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收購
「這裡我來過。」星羽看著義大利餐廳門口那個手繪黑板,「這個還有呢。」
「你來過?記錯了吧?」四兒不相信星羽的話,他一直生活在北京,小時候也只是在蘇州和她玩過,這餐廳是她來上海的時候才開的,星羽不可能來過。
「沒錯,你18歲生日的時候,爺爺帶我來兜了一次風,當時你們家花園附近有人發生了車禍,爺爺到了你家門口了,又讓司機掉頭走了,然後帶著我們來的這裡吃飯。」
「我18歲?你和你爺爺來過?」
「嗯,你當時還舉辦了成人禮,我爺爺是你的正賓,給你主禮的加笄禮。不過當時你好像心不在焉,可能沒注意吧。」
星羽想起來那個求婚的徐冬冬,還有那個「他」,想開口打聽,但又覺得會讓四兒想起難過的往事,便轉移話題道:「那天姐姐可漂亮了,現在更漂亮。」
說著就拉四兒進了餐廳,熟絡的點上四兒喜歡吃的東西,見阿玄站著,一把拉他坐下:「別站著,一起吃。」
「秦少爺,我有公務在身。」阿玄冷麵退了兩步,走到四兒身後。
「別為難阿玄了,這是他的習慣。」
阿玄眼睛四下巡視,隨時做好戰鬥的準備。突然感覺到有鏡頭對著四兒,阿玄用身子擋住,低聲對四兒說:「小姐,這裡不安全。」
四兒趕緊戴上口罩,星羽才吃了一口,被四兒拽著離開了餐廳。
「還……還沒付錢呢。」
「我家的,不用給。」
「哦……啊?」星羽似乎被這個結果驚呆了,「我說怎麼這家餐廳的菜單這麼符合姐姐的口味……早知道當初就報你的名字了,還不用花錢。」
「報我的名字沒用,得刷我的臉。」四兒幾乎是把星羽塞進車的,阿玄帶著兩人離開,拍照片的人跟著出來,拍了一個模糊的車身。
四兒臨走時拿了一個備用手機,手機里跳出了一個新聞:「沈氏千金被打風波后首現身,疑與神秘男子共餐。」
內容大概是這位神秘男子不是弋陽,也不是未婚夫徐冬冬,而是新上位的小四。星羽被人拍到了側臉,隱約能看清楚外貌。
還有一段模糊的視頻,是四兒推星羽上車的視頻,只有幾秒鐘。
沒過一個小時,這條微博下評論已經過萬。
「這個賤人,記吃不記打啊?」
「這種人,打她都是高看她了。」
「你們別造謠啊,打她的人都已經出來澄清了,前一天的新聞還特意播了道歉視頻呢。」
「躺在醫院裡道歉,是個人都知道他是被威脅的吧。這女人的段位不是一般的高。」
「這年頭,有點錢就炒作,是個人就出軌,見怪不怪了,人家花的又不是你的錢,都別在這裡酸了。」
「可惜了那麼高的顏值,怎麼就盡做些不要臉的事。」
「樓上,等你有了錢,也會享受這種肆無忌憚的青春。」
一路翻下來,終於看見了一條挺她的留言:「造謠者下地獄!沈洛枳是我見過的這世上最善良的女孩,你們一個個嫉妒得爛腸子,還是要過著下水道的生活,心裡不平衡也得忍著!你們越是發泄不滿,越是證明你們自己內心的骯髒和生活的失敗,真是為你們感到悲哀!」
「喲,又來了一朵白蓮花,看你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有本事實名啊!」
四兒用小號給那個挺自己的人發了個私信表達感謝,對方回了一句:「不用謝,也許你還會恨我。」
四兒覺得這個人說話很冷,不像是自己的粉絲口吻,又試著問:「為什麼要幫我?」
「我只是看不慣,並不是幫你。」這之後就再沒有回復四兒的追問了。
「姐姐,別看這些陰暗的東西,你是光,他們就想把你給滅了。」星羽奪走手機,指的前面的一個小區說:「姐姐,我們到了。」
這個地方比較偏,是高石林為了結婚準備的婚房,不堵車的情況下,離市區要開四個小時的車。這會兒已經天黑,四兒的肚子餓的咕嚕叫。
「趕回來就好,正好,直接吹蠟燭。」高石林笑道,將做好的菜全上了,蘇錦端著一個生日蛋糕唱到:「祝你生日快樂……」
