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戰英豪的身後事
大峰慢悠悠走到屍體旁憐惜地將小蛇拎了起來,放在了手中的人頭托缽中。他的眼睛半點也沒有看地上戰英豪的屍體。萬事有因有果,求仁得仁,求情得情,又何怨呢?
「阿彌陀佛!」大峰向寧世充合掌施了一禮,「出家人不問凡塵俗事,老衲只是受人之託,替他處理身後事罷了!」
寧世充站在養心殿前,「如果我不同意呢?」
「這世間自然是您說了算的。也不過是餘下的臭皮囊,埋哪裡都是埋,您埋也行!」大峰面色如常。
寧世充盯著大峰,半響,「那就將戰英豪和他夫人的屍體停在大相國寺吧,至於埋在哪裡,讓我想想吧。」
「善哉善哉!」大峰雙掌合十高誦佛號,施禮轉身而去。
「為何不殺了他?」寧世強已經殺紅了眼睛。
寧世充站在巍峨高聳的勤政殿上俯瞰著京都,半響疲憊地說,「殺不得!殺不了!」。
大峰渾身內力激蕩,竟渾身滴雨不沾,這份內力自己自問不如。殺了他目的何在呢?成全他忠孝的名聲?
「這人讓小蛇咬戰英豪,不知有何居心?」寧世強走到戰英豪的屍體旁認真查看著。黑色的細線如蛛網,遍布了戰英豪屍體,讓他看上去無比猙獰。
寧世充漠然地看著戰英豪恐怖的屍體,卻沒有感受到預想的狂喜,他背手站在高高的勤政殿上,看著莊嚴宏偉的京城,看著萬里錦繡河山。
勤政殿下,宿衛軍已經開始冒雨清理宮中如山屍體,大局已定。
寧世充是個精力異常充沛的人,政治嗅覺敏銳,手腕鐵血,很快他就穩定了朝堂。
死忠的殺完,朝堂震懾地也就差不多了。新啟用的官員哪裡會管龍椅上坐的是張三還是李四呢?
這日大相國寺住持大峰求見。大正開國后在皇宮附近新建了一座天清寺,作為新朝的國寺。百姓們習慣成自然,依然常去大相國寺拜佛。
住持大峰施了佛禮奏報說,前朝帝后遺體停放在大相國寺已經一年了,竇鳳至的屍體早化了,只餘下白骨,可戰英豪的屍體卻不腐不朽,和剛死的那一刻一模一樣。
這消息不知怎麼傳了出去,民間謠言戰英豪是天神之子,修成了金剛不壞之身。大峰聽到了謠言,很是憂心,所以特意上金殿來請示皇帝陛下。
大峰的話剛結束,朝堂上就響起來嗡嗡的議論的聲音,寧世充頭有點疼。
大臣們想破了腦袋,剛把戰英豪荒淫失德、殘暴昏庸、橫徵暴斂等等,羅列了88條罪狀昭告天下。
這時傳出了他是天神之子,那自己殺了天神之子算什麼呢?
