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 都不知道該去怎樣麵對
“嗬嗬，我是不是讓你失望了？在你的想像中，龍門的家主是不是應該是一個不怒自威的人，坐在那裏便是泰山壓頂，掃人一眼就是風雲激蕩？而我，隻不過是一個普通到再普通不過，甚至有些遲暮滄桑不配做龍門家主的老人？”龍騰宇望著梁辰，笑了，幽默地說道，語氣裏卻潛藏著無盡的滄桑。
“不，我並沒有這樣認為。事實上，我隻是震驚了一下。”梁辰愣了一下，微笑搖頭。他被龍騰宇這個並不幽默卻讓人很溫馨的笑話逗笑了，心頭有些暖暖的。無論如何，這都是個風趣的人，與這樣的人談話應該是一種享受。
“震驚什麽？”龍騰宇微笑問道。
“我震驚在於，您與莎莎，確實太像了，像到即使是我不知道您和莎莎的關係，也忍不住要猜測您是否是她的父親。”梁辰望著龍騰宇雖然麵相蒼老但依舊清澈的眸子說道。
“哦？是麽？你這個年輕人，真是太會說話了，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了。”龍騰嶽臉上綻開了一絲笑容，不過剛笑了幾聲，卻咳了起來，那方雪白的手帕又增添了幾絲血痕。
“冒昧地問一下，您這是……”梁辰心底在不停地抽緊著，低聲問道。
“老病了，二十四年前我被迫與莎莎的母親分離時，哭了整整一個月，結果沒把眼睛哭瞎，倒是把肺哭壞了，折騰了這麽多年也沒有治好，情緒稍微激動一下，就會喘血。不過沒事兒，你不必擔心。”龍騰宇眼裏掠過了一絲溫暖，微笑擺手說道，他能看得出來梁辰這是不攙半點偽作地在關心他，無論是出於自身還是替莎莎考慮，他都欣慰，“我是不是一個很懦弱的人？不敢反抗家族的暴力，隻敢用哭泣來渲瀉心中的悲憤？”他眼中有哀傷閃過，歎息一聲問道。
“我不這樣認為。有時候再強大的智慧和武力也不能挽回一切，就如同再強壯的武士也躲不過命運的輪回，終究要生死病死，魂歸天堂，埋骨大地。哭泣隻是情緒的爆發與象征，有時候與其他無關。”梁辰沉默了一下，搖頭說道。
“真的很高興你這樣說，我的孩子。盡管我知道你這不過是在安慰我，給我一個台階下，但我無法不喜歡你。”龍騰宇眼裏閃動著寵溺和欣喜的神色，望著梁辰，就像是一位遲暮的父親看著自己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
“不過，我的好女婿，希望我接下來做出的這個決定，不會讓你感到太吃驚。”龍騰宇微笑望著他說道。
“決定？”梁辰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明白龍騰宇在說什麽。
“是的，我準備，將龍門交給你。或許，隻有交在你的手裏，才能繼續發揚光大，而不是現在僅僅隻是為了爭奪一個羅斯柴爾德家族代理人的名額而與周家打得頭破血流，在你眼裏，或許這真的有些太沒出息了。”龍騰宇微笑說道。
雖然他的語調輕輕緩緩，雖然他的話語淺淺淡淡，仿佛在訴說著一個諸如今天天氣很好這類很沒營養的話題，但這番話響在梁辰的耳中，卻不啻於是將一柄萬磅重的巨錘狠狠地掄在了他的腦袋上，帶起的那種震撼也是無與倫比的了。
“您在說什麽，我，有些聽不懂。”梁辰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今天晚上，這一個又一個重磅炸彈般的消息實在將他炸得有些頭暈目眩了，他真懷疑這是一場不知道何時能醒的夢。
無疑，就算是個夢，這個夢也是無比古怪且充滿了各種匪夷所思的震憾力的春秋大夢。
“我說的你應該能聽得懂。沒錯，我準備退位，然後將龍門交在你的手裏。就是這樣。”龍騰宇微微一笑，語氣依舊輕輕淡淡，“不用驚訝，我的孩子，你是莎莎的丈夫，是我龍天行的女婿，擁有這樣的資格。更何況，除卻莎莎之外，我再無子嗣，如果我百年之後，這位置也必定要是我的血脈傳承人才有資格坐得上的。至於天行他們幾個人，想必他已經跟你說過，是我的養子，而不是我的子嗣。當然，最重要的是，龍門並不像其他的家族一樣，發展了一百甚至幾百年，而完全是由我父親一個人打並天下，得來的江山。而我父親則隻有我這麽一個兒子，龍門之中，再沒有其他任何的姓龍的競爭者與繼位者。可是莎莎不是男兒身，況且我也不希望一個女孩子要強逞剛毅在一個男尊的世界裏打拚天下，所以，這副擔子不落在你的身上，又落在誰的身上呢？”龍天行微笑說道。