四兒情不自禁,吹滅蠟燭,又切了蛋糕,感動的說:「蘇錦,高老師,謝謝你們。」
「哎,還有我呢,姐姐。」
「也謝謝你。」四人喝了一杯飲料,高石林用遙控器按了一下,一塊白幕從天花板上垂了下來,接著他打開投影儀,音響,對小孩說:「你不是要唱歌嗎?使勁兒唱,這裡就我們一戶,不會擾鄰。不過現在咱們先吃飯。」
星羽吃的非常快,他實在是餓了。酒足飯飽之後,對著四兒說:「姐姐,那我就獻醜了。」
一路唱下來,蘇錦和高石林凝神靜氣,互相看了看,盯著星羽一臉的疑問。
「你唱的這些歌比你年紀還大,你怎麼不唱你爺爺那個年代的歌啊?」高石林問。
「00后唱的歌沒營養,我不喜歡。」
「吼,你得罪的是整個00后。」蘇錦笑道。
「我的出生只是個意外,要是我爸媽不要詩和遠方,聽我爺爺的話,我也能是90后。」星羽又切了一首歌,是最近比較流行的古風,四兒歌單里單曲循環了一百遍的歌,聽起來有點悲傷。
「你這品味吧,和四兒匹配度達到90%,你不會是監視了四兒的歌單吧?」
「這就是姐姐的歌單啊,我收藏了的。」星羽笑著,一邊唱一邊看著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四兒。
四兒對白天那熱火朝天的口水戰仍舊心神不寧,擔心又會對弋陽有所影響,便又去晏爾微博里看動態,晏爾已經幾天沒有發動態了,親了弋陽的那張照片也刪了。
四兒懷疑弋陽和晏爾有了矛盾,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矛盾,但她此刻心裡似乎得到一些安慰。轉而又自我批評:我怎麼總期待她得到報應呢,又不是她欠我的。
為了驅趕自己心裡搖擺不定的雜念,她也湊熱鬧去有一搭沒一搭的附和星羽的歌。
弋陽找了四兒一天一無所獲,一直站在四兒的工作室外等到十點,看著二樓的燈始終沒亮。他將蝴蝶蘭放下之後便去了酒店。
晏爾給弋陽轉發了一條微博,留言說:「哥,你別難過,肯定不是真的。」
弋陽知道這個側臉是星羽,心裡反倒有一絲安慰和放心,對晏爾的話沒有做什麼反應,只是他手機上再也顯示不了四兒的蹤跡,他才徹底明白,她從他的世界里,真的消失了。
突然之間,他覺得自己的堅持沒有了意義。
成為律師,成為最優秀的人,成為有錢人,或者成為令人尊重的人,都已經不能讓他充滿期待。似乎一覺睡醒,他就可以離去,因為沒有人和事再值得他留念。
他親手放棄了他最想擁有的身份。
弋陽破例喝了酒,從出獄到現在,他一直刻意保持清醒和理智,從不沾一滴酒。此刻,酒是他的朋友,他的知己,他的影子。
他舉起酒杯,口中念叨:「原來李白這麼孤獨。」
「經理,秦總的電話。」
「不接。」
「他說緊急。」
弋陽接過電話,低沉著嗓音:「什麼事?」
「年輕人啊,別這麼消沉。」秦老爺子聽出弋陽微醺的聲音。
「還行。」弋陽冷淡地回應。
「有幾個小案子,不需要你親自去,就幫我盯一下人,別讓人跑了就行。」
「你都這把年紀了,吃這麼多,不怕撐著嗎?」
「為子孫為社會,能做一些是一些。」
「哼,收購能被您說的這麼大義凜然,晚輩還真的是受教了。」弋陽喝的有點急,一瓶白酒下肚,開始有點飄飄然,對自己的老闆開始有了不敬。
「收購不一定是不好的,將資源收攏整合再利用,創造更多的價值,不是很好嗎?」
「地址。」
「發你手機上了。」
弋陽哼了一聲,想象著第二天的頭條新聞,覺得資本圈的遊戲跟他們校園暴力沒什麼區別,一個是資本暴力,一個是拳頭暴力,都一樣的血腥。
門口進來一個男生,是當天哭哭啼啼要為了愛情犧牲自己的那個人:「哥,你怎麼喝這麼多?」男生把弋陽手裡的杯子拿走,被弋陽擋住:「明風,來的正好,喝一杯。」
