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章:秋振邦,你贏了
「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梁辰當得上這樣的獎賞。至於其他人,如果真如梁辰這般赤膽忠誠,我也不介意給予他們這樣的獎勵,這也是那些忠誠的兄弟應得的一切。」汪海全揮了揮手,直接駁回了他的話,意見很是堅決。
李滿江咬了咬牙,退了回去,旁邊正準備跟風唱反調的逮滿春縮了縮肥嘟嘟的脖子,也只能悻悻地退了回來,不再說什麼了。
「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大家散了吧,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至於滿堂,厚禮下葬,族內所有總盟之人,盡數禁足吧。滿堂已經給了我和滿玉一個交待,如果再趕盡殺絕,也未免讓道上的兄弟們齒冷了。」汪海全拍了拍扶手,嘆息說道。
「是,大哥。」李滿江和逮滿春只得躬身行禮,轉身就走。
只不過,路過梁辰身畔的時候,與梁辰對望了一眼,卻看到梁辰眼裡閃過了一絲說不出的譏誚來,像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嘲諷。
「小兔崽子,且讓你囂張幾天。」李滿江恨得幾乎咬碎了滿口的牙,冷冷地拂袖而去,逮滿春同樣怨毒地望了他一眼,跟在李滿江身後而走。
其他人也都依言退下去了,包括虞占元和梁子恆,還有周圍的那兩排警衛。
現在,教堂內只剩下樑辰和汪海全兩個人,室內寂靜無聲,只有微揚起的灰塵在斑駁的陽光下紛亂地跳舞,形成了一道道含糊不清的光塵柱。
梁辰怔怔地望著光柱出神,而汪海全則已經轉過輪椅去,抬頭望著那尊耶酥雕像,同樣在出神,讓靜謐空曠的空間中的氛圍顯得有些詭異和壓抑。
「這樣的結果,你滿意么?」汪海全出了會兒神后,才緩緩開口問道。
梁辰長長地吁了口氣,搖頭苦笑道,「會長,這句話,應該是由我來問您吧?」
「嗯?」汪海全挑了挑長眉,轉過頭去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其實,一直都是您在策劃著這一切,只不過是藉助了我的,不是么?我現在應該被稱為急先鋒呢?還是應該被為幫凶呢?」梁辰笑了笑,之前的拘謹和緊張俱都一掃而空,重新恢復成了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任是何時何地都風吹雨打兀自挺立天地間的自信與從容。走上前來,他與汪海全並肩而立,同樣仰頭望著那尊十字架的聖主受難像說道。
這種氣勢的變化,汪海全明顯地能夠感覺到,不過,他並不吃驚,相反,唇畔卻綻開了一絲笑容,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好像不再像剛開始見到我時的那麼緊張了?」
「是的。」梁辰微微一笑說道,臉上的自信和從容在這陰暗的教堂中顯得那樣陽光、明亮,像一堆無形的篝火,能夠驅走世間所有的陰暗。
「為什麼?」汪海全問道。
「因為我知道了您的想法,所有也擁有了與您對話的底氣與自信。」梁辰如實說道。
「那你之前是因為不了解才那樣緊張?」汪海全哈哈一笑,打趣地問道。
「對於未知的一切,應當謹慎。否則,就是傻大膽兒了。」梁辰同樣來了一記冷幽默。
「我倒是越來越喜歡聽你這個年輕人說話了。不妨說說你是知道了我的什麼想法呢?或者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呢?」汪海全笑得更加開心了。
