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汽車很快停在了公寓樓下,白蘇叫醒鈴蘭,鈴蘭下車后,白蘇和其他工作人員也回了住所休息。回到公寓洗漱完成後,鈴蘭還是打開了微博,打開之前做了一下心理建設,她知道肯定會有不堪入目的話在等著她。稍有名氣開始,鈴蘭時不時地的遭受一些網路暴力,那時她才知道有人喜歡你,就有人不喜歡。她還問過童樺姐,他們為什麼這麼喜歡謾罵自己,僅僅是因為不喜歡嗎?童樺姐地回答是:『他們罵你可能只是為了發泄情緒找一個出氣筒,無關喜不喜歡;也可能是因為不喜歡你,而且人是善變的,今天喜歡你,明天可能就不喜歡你了,昨天討厭你的,今天可能開始喜歡你了。既然選擇站上那個舞台,做好自己就可以了,忽略那些讓你不愉快的東西。』
『忽略?這是成年人的生存哲學嗎?』鈴蘭的口氣像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
『這是社會人的生存哲學。』
打開微博,最近的一條微博竟然顯示有幾十萬條評論。以鈴蘭目前的知名度,平時不過幾千上萬條的評論,看來這次是廣為天下知,成為眾矢之的了。懷著忐忑的心情點開評論,一條一條往下翻,文字是無聲的,組織成語言卻飽含情緒,一句一句在鈴蘭耳邊炸響。彼此素不相識,這些人的惡意到底來自哪裡?
鈴蘭自認問心無愧,打算一如往常忽略自己的感受,他人的謾罵是客觀存在的事實,鈴蘭無法忽略,所謂的忽略只能是忽略自己的感受,這是鈴蘭出道以來的總結。可是這次似乎無法實現,每一句評論,不僅刺耳,更是直擊心臟,鈴蘭感覺自己的怒氣在一點點上升,想要關掉微博,手指卻不受控制了,還在一條一條地往下看,全身繃緊,後背甚至出現了灼燒的疼痛感,她感覺到有人在爭奪身體的控制權,但她不知道是誰。
恐慌在她的意識里蔓延,但她卻無力阻止,直到慢慢失去意識。
第二天一早,童樺開機后,微信已經變身轟炸機。一顆顆炸彈懸挂在右上角,等待引爆。而此時的微博,早已是漫天的硝煙。
昨天半夜,鈴蘭連發數條微博,反擊了所有的詆毀。毫無意外的再次引爆話題。
「蠕動在鍵盤上的吡蟲們,你們就是一堆毫無生機的皮屑,自以為附著在人的皮膚上就有了臆斷別人的能力,卻不知道自己根本是人類新陳代謝的垃圾,不知道是誰給你們取了『鍵盤俠』這麼一個聽起來俠肝義膽的名字,就自以為可以懲惡揚善、主持正義了。這世間最大的惡,就是你們是非不分、恬不知恥的自以為是!而你們從來不知道最噁心的恰恰是你們自己!歡迎對號入座!」
「那些讓我和我的家人朋友去死的吡蟲,我的生命是你們想象不到的綿長,反而更應該擔心你們自己,蜉蝣的生命都比你們長久,因為你們根本沒有存活過。你們降世的那一秒就是已死的細胞。在下水管道里浮沉。」
「那些攻擊我外貌、身材的吡蟲,我不怪你們,因為在你們的意識里,美醜不過是自人體脫落前的殘念,不具備分辨能力。活著已經是你們的妄念,臭水溝是你們的埋葬地。無論你們怎麼掙扎,都逃不出那骯髒之地。」
看了鈴蘭的微博,童樺不知道鈴蘭是否明白自己在做怎樣的抗爭,在接下來的口水戰中,她能否抗住壓力。童樺沒有去公司,直接趕去了鈴蘭的住所。不過『吡蟲』是什麼蟲?
