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神仙落淚
眼前這個看起來唯唯諾諾的男人,他談不上喜歡,也沒什麼反感,反而有一種讓自己脫身的輕鬆。只是,他的良心不允許自己對晏爾放任不管,於是又試探道:
「董老闆,這一頓飯可不便宜啊。」
「什麼老闆,就是一個賣水果的,叫我董吉就行。」董吉憨厚的笑道:「只要晏爾喜歡就好,不貴的,不貴的。」
「那好,你們什麼時候結婚?」
「啊?」晏爾不知道弋陽說的是真話還只是試探,但這話問出來嚇了晏爾一跳,因為自己壓根就沒想過和董吉結婚。
「哥,我們還早呢。順其自然,順其自然。」晏爾喝了口水,聽到王府花園中間的舞台中間音樂響起,趕緊轉移話題:「二月二龍抬頭,今天有表演,聽說還有電視台的採訪。」
古琴聲響起,接著舞台正中央的巨型顯示屏出現絢爛的飛花舞美,主持人身穿橘黃色宋制錦緞對襟褙子,白色抹胸上綉有一朵簡約的蝴蝶蘭,搭配水藍色宋褲,看上去清爽秀麗,和這二月的柔風一樣令人心馳神往。主持人介紹了活動的相關信息之後,開始介紹起節目來:
「我們都知道古詩詞很美,古詩詞里的姑娘更美。
有的美絕艷,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有的美嬌羞,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有的美清冷,杏花落滿頭,遺世而獨立。
有的美哀怨,江南二月試羅衣,春盡燕山雪尚飛。
還有的美,刻苦銘心,蝕骨斷腸,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每一種美,都驚心動魄,欲罷不能。
我們形容中國女子特有的美,都會習慣描述為神仙姐姐,仙氣逼人,現在我們在稱讚一個人的顏值爆表的時候,也會說,這是什麼神仙顏值啊。
仙,自然離不開服飾的加持。那麼究竟是什麼樣的服飾,讓一個個美若天仙的美人們長留史冊呢?
我們今天就來一場穿越,走進大唐宴會現場,感受漢服的魅力。」
一段大唐背景音樂隨之響起,從屏幕兩端持續走出十來個手持古典樂器的演員,男女皆有,有古琴,琵琶,古箏,小鼓,笙,以及篳篥和尺八。
現場掌聲雷動,弋陽想起四兒來,下意識四處張望,認為四兒可能就在現場。
十分鐘后,是歌舞表演,六個少女款款走上舞台,為首的少女蒙著面紗,身材婀娜,眼波流轉,雖沒有步步生蓮那樣誇張,但輕盈的體態和神韻讓台下觀眾屏氣凝神,生怕一點動靜要把台上的仙子們驚飛了。
突然一陣風起,台上人仙袂飄飄,迎風而舞,有人忍不住讚歎:「我是在做夢嗎?」
「我已經詞窮了,那就話怎麼說來著?什麼什麼,從此君王不早朝?」
「我現在是能體會為什麼要做昏君了,要是我,我也願意。」
「得了吧,你也不照照鏡子。」
「這個團隊我見過,學校運動會和開學典禮都見過,好像是北服漢服協會的學生。協會的會長好像叫什麼洛枳來著。」
「沈洛枳?就是那個沈氏集團大少爺的未婚妻?」
「好像是。聽說北服校花和他有一腿。」
「真的假的?不可能,傳說這個大少爺很痴情。從高中追到了大學,每天都來接送的。」
「我就說嘛,怎麼什麼好事都洛在她沈洛枳頭上了,臉蛋好,家世好,未婚夫也專一,專業還年年第一,別人還怎麼活啊。現在來個校花,我平衡了。」
「就是,我看她也不見得就是人生贏家,真過得好乾嘛出來賣弄啊,你看看,名義上是推廣漢服,還不就是穿著個戲子樣,在這裡招蜂引蝶,說不定,她私底下情人也不少。」
弋陽握緊了拳頭,若不是太多人在場容易引起混亂,他早就過去掀桌子了。晏爾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還添油加醋:「哥,你別聽他們胡說,這麼久都不見你一面,我看她對徐冬冬應該是真心。」
「我還有事,先走了。」弋陽瞪了晏爾一眼,起身離開。
董吉一個勁給晏爾加菜:「多吃點,晏爾,別浪費了。這個好吃。」被晏爾一把推開了筷子。
弋陽不由自主走向舞台,躲在靠著最近舞台的人群後面,由於個子太高,即使站在人群后,也能將台上的人看個究竟。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唱到這裡,台上人的琵琶聲突然停了,視線看上人群中最突出的那個人,眼淚濕透面紗,大屏幕似乎定格在了這一幕。