「從您讓人把我帶下去,我就知道了。如果您真的不想總盟內訌,不想親手處置自己的兄弟,那您大可以以雷霆手段當場就殺掉我。而您當時沒有。不過那時我還不能肯定您的想法。直到您把我關起來的時候,我突然間便想通了這個環節。之所以關我,其實也是您在借著關我的這個機會在做一個試探,試探某人的忠誠。要是有人真的來殺我,那就證明您這種明知故問式的試探成功了,也給了你自己一個終於可以下手的機會。畢竟,能在您的府邸暗殺牢中之人,這種力量已經全面滲透進來,對您的尊敬早已經蕩然無存,他的野心也已經昭然若揭。其實這場襲殺不可謂不精心,故意落下一個虞字的字條,如果襲殺成功了,就解除了後顧之憂,如果襲殺不成功,也可以嫁禍虞叔。雖然他知道這種辦法很拙劣,根本不可能奏效,但恰恰是這種拙劣才演繹了最合理的解釋,因為,他知道虞叔對我的感情,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其實說到底,這也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到來和被你恰巧利用的突然間亮劍所逼迫的,不得不這樣做了。但他卻沒有想到,如果他不這樣做,或許您還會念及舊情,並不會對他真正不利的,只是逐步削弱他而已,並不會一下把他打落雲端。而梁子恆大哥替我送葯時,我我也已經猜得到,您最後的決定是什麼了。因為,您把梁大哥召在身畔,並且讓他出現,便已經證明了您現在的所思所想,只不過,現在是要將這個想法付諸實踐的時候了。而因為我的出現,稍稍將這個時間提前了一些。汪會長,我說的這些,對也不對?」梁辰轉頭望著汪海全,淡淡地笑道。
「正解。」汪海全點頭笑道,望著梁辰的眼神里充滿了欣賞,「不過,接下來我在想什麼,你知道嗎?」汪海全抬頭又問道。
梁辰沉默了下去,半晌搖了搖頭。
「接下來,我想說,你來當總盟的會長,我功德圓滿地退下去,你會不會很驚訝?」汪海全盯著梁辰問道。
「不會。」梁辰搖了搖頭道,不待汪海全再問,接下去說道,「因為這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汪海全抬頭望著他問道。
「因為梁子恆才是最好的人選。」梁辰抬頭道。
「哦?為什麼不可以是你呢?你雖然年紀比子恆輕,但比起子恆來,卻是只強不弱。」汪海全眼裡閃動著異彩,追問道。
「強與不強不是討論的範圍,關鍵是,我不合適,而子恆大哥合適。」梁辰說道。
「說下去,我不喜歡吞吞吐吐的年輕人。」汪海全拍拍扶手道。
「好,既然這樣,那恕晚輩直言。因為您有所求。現在的總盟看似強大,其實已經窮途末路。因為趙會長與西北獨立軍暗中勾結的原因,國家已經對總盟有了怒火,你迫切地需要平熄國家的怒火,保住總盟,保住您的心血。而我,就是您平息國家怒火併且與國家對話的一道橋樑,而橋樑只適合做橋樑,而不是適合做兩岸的風景。但子恆大哥不同,他出身於總盟,對總盟一腔赤誠,只不過忿恨趙滿堂之前才會有一些過激的想法,想封疆裂土,再與趙滿堂進行對峙博殺。但現在他大仇得報,所以,不同了。並且,他與我之間關係匪淺,淵源頗深,有這樣一個對總盟忠誠,對您忠誠,與我有緣,並且又極其負責的人在,可以低姿態向國家示好表明態度,平息國家的怒火,同時又通過我現在獨佔J省對總盟所謂的鉗制、監視和對梁子恆的駕馭,更加闡明了您真正向國家俯首稱臣不興風作浪的態度,如此一來,定可保總盟無憂,並且換得總盟至少十年安定,這又何樂而不為呢?」梁辰說到這裡,抬起頭來,望著汪海全,微笑說道。
這一次,汪海全並沒有立即開口說話,只是望著梁辰,怔然看了半晌后,才抬頭望著教堂頂端,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秋振邦,我真的開始佩服你了。你的眼光果然犀利,能夠挖掘到這樣的人才。可惜了,如果我早在你之前發現這個年輕人,或許,現在將會是另一番景像了。」
「會長,無論如何,總盟與國家,一個是地上秩序,一個是地下秩序,絕然不可能真正並存的。這個道理,您應該早就知道。我並不是想說服您什麼,我也沒那個資格,只不過,對於您而言,其實現在所做的事情,已經是最英明,最替總盟考慮的了。」梁辰同樣長嘆了一聲說道。
汪海全倒是並沒有反駁,只是嘆息著,轉而問道,「你剛才不是說沒有猜到我接下來的想法么?怎麼現在卻全都說中了呢?原來,你也知道我早就清楚你和秋振邦將軍之間的關係了?」