寧世充心煩意亂,匆匆結束了朝會,輿論這個東西還是要的,寧世充在大內好一通疾走,才覺得氣順了些。
他頭一抬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皇后的宮門口了。他想了想,抬腿進了棲梧宮,那邊小太監們早飛奔著去報告皇後去了。
皇后喜歡牡丹,所以庭院中花團錦簇的牡丹哪裡都是,奼紫嫣紅,很是賞心悅目。寧世充不由駐足細細看去。
「臣妾接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皇后竇鳳舞今天穿了一件鑲嵌了珍珠的水蘭紗裙,飄逸出塵,寧世充一時看得呆了。
兩個人比肩在牡丹花叢中走著,風和日麗,鴿子在紅牆黃瓦的宮城上飛過,鴿哨悠揚。
兩個野心家早就失去了對彼此的激情,但剛攜手成就了彼此的夢想,所以此時的兩人相處的還算融洽。
走了半響來到花園深處,寧世充站定溫和地說,「你姐姐和戰英豪在天清寺停靈一年了,愛卿你看怎麼辦呢?」朝堂上很多事情他會徵詢竇鳳舞的意見。
沒有喝醉的寧世充通情達理,有時候可以說溫文爾雅,竇鳳舞有些恍惚。
竇鳳舞揚了揚眉毛,寧世充想到溫婉的竇鳳至也有這個習慣,這兩姐妹真的很像。「一把火燒了就是了,臣妾倒要看看他還能金剛不壞嗎?」竇鳳舞揚了揚手中的綉帕。
寧世充心裡有點發涼,這婆娘的心怎麼比自己還要狠些?這裡的人們篤信火化會讓人形神俱滅!這兩個人好歹是你的姐姐、姐夫吧,他們在位時對你不差,你何苦落井下石呢?
寧世充沒了談話的興緻,淡淡地扯了幾句別的,就走了。留下竇鳳舞在身後莫名其妙,不知他為什麼突然不高興了。
他前些日子到麗妃那裡去,麗妃來自西洋,金髮碧眼、胸大腿長,深得他的歡心。
麗妃坐在他大腿上,手掛在他的脖子上,發音古怪搞笑地給他講故事,逗他開心。寧世充起初將頭埋在她高聳的胸脯里,自顧自地在探索。
等到寧世充聽明白了麗妃說的什麼故事,他的臉冷了下來。
那妃子講了一個《農夫與蛇》的故事。
寧世充一言不發聽完故事,當場讓人把她拖出去杖斃。問都沒問,麗妃為什麼突然會講這麼個故事,是受了人蠱惑,還是倒霉催的正好講了這個故事。
寧世充最近噩夢連連,他開始思考,自己對戰英豪是不是太過了。
漢白玉砌就的巨大浴池裡熱氣升騰,從山上引下來的溫泉水溫暖柔滑地包裹著寧世充緊繃的身軀。
寧世充醉心於武學,幾十年如一日的修鍊,讓他的身體沒有一絲多餘的脂肪,健壯如一頭豹子。
他在水霧瀰漫中搖晃著手中晶瑩剔透的水晶杯,琥珀般酒液在水晶杯里旋轉,留下了完美的掛壁。
他有點出神,他喜歡百花醉那樣的烈酒,戰英豪卻喜歡這種外國進貢來的葡萄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今晚他鬼神神差地想起了這種酒,他喝了一口,笑了起來,娘們一樣的酒!
他面朝下躺在那裡,衣著單薄身材傲人的女奴賣力地按摩著他健美的身軀,傲人的雙峰有意無意地觸到了他肌肉發達的後背。
女奴按摩的功夫很好,寧世充不由舒服地低低呻吟了一聲。就在這時,他看到了自己前方地面上的出現了一雙腳。
他細細一看,嚇了一跳,差點從按摩床上蹦了起來。他想大喊出聲,因為他認出了這是誰的腳。
他全身都是冷汗,可是身後的女奴卻毫無察覺,還在賣力地按摩著。
他全身不能動,他看著那雙腳,最後一次在養心殿看見戰英豪,他就穿的這雙鞋。黑色的薄底快靴上兩側都綉著龍和無憂花交纏的圖案。
那雙靴子上的圖案也許是因為沾染了太多的鮮血的緣故已經晦暗了,他還是一眼認出。
寧世充緩緩抬起了頭,他戰慄了,他真的看見了戰英豪,死去一年了的戰英豪。
他渾身被密密的黑網纏繞,陰森森地笑著,雙眼只留下了兩個深深的黑洞。那兩個黑洞此刻正直直地盯著自己。
寧世充大驚,不管他如何掙扎,他的身體絲毫不動,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戰英豪向自己走來。
寧世充心血上涌人生第一次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