「哥,喝多了容易出事。」明風收走酒和杯子,準備走,弋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吼道:「我的話,沒聽清嗎?」
明風被突如其來的暴怒嚇到,酒瓶子差點兒掉到了地上,懵了幾秒后,他小心翼翼地又將酒還回去,弋陽簡潔有力地說:「喝。」
明風只好一飲而盡。
喝多了的明風開始嚶嚶而泣,因為不敢大聲嚎哭。
「等會跟我去守人。」弋陽又喝了一杯,滿身酒氣地站起身,拍了拍明風的肩膀,嚇得明風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弋陽又說了一句:「去練練膽量。」
弋陽帶著一波人藏在暗處,目標出現在視線範圍內后,早就等待好的人開始錄像。
男女曖昧之後就是深情的擁吻,深情的極端就是熱火燒身,弋陽用望遠鏡看了一眼窗戶上兩個忘情的人,掐掉了自己的煙頭,拍了拍明風的肩膀說:「去敲門。」
「啊?」明風腿抖得厲害,「哥,要不你帶我走一遍?」
「不用怕,讓他簽個字就行。」
「哥……」
弋陽陰著臉,大晚上兩隻眼睛像狼一樣盯著明風,嘴裡只吐出一個字:「去。」
「……」明風帶著幾個人先去敲門,按照慣例,十分鐘就能搞定,這次已經十五分鐘,弋陽覺得明風是扶不起的軟骨頭,只好自己親自上門。
到門口才發現,明風被一隻狗擋在了門外。
人狗相持不下,狗不叫,人不動。其他三個人勸了半天,明風只說:「狗比人狠,等它走了我們再敲門。」
弋陽一棒子就將狗頭打得嗚咽哀鳴,房間里的人聽到了動靜來開門,開門的是一個女人。
「找你的。」
弋陽劃了一根煙,冷冷的說:「這是收購協議,簽了吧。」
「哼,你帶人深更半夜闖到我家裡來,不怕我報警嗎?」男人像是見慣了這種場合,也抽起了雪茄,穿著睡衣駕著二郎腿。
「我不是來協商的,我是來通知的。」
弋陽讓手下的人把視頻打開,悠悠的說:「實話跟您說,這是您老婆的意思,如果答應把公司賣給我們,她願意離婚。既然你公司已經不盈利,死守一個空殼子擔驚受怕地折壽,還不如趁著身體好,多享受幾年,您說呢?」弋陽看著旁邊的女人笑道:「像羅小姐這樣傾國傾城的大明星,可沒有幾個人能像您一樣享受這種艷福,為了美人,放棄一個彈丸之地,不虧。」
羅小姐嬌滴滴的癱軟在男人懷裡:「你剛才可說了,要一直陪著我的。」
「公司被收購,我就沒實權了,到時候還怎麼養你?」弋陽又補充了一句。
「那我不管,你就得跟她離婚。」
「我們答應尊夫人收購之後,仍然給你總經理的位置。」
男人似乎被說動,但還想再討價還價:「還得給我股份。」
「這我們老闆可沒說。」
「那不行,我不答應。」
「您最好認清現實,您不簽,等待你的是法律制裁,過錯方在你,到時候你一分錢都拿不到,該離婚離婚公司該賣還得賣,你只是一個簽字的工具罷了。」
「我們三十年的夫妻,她竟然絲毫不顧及夫妻情分,寧願把公司賣了也不放過我。好狠的女人!」
「這是你們的家務事。」弋陽讓明風把協議遞上去:「我外頭的十幾個兄弟站太久了,讓他們進來喝口水?」
男人一聽著急了,顫抖的手在協議上籤了字,按了指印。羅小姐親了男人一口說:「謝謝親愛的,你自由了。咱們下周去瑞士旅遊吧?」
弋陽坐在車上打盹,明風為自己的膽小感到慚愧。
「哥……」
「有屁快放。」
「他老婆不是不答應嗎?還說這是他們夫妻三十年打拚的心血,就算破產了也會償還債務的,還說不怪那個女人。」
「……」弋陽將明風的腦袋推了一下:「兩個人彼此不信任,就會把別人的挑唆當真相。他既然不去求證就簽了字,他老婆遲早也會答應我們的。」
「那要是他老婆不簽字呢?」
「放心,她會簽字的。你把視頻給她發過去,要高清的。」
弋陽眯了一會兒,對開車的人說:「去她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