「怎麼了?怎麼不唱了?」
主持人以為是話筒有問題,工作人員搖頭。
大概安靜了十秒鐘,一陣風,將唱歌人的面紗吹飛到人群中,不偏不倚,落在了弋陽伸出的手掌中。
看到唱歌人的容顏,台下的人哇的一聲,有些男人咽了咽口水,有些女人嫉妒的跳腳。
電視台記者同步直播,面紗被風吹落那一刻,女子抬眸掉落的那一滴淚的鏡頭是特寫,網友們在屏幕前同時驚嘆,彈幕刷滿屏幕。
「老大,快看熱搜榜,這個側臉絕了,這滴眼淚絕了,這才是神仙落淚啊,老大,今天這個女人絕對爆。」
也許是記者的敏感,突然八個機位對準了唱歌人,台上悲悲戚戚的歌聲又繼續起來,唱完,四兒急匆匆下了舞台去人群里找弋陽,本來安排活動結束后的採訪因找不到四兒也就此取消。
有人攔住主持人或者工作人員要唱歌人的聯繫方式,有人直接堵住演員的車,要求與歌者合影,儘管演員們已經重複強調人不在車裡。
四兒提起襦裙,眼看著把人跟丟了,急得淚珠子一顆一顆往下掉。突然手機來了電話,她一驚喜,看到來電失落起來,「媽,怎麼了?爸爸沒事吧?」
「四兒,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沈夫人電話里說。
沈夫人看著電視里記者的報道,以及反覆播放的那一段落淚的視頻,心裡十分擔憂,「你還好吧?」
「哦,媽,沒事。」四兒哽咽,「媽媽,我還有事,晚點打給你可以嗎?」四兒擔心道。
「好。」沈夫人才說完這個字,聽到電話里的四兒大叫了一聲,接著電話就無人接聽了。她馬上給阿玄打電話,確定四兒的安全。
「夫人,小姐今天在參加活動,讓我先送協會的同學回學校,您有什麼吩咐?」
「沒事,注意安全。」沈夫人在病房裡走來走去,看著沉睡中的老沈,咬牙安慰自己說:「她會沒事的。」
「老沈啊,這次,你不能幫她擺平輿論風波了。該來的總會來,但願她這次能逢凶化吉。」她坐在病床邊,握緊老沈的手,努力平復心情,「我們接著讀,你以前睡不著,說愛聽我讀童話,我不肯,嫌你幼稚,現在會不會聽膩啊。」
「救命,救命啊……」四兒在水池裡拚命掙扎,不知道是誰突然將她撞進水池裡,她在水裡一沉一浮,喝了幾口水之後,心裡恐懼起來,擔心沒有人聽見她的呼救。童年溺水的恐懼包裹她的全身,她拚命想站直身體,卻覺得頭重腳清,開始往下沉。
突然有一隻手將他撈了起來,又將她整個人推上了岸。一雙手將她臉上的水擦掉,在她耳邊說,「四兒,你醒醒,沒事了。」
好熟悉,這聲音。她想努力睜開眼睛看一看,是不是他。
弋陽抱著四兒找酒店的人就近開了一間房,換了衣服,用熱水擦拭四兒的頭,四兒表情難看,似乎陷入了痛苦的掙扎中。
弋陽緊緊握住四兒的手說:「別怕,我在這兒。」
四兒身體一抽一抽,額頭髮熱,開始說糊話:「別走,別走……」
弋陽努力保持自己的理智,面對兩頰緋紅高燒不退神智不清的四兒,他只能把這種依賴當做四兒的求生意志,極力壓制自己油然而生的衝動,內心譴責自己無恥,又盡量安撫四兒:「四兒,我在這裡,別怕。」
「弋陽……」四兒喊:「你別走。」
弋陽心裡一驚,當四兒喊出他的名字時,他竟然有一種委屈湧上心頭。三年多,她第一次喊他。
同學老師只喊他劉洋,晏爾喊他哥,再喊他名字的,只有高中認識的人,而真心對待這個名字的,只有她。
不覺中,他紅了眼眶,低頭親吻四兒的手,輕聲的說:「好好休息。」
門口突然有人喊:「放開你的臟手!」
徐冬冬怒不可遏,跑進房間一拳打在弋陽臉上。
「你還有臉來找她?」
弋陽看著四兒還沒醒來,低聲對徐冬冬說:「換個地方?」
徐冬冬這時候倒是十分明白四兒的處境,同意和弋陽離開房間。
徐冬冬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竟然和情敵一起送自己的老婆去醫院,還能相安無事的坐在同一個病房裡。
醫生交代病人家屬簽字,兩個人異口同聲:「我來。」
徐冬冬眼神一挑,「你憑什麼?」
醫生要求付款,弋陽不吭聲,徐冬冬得意的拿出卡說:「怎麼,這次不是你來了?」
「我沒錢。」
「切,癩蛤蟆就別想吃天鵝肉,趁早明白趁早滾蛋。別再讓我看見你。」
「這話,應該我說。」弋陽輕聲一笑。
這笑讓徐冬冬想起高中時候弋陽教他做人的一拳,下意識雙手攔著臉說:「你想幹什麼?不是我怕你,這裡是醫院,我不跟你計較。」
「照顧好四兒。」弋陽留下這一句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