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100萬

  人老了，病了，力道不夠了，脾氣卻依然還是那樣衝動易怒。

  弋陽冷笑道：「裝啊，繼續裝，就這麼兩句話你就氣得裝不下了？你不繼續可憐下去，我怎麼同情你啊。」

  「不孝子！我當初就應該連著你一起打死！早知道你是白眼狼，就不該娶你媽！」

  弋陽知道答案馬上要浮出水面了，只差再刺激一下。

  「當初是你害死了媽媽腹中的孩子，沈星海，是嗎！」

  「我沒有！她懷著孩子被她爸爸喊回去保胎，她不肯，非要去找姓沈的，是聽到姓沈的結婚以後受了刺激自己掉的孩子。可她爸以為是我帶著她走了才掉了孩子，找人打斷了我一條腿，她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

  「那我又是怎麼出生的。」

  「……你……」劉伯回憶起過往，心痛不已，他顫抖地說：「你媽媽當年本來是不肯再嫁人的，但是弋家人把她趕出來了，她沒地方去，工作也丟了，我被打斷腿不能再開車了，本來也是同情她，想帶她回老家。她流產以後身體不好，我就到處找工作給她養身體，她是感恩我，也覺得拖累了我，就跟了我。有了你以後，她回去找過她爸，她爸爸不許她嫁給我，她說已經有你了。他爸只接受孩子，不接受我們，除非讓你姓弋，否則就留不了我們，我們也只好答應他。後來，我們就回老家結婚了。」

  「我不信！為什麼你不告訴我，為什麼媽媽也不告訴我！為什麼村裡的人欺負我，你從來不解釋一句！一定是因為我不是你孩子，我不是！」

  「你糾結這個有什麼用，是不是我孩子，你也長大了，我至少養大了你。」

  「我是你養大的嗎？我是你打大的。」弋陽笑的寒心，哭哭笑笑好一會兒，才說：「我不是你兒子，你打死我媽，你就是兇手，我會舉報你！」

  「我沒有打死你媽！當初姓沈的找到我，說讓你退學，就給我100萬，我不同意，他就說不管我同不同意都不會讓你繼續讀下去的。我想，反正也是一樣的結果，至少100萬是到手了，你就算工作了，什麼時候能掙到100萬，你又怎麼可能給我100萬，所以……」

  「媽媽怎麼死的！」

  「我後來聽說你進了監獄，我……我就沒有回去了。你媽媽聽說你進監獄了，病了，她……她就是病死的！」

  「你胡說！小蓮說媽媽是被打得半死，體內的淤血排不出來才死的！」

  「我是打了她……可我沒打死她！誰讓她不准我拿那100萬！」

  「哈哈哈……」

  弋陽瘋狂的笑。

  劉伯看到弋陽笑出的眼淚，握緊的拳頭，害怕的退了幾步，跌倒在地上。

  「我也快死了……你就不能原諒我嗎？」

  「原諒，你憑什麼求原諒？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我是你爸爸！」

  「你不配！從你拿了100萬消失，從你打死我媽，你就不是我爸爸，而是我的仇人！」

  「當年要不是我收留你媽媽，你媽媽早死了！我對你媽媽是有恩的。我也是受害者，我的腿也被打斷了，我一輩子為了你們娘兩付出了所有，難道那些流言蜚語對我就沒有傷害嗎？難道就因為我是一個司機就活該被打斷腿嗎？難道我愛你媽媽，錯了嗎？」

  「你愛我媽？這種話你這種人渣也配說！」弋陽揚起拳頭，差點打在拳頭下的那張麻木臉上。

  「我……我最開始，也是愛他的！我只是沒辦法，我不喝酒，我的腿就痛，我的心也痛，我要靠喝酒忘記這種痛苦。可是我喝酒了，就什麼都不記得，我不是故意打你們的，我不是故意的！」

  「那100萬，你拿去做什麼了？」

  「我去堵了……」

  「你！」弋陽怒不可遏，但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已經瘦得皮包骨頭的老頭可憐。一輩子得不到愛人的愛，晚景凄涼。

  「姓沈的拋棄了她？」這是他想確定的，如果答案是肯定，那他對沈四兒的態度就會從此改變。這個世界唯一愛他的只有他母親，而母親的所有遭遇如果都拜姓沈的所賜，他不能原諒。

  「是……是。」劉伯顫抖地牙齒已經無法清晰的發出聲音來。

  「你要是騙我，我會親手殺了你！」

  「我只知道，你媽媽當年哭著跟我說，與姓沈的一刀兩斷。再說，姓沈的在和你媽媽分開一個月就結婚了。這，這就是拋棄了她啊。」

  「這裡是100萬，我不會再給你錢，你自求多福吧。要是你再去找四兒，我不會放過你。」

  他想要的答案沒有意外，現在，他需要另一個明確的答覆。話不能只聽他爸爸說，沈夫人作為當事人之一，應該對這件事有發言權。

  丟下卡以後，他沒有多看一眼身後呻吟的人，冷冷地轉身走向門口。

  四兒趕緊躲到了四樓樓梯間，聽到弋陽下樓的腳步聲后才下樓來。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麼，她的爸爸，真的是拋棄弋陽母親的仇人。也是間接害死弋陽母親的人，那……他和自己也會成為仇人嗎？

  四兒站在三樓劉伯的門口，定了定，轉身也下樓去。

  「阿玄，跟著那輛車。」

  「好的。」

  「奇怪，他這是去上海，他去上海做什麼？」

  四兒給明風打了一個電話。

  「你知道弋陽去上海做什麼嗎？」

  「哥今天沒有去上海的行程啊？哦，可能是之前拆遷案尾款沒處理吧，也不該啊，現在這些事情都不需要他親自出馬了。」明風說完這話以後，又問：「沈小姐，怎麼了？劉伯還好吧？」

  「沒事，你得空帶他去醫院看看吧。」

  到了沈府花園，兩人的車都停了下來。

  萬萬沒想到，弋陽來自己的家。他來這裡……是找自己母親的！

  四兒突然覺得事情可能會變得複雜，也可能會成為她和他之間矛盾的爆發點。

  四兒下車急沖沖地追上弋陽，「弋陽，站住！」

  弋陽聽出來是四兒的聲音，停住了腳步。

  她怎麼跟到上海來了？和自己父親的對話難道她都聽到了？弋陽在腦海里快速處理這些疑問，收起自己混亂的情緒，冷艷看著四兒，笑道：「你還真是鍥而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