望她嫁給李厚民也是怕王麗薇吃苦。他也是頗為心切李想。在他的妹妹死後，雖然礙於當年阻撓他們婚姻的隔閡，沒有親臨現任，不過當時李厚民夫婦的葬禮時，他還是派了代表參加葬禮，同時也表達了想接李想回周家的意願，不過當時被李想罵跑了好多次，後來也就沒再聯繫了。不過他的大舅最近又聯繫上了芸芸，通過芸芸再次表達了他想接回李想由他撫養的意願。並且，他也完全表示，李厚民所有的產業，可以全權由你代為管理，如果李想以後想要，再向你來要也不遲。王家是不會要半分錢的。這倒也充分證明了這個王家主的誠意了。」趙盈香呵呵一笑道。
「嗯。既然如此，我還是那句話，看李想的吧。如果她想回去，或許，也未嘗不可。畢竟，那裡才是她真正的家。而我這兒，不過就是她臨時的居所罷了。」梁辰深深地吁出口長氣，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李想要走，對他來說，居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離舍之痛——那是一種介乎於相依為命的兄妹分離的痛楚。
「王家主說，如果你同意的話，他會找一個時間來當面致謝的。」趙盈香看了梁辰一眼，有意停頓下來不說了。
「呵呵，我想，這也是王天權王家主的另一個重點吧？！」梁辰挑了挑眉頭，憑心而論，有些不滿這個王家主的功利。
「當然，你也不必把王家主想得那麼功利，或許，他也只是想替自己的妹妹報仇而已。」趙盈香啞然失笑道，她明白梁辰的意思，王天權在這個時候來找梁辰，並且以家主高位親自來見梁辰，目前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十分八九是與家族利益還有J省目前的形勢有關了。
「嗯，到時候再說吧。不過，我倒真是很想跟這個王家主見上一面，如果真能談一談合作的事情，當然再好不過了。」梁辰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拐過了前面的一個彎兒，趙盈香停了下來，因為前面一輛車子擋在了路上，一個年輕男子抱肩倚著車子，正向這邊微笑。
「該死，又是這個龍天行。」趙盈香皺起了眉頭，看了梁辰一眼。
「你先回去吧。」梁辰眯了眯眼，面無表情地道，說罷，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下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