早已到達的白蘇站在門口等著童樺,「站這幹嘛?怎麼不進去啊?」說著就要開門進去。
「等一下」白蘇攔住了童樺,「她不在。」
「不在?去哪了?」
「不知道,打電話沒人接。」白蘇一臉委屈。
「那還不快去找,這個時候出去被拍到又要謠言滿天飛了。」
「去哪找啊?」
「估計昨晚一晚沒睡,撕了一晚上,可能是餓了,周圍先看看,是不是出去吃早飯了。」
兩個人各自分頭尋找,童樺電話響了,余彧打來的,接通就是一頓咆哮,
「你們在幹什麼,網上和人罵戰也就算了,還讓她跑大街上和人打架,她什麼時候有這麼大戰鬥力了?」
童樺一頭霧水,不知道該怎麼回復,但意識到說的是鈴蘭「打架?鈴蘭打架了?」
童樺消息滯后,又給了余彧一個發泄情緒的借口,「你經紀人怎麼當的?自己藝人又上了社會新聞啦。自己看看微博。」
微博熱搜里,是鈴蘭打人的圖片和視頻,打人的動作乾淨利落,表情冷漠且蔑視,還有一頭蓬亂的頭髮。童樺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鈴蘭,估計是真的被激怒了吧。被打的是個男生,竟然被鈴蘭踹倒在地。估計也是礙於男人的自尊,鈴蘭是個女孩子,又是個小有名氣的明星,男生雖然嘴裡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卻沒有真的動手還擊。
但讓童樺疑惑的是鈴蘭的身手什麼時候這麼好了?視頻里是在一家餐館,真的是去吃早餐了。估計快回來了,童樺決定在小區門口等她,然後給白蘇發了個信息讓她回來。
回到小區附近的飛飛仔細辨認周邊的建築,確認自己沒有走錯,徑直往小區里走去。童樺發現鈴蘭明明看到了自己,卻並不理會,有點生氣,邊喊她邊跑上去和她并行,「鈴蘭,你怎麼回事?為什麼要在網上吵架?還跑出去打架,你知道你給自己惹了多大麻煩嗎?你頭髮怎麼回事?狗啃的一樣,你自己剪得?」
飛飛摸了摸自己的頭髮,她一向是以短髮示人,不喜歡原先的長捲髮,自己找了把剪刀剪了。雖然沒有理髮師剪得好,但說是狗啃的也太過分了,飛飛心裡有些鬱悶。
飛飛知道面前這個人是在和自己說話,但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其實不是鈴蘭,自己叫飛飛,而且和她是第一次見面。昨天晚上醒來的時候,飛飛發現自己握著手機,腦袋裡嗡嗡地響,有種脫力的感覺,渾身疲乏。當眼睛聚焦之後,看到手機上那些辱罵,她才知道她們又遇到麻煩了。最開始以為鈴蘭是翩翩給自己取的網名,但這個人一直喊自己鈴蘭,說明現實生活中也是用的鈴蘭這個名字,那鈴蘭就不是翩翩,那麼鈴蘭到底是誰?翩翩又去哪了呢?
進了小區,飛飛依著離開時的記憶,往家走,童樺見她不說話,覺得在外面討論也不方便,乾脆也不再說話,等進屋再說。白蘇小跑著追上她們倆,見都不說話,只好跟在後面默不作聲。
到了門口,面對門鎖,飛飛愣愣地站在那裡,她不知道密碼!出門之前在屋裡找了一圈鑰匙,沒有找到,出門的時候發現是密碼鎖,原本打算回來找開鎖師傅幫忙的,現在這種情況好像不太合適,正打算試試蓓蓓的生日的時候,童樺輸入密碼打開了房門。飛飛看著暗自記住了,並不是蓓蓓的生日。
進門之後,童樺嚴肅地問道:「為了你的,也為了我的職業前途,鄭重地告訴我,你有沒有參與舉報中提到的那些事?」
飛飛慶幸自己昨晚不只是發泄情緒,綜合整理了評論里所有的信息,得出了別人謾罵的線索,通過這些線索,在網上搜索了一下,就找出了那篇舉報的帖子。裡面提到的人一概不認識,所說的事自己當然也沒做過,翩翩應該也不會做,只是名叫鈴蘭的人是否做過她不知道。但現在承擔後果的是自己,她只能否認。進門后她就坐到沙發前的地毯上,蜷縮起雙腿抱在胸前,雙腳交叉,低著頭,此時抬起頭,堅定地告訴童樺說:「我沒有做過!」。