「剛剛猜到的。」梁辰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他明白,老爺子所說的秋振邦自然就是秋老將軍了。
一老一少對望了一眼,彼此間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來,轉而笑意逐漸擴大,變成了放聲大笑,直到汪海全笑得要咳嗽起來的時候,才堪堪止住。
「好吧,你這一次倒是沒白來,想得到的一切全都得到了,同時也算是替我了卻了一樁心事。唔,接下來,總盟的事情我就不會再管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總盟絕對不會平靜的,天下各地,還會有造反的情況發生。南方,就交給子恆處理吧。至於北方,你自己看著吧。就以,黃河為界吧。你拿了那麼多,總要出些力才對,也好讓我這個老頭子安心。至於滿堂的事情,也拜託給你吧。畢竟,滿堂因你而死,就算是你的仇家,但你以下告上,也同樣要有些交待的。人在江湖,不能光講道理,有時候也有講情義,小夥子,你說是么?」虞占元抬起頭來,有趣地向梁辰眨了眨眼睛說道,倒是童心未泯。
「我就知道,您會在這裡等著我。」梁辰苦笑搖頭說道。
「這是你應該做的嘛。去吧,獨自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吧。總盟現在風雨飄搖,可以預見的,將會有很多大事發生。梁辰,就拜託你了,權當做幫子恆一次。如果用一句很官方的話來講,國家需要你,總盟也需要你,你的朝陽更需要你,而吉家,同樣需要你。因為,你還有很多很多的對手需要去打倒。其實,我真的很想見證除我之外又一個傳奇的出現,因為我看到了你,就已經看到了一個傳奇的開始和進行。呵呵,只不過,我這個風燭殘年的老頭子,怕是真的等不到那一天嘍。」汪海全半是調侃地說道,這個時候的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總盟會長,黑.道巨頭,卻只不過是一個溫和又不失風趣的鄰家長者了。
梁辰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禁不住心底一痛,「不,會長,您不會有事的。我還等著給您來過百歲大壽呢。」
「哈哈,小子,你倒會安慰人,可惜,那真的只不過是一個夢想罷了。好了,你去吧,就讓我一個人在這裡靜一靜吧。」汪海全哈哈一笑,向梁辰揮了揮手道。
可是,就在梁辰轉身而去的時候,分明看到了他眼裡掠過的一抹空曠與寂寥,只聽他輕聲地喃喃而道,「秋振邦,我們明裡暗裡鬥了大半個世紀,你終究還是贏了。不過,我好像也沒有輸,是么?你這老小子,據說得了癌症?唉,算了,就算不得癌症,我們這一把年紀,又能活幾年了呢?但願,我們這對老冤家,不求同時而死,但求同時而死吧。這也算是同歸於盡不分勝負了吧?呵呵……」
梁辰悄然退出教堂,可是心下卻是劇震不已,原來,他與秋老將軍,早就認識?!
出得門來,一回身,便已經看見了梁子恆正站在門前,微笑望著他。
一見梁辰出來,他立即迎了上去,狠狠地給了梁辰一個熊抱,「好兄弟,謝謝你……」
「啊……」梁辰被他抱得渾身一顫,禁不住痛呼出聲來。
「怎麼了?對不起,兄弟,我忘了,真的忘了你剛滾過釘板。你身上的傷口現在怎麼樣了?」梁子恆嚇了好大的一跳,趕緊鬆開了梁辰,幾把撕開了梁辰的衣服定睛看了過去,就見梁辰現在身上的傷口遍布令人觸目驚心的細密小眼兒,不過卻是並不深,也沒有流多少血。
看到這裡,他倒是吁出了一口長氣來。
「還好了,如果不是梁大哥你給我送的這瓶專門用來滾釘板的縮膚抗痛止血藥,恐怕現在我已經遍體鱗傷,流血都流血了,哪裡還有精神頭兒在這兒跟你說話。」梁辰笑了笑,小心地用衣服擦著有些扎得稍深的傷口,笑道。
「我這算什麼,兄弟你才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子。如果換了我,就算有這葯,我也沒辦法熬到現在。」梁子恆搖頭笑道,向著梁辰豎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