梁辰徹底被這個消息擊得有些懵了起來，他萬萬沒有想到，搞來搞去，事情居然是這樣一個結局。他突然間想起了龍天行在送他到來之際曾經跟他說過的一句話，那就是，“如果你見到他，自然也就會知道，他永遠不是你的仇人。”由此也恍然起來，試想想，一個都想將家主之位傳給自己的人，又哪裏會是自己的敵人？當然，或許他還不知道自己就是梁辰的“敵人”，也未可知。不過，這個可能性已經被剛才龍天行的一針見血的透徹分析擊得粉粉碎了。同時，梁辰突然間也明白起來，為什麽龍天行反複跟自己強調，自己這所謂的龍門四少，隻是龍騰宇的養子罷了，並不是他的親生子嗣。
他有些明白了。
可是，就算明白過來，他還是僵坐在那裏，理智上告訴自己，從邏輯上來講，這確實有可能。可是從情感上來講，這個現實的結果確實讓他有些跌破了眼鏡，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去怎樣麵對了。
“您是想說，把家主的位置傳給我？”梁辰僵坐了半晌之後，紛亂的思緒才重新回歸腦海之中，眼神中逐漸清晰起來，盯著龍騰宇，緩緩問道。
“不，我並不準備把家主的位置傳給你。”龍騰宇悠然一笑道。
“嗯？這又是什麽意思？”梁辰實在被龍騰宇繞來繞去的有些繞糊塗了。
“我剛才已經講過，龍門家主的位置，隻能由龍家的嫡係血脈來傳承。所以，我是準備把位置傳給我的好外孫。嗬嗬，你和莎莎不是已經有了小孩子了嗎？嗬嗬，很好，很好，我這個位置，就是給我的外孫留的。不過，在我的外孫還沒有長大成。人之前，家族的事情當然就要你這個家主父親暫時代勞了，這是你的義務，也是你的責任。”龍騰宇微笑說道。
梁辰沉默了下去，心中卻是五味陳雜，有震撼，但更多的卻是感動，無比感動與溫馨。
表麵上看去，龍騰宇其實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東西，隻不過讓他臨時代為那個剛出世的小家夥掌權而已，等到小家夥長大的時候，位置自然還是人家的。但實際上，這無異於給他一個承諾，龍門，從此以後，就是梁辰一係的代代相傳了，這又哪裏是簡簡單單地一個遜位讓給梁辰？直接隔著梁辰的這一輩都跳到下一輩身上去了，從商家角度來講，這簡直就是絕世跳樓大放送，還外帶賠兒賠女賠房子那種。
可以想像的是，現在已經具備了一飛衝天的潛質的朝陽，還有外婆家的吉家做為強大支撐，更兼且本身就是龍門的家主，這個剛剛出世的小家夥簡直就是集世間萬千寵愛於一身，絕對是一個含著巨型金鑰匙掉下娘胎的絕世幸運兒了。
“您為什麽要這樣做？”梁辰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問道。雖然從邏輯與道理上來講，都能說得通，但梁辰還是覺得龍騰宇的這個決定有兒戲，且太不現實了。
“因為我欠莎莎的，就這麽簡單。”龍騰宇望了他一眼，緩緩地說道。
“那你……”梁辰腦子有些亂，今天晚太多的事情超過他的想像，他真有些無法接受這一個接著一個接踵而來的現實。
“梁辰，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麽，也知道你在猶豫什麽，更知道你想問什麽，現在，我隻想告訴你，為了彌補二十幾年前龍門的過錯，為了補償二十幾年來莎莎沒有得償的親情，我情願這樣做，也必須這樣做。因為，這是我應該做的。並且，隻有龍門交在你的手裏，與吉家的矛盾才會消彌，一切仇恨才會煙消雲散。也隻有交在你的手裏，才更令我放心。當然，最重要的是，也隻有交在你的手裏，我才能真正地與莎莎父子團聚，我才能真正地過上含貽弄孫的生活，享受一下普通人的天倫之樂。所以，這並不是恩賜，而是贖罪，是請求！梁辰，我求你，不要拒絕我，好嗎？”龍騰宇怔然望著梁辰，不知不覺間，混濁的老淚已經沿著滿是皺紋的臉龐，輕輕落下，滴在桌子上，濺起了細碎的水屑。他的身軀也仿佛是一枝風中的殘燭，隨時欲傾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