童樺看著此時的鈴蘭,表情冷漠且疏離,感覺有些陌生。這種感覺就像當初她放棄助理的職位,要參加選秀比賽時一樣。整個人的精氣神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可是臉還是那張臉,童樺懷疑是自己神經過敏。
得到鈴蘭肯定地回答,童樺打消了心底的最後一絲疑慮。轉而開始勸解鈴蘭,「得到你肯定地回答,我很欣慰。我接下來的話不是要責怪你,在你選擇出道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做藝人,難免被人評頭論足,要比大眾懂得隱忍才行,這次事件影響比較惡劣,導致被大量攻擊,但是你越反擊越引起別人議論,越不容易息事寧人。如今當紅的藝人,沒有哪個是一帆風順的,這次事件雖然比較惡劣,但你沒有做過,遲早會還你清白的,到時你的知名度反而可能因此提升,危機化為轉機。所以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飛飛低下頭不做回應,童樺把飛飛的行為視為妥協,轉頭交代白蘇,「你待會帶她去把髮型修剪一下,然後待在家裡,哪都不許去。最近好好休息,護理一下皮膚。我現在要回公司處理後續的事情,不要再讓我看到新的爆料。」
「對了,」童樺突然想起來,追問道:「鈴蘭,你練過武術或者跆拳道什麼的嗎?」
「小學的時候跟鄰居大爺練過幾年,他是教武術的。」飛飛如實回答。
「哦,怪不得呢,不過以前怎麼沒聽你提起過。」童樺仍舊充滿疑惑
「我覺得用不到,所以沒說。」飛飛隨便編了個理由。
「這也算是個才藝,好好發揮一下,說不定能得到更多機會,以後別藏著掖著的。好了我走了」
飛飛聽著童樺的腳步聲離去,暗自鬆了口氣,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兩個人。以前翩翩在的時候,她都是躲起來,她不喜歡聽別人說教。但現在她找不到翩翩了,一切只能自己應對。昨晚已經回擊了微博上的辱罵,早上還把一個人打了一頓,當時好多人在拍,估計已經傳播地眾所周知,應該沒有人覺得自己好欺負了。現在的麻煩是不認識身邊本應該認識的人,只好暫時選擇沉默,聽從別人的指令行事。
白蘇帶著飛飛來到鈴蘭常去的造型室,到達之前白蘇已經聯繫過常合作的造型師何憂,從早上見面后,白蘇就感覺鈴蘭的氣場和往常不太一樣,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這次事件給她造成的心理壓力太大了。到了之後白蘇示意何憂,盡量不要討論任何話題,速戰速決。所以何憂只是簡單溝通了髮型,幫此時的飛飛恢復了一個藝人該有的形象。
早上出門吃早餐之前換衣服,飛飛發現鈴蘭的衣服多是些碎花連衣裙,修身牛仔褲、喇叭褲等比較時尚的款式,翻了半天才找到一件比較休閑的直筒牛仔褲和一件剪裁簡單利落的上衣,正好趁此機會去買一些合自己心意的衣服,順便看看有什麼好玩的,要求白蘇陪她去商場。白蘇果斷拒絕,出門是非多,還是在家比較安全。
對於白蘇的拒絕,飛飛並不以為然,對飛飛來說兩個人逛街和一個人逛街沒什麼差別,一個人反而更隨心。雖然飛飛是個我行我素的人,但由於臨近大學畢業找實習工作的時候,因為性格的原因處處碰壁,讓飛飛知道工作的不易,所以邀請白蘇一起,只是因為怕給白蘇的工作帶來麻煩,畢竟白蘇的任務就是看住飛飛。
外界發生的變故,飛飛打算暫時不告訴蓓蓓,以免膽小的蓓蓓因為恐懼生出更多事端。但此時的飛飛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或者說能做些什麼。從小到大,飛飛遭遇過很多次暴力,但像這樣被萬眾唾罵是飛飛始料未及的,雖然她罵了回去,但換來的是更猛烈的辱罵。
飛飛決定不再去看網路上的污言穢語,看了只會給自己的精神帶來折磨。比起小時候那些人的暴力行為,網上的人並不能給她帶來身體上實質性的傷害。也就隨他們去了,反正他們也不敢到飛飛面前囂張。飛飛心情放鬆了很多,因此再次和白蘇協商逛街的事情,白蘇拗不過,只好請示童樺。童樺很快回復,否定了飛飛的提議。飛飛撇撇嘴,打算獨自行動。
在從造型室回家的路上,一路觀察著車窗外的情形。發現路邊拐角處有一家店門口停了好多機車,惹得飛飛非常嚮往,飛飛猜測應該是機車俱樂部之類的地方。暗自記下了路牌,後面的路上一直在琢磨怎麼脫離白蘇的看管,到了停車場,趁白蘇不注意,下了車就往停車場的出口跑。運動一直是飛飛的強項,大學時每次體育課都是飛飛上的。白蘇自然跑不過她,出了停車場,攔了一輛計程車就沒影了。
由於提供不了具體的地址,計程車司機只能根據飛飛所說的路牌把她送到附近,飛飛下車后依著印象去找,她方向感還不錯,拐了幾個彎就找到了。進去之後得知是一家品牌摩托車旗下的俱樂部。店內展示的有各個款式的機車,飛飛愛不釋手。
從飛飛進門,店員便認出了處於輿論漩渦中的鈴蘭,飛飛專註於觀察機車,並未留意店員的態度。飛飛並不懂機車,單從外觀猜測,機車應該價格昂貴。但還是試探著問了下價格:「您好,請問這輛車多少錢?」飛飛指著其中一款機車問道。
「二十一萬六。」店員熟練地回答
飛飛想到價格會在自己的承受範圍之外,以翩翩的薪資水平,除去房租水電、日常花銷之外,即便存下一點錢也是杯水車薪。自嘲道:「太貴了,買不起。」這話一出,就被店員揶揄道:「你一個明星一天賺的比我們一年都多,來我們這哭窮合適嗎?」
飛飛一愣,意識到名氣帶來的不僅僅是網路暴力,還有更實際的利益。她沒有查看過銀行賬戶,不知道裡面究竟有多少錢,她想試試支付寶綁定的卡里是否有足夠的錢可以購買機車。於是刷臉打開了支付寶,讓店員刷碼收款。意料之中的付款成功,驚訝之餘又讓飛飛感受到一種意外之喜。想象著自己馬上就可以穿梭在城市的車水馬龍里,瀟洒暢快地呼吸,所有的麻煩都將在風中飄散,不復存在。
「鑰匙給我。」飛飛開心地伸出手
「抱歉,剛剛是我沒有講清楚,提車要等一個月的時間才行,目前店內沒有現貨。」店員很抱歉地說道
飛飛的心情被澆了一盆冷水,瞬間失望。店員為轉移飛飛的情緒,提問道:「你有摩托車駕照嗎?」
「我有駕駛證。」
「是機動車駕駛證是吧?」店員再次追問
「是啊,難道是自行車駕駛證啊!」飛飛沒好氣地回道
「呵,我不是那個意思,駕駛摩托車要有摩托車駕駛證,你有C1駕照的話考個增駕就可以了,不如在等車到貨的這段時間,先去考個摩托車駕駛證,很簡單的。」
飛飛沒想到還要摩托車駕駛證才行,機動車駕駛證還是大二暑假,自己慫恿蓓蓓去考的。那時因為要得到蓓蓓父母的同意才行。現在不需要徵得任何人的同意,也不需要擔心錢的問題,無可奈何的蓓蓓只好同意店員的建議。
「那好吧,不過一定要等一個月那麼久嗎?」
「那我讓公司加急一下,你留下一個聯繫方式,等車到了我聯繫你。」
「我不記得自己的電話號碼,你稍等,我看一下。」說著飛飛打開通訊錄中的『我的名片』,查看自己的號碼,報給了店員。
店員填寫好所有資料,將購置發票等單據裝訂好給了飛飛,飛飛接過收好,出門思索了一下,駕照不急於一時,跑去商場血拚了一番,為了不給白蘇帶來麻煩,雖然到現在飛飛還不知道白蘇的名字,買完衣服沒有過多停留就回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