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逍遙將軍府
這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天空中飄著鵝毛大雪。
依山而建的將軍府碧瓦重檐,亭台樓閣被籠罩在一片白茫茫中,在雪中更顯幽靜素雅。遠山與高大紅牆交相輝映,皚皚白雪覆蓋著古香古色的房屋,襯托雕樑畫棟別具一格。
少女李雲嫣在依山郡的廊前被罰站了半個時辰了,但是將軍府老夫人氣還沒消。
雪花一片一片落在少女粉面桃花的臉上,在桃紅色的披風上跳舞,粉白之色交錯把少女映襯得更加姿容美好,相貌過人。
少夫人李珈寧幫雲嫣彈掉了披風上的雪,聲音中充滿了關愛:「嫣兒,再不要為我強出頭了,老夫人不知幾時才能消氣,這大冷的天,萬一凍壞了你可怎麼好呢?」。
雲嫣望向少夫人端莊秀麗的臉龐爭辯道:「誰讓她欺人太甚,難為小姐你」。少女語氣是埋怨的,但聲音清麗,帶著孩童般的清澈。
伽寧也不怒,緩緩道:「嫣兒,你陪我嫁過來已經半年了,老夫人讓我難堪也不過就那麼幾次,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雲嫣急道:「小姐,你莫要忘了出嫁時夫人是怎麼教你的,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忍一時容易,以後在將軍府日子還長著呢,你若好欺,她必變本加厲」。
伽寧將目光看向天空一片一片的雪花,不無感慨的道:「既為將軍妻,孝順是第一位的,不得不順著婆婆。不單是我一人如此,全天下的媳婦也都如此。」
雲嫣顯然並不認可少夫人的話,她掀起伽寧的白狐領孔雀毛斗篷幫她抖了抖雪道:「小姐,我好懷念在咱們李府里老爺夫人跟前兒的時光啊。每日里無憂無慮,天真浪漫,失去了方覺得美好啊。」
伽寧道:「只因那時是未出閣的女兒,百事無憂。春有百花秋望月,夏有涼風冬聽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雲嫣聲音有些撒嬌:「小姐,女人為什麼一定要嫁人啊?」
伽寧似乎也沉浸在回憶之中:「小傻瓜,總不能當一輩子老姑娘吧,那時豈不是人言可畏。」
雲嫣的臉上有些憧憬的表情道:「那又如何?小姐,你可還記得學堂周夫子曾說過,做女人的最高境界,就是當今皇上的女內官西瑤那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治國議政,殺伐決斷,不止朝中大臣敬畏她,連皇上太后還敬她三分呢,人家沒嫁人不是也活的無比精彩,無比尊貴么!」。
伽寧:「嫣兒你呀,小腦袋裡凈胡思亂想,天下能有幾個西瑤?我大泱國開國以來就此一人,我們普通人就只好過世俗的生活罷了。」
天色已晚,少女感覺到一陣冷,催促小姐道:「小姐您快回房去吧,不要陪我站在這裡,若連累小姐受寒,嫣兒豈不罪過。」
李珈寧怎忍雲嫣一個人在這裡挨凍,故意嘆了一口氣道:「我陪你站到底,這樣下次你再想惹什麼事兒,想想我要陪你吃苦就不會那麼衝動了。」
這時,一個身高七尺,穿著白蟒箭袖長袍,圍著攢珠銀帶的英俊男子氣宇軒昂的從大門方向走了過來,風雪之中更顯丰采高雅。少夫人忙行禮道:「將軍您回來啦,大冷天為何不帶披風?」
男人俊美的臉看了一眼立在風雪之中的少女,然後把臉看向自己妻子,並不問為什麼站在這裡,聲音平靜溫和中帶有一絲強勢,說道:「夫人帶她回暖閣去吧,我自去見母親。」
少夫人李伽寧連忙應著,帶著少女往府中尚品居錦繡堂方向而去。尚品居是少將軍和少夫人居住的院落,在此處高老夫人所住院落依山郡的南邊,將軍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然後徑直走進老夫人暖閣中,面無表情的施了一禮:「給母親請安」。
暖榻上坐著一個三角眼,目光凌厲,穿素深棕色華服的老太太。見將軍回來,目光稍微柔和了一些道:「時辰尚早,我兒匆匆回府,所為何事啊?」
將軍未接話,跪在地上亦未起身。
老夫人醒悟道:「難不成又是小虎給你報的信兒吧?」
將軍避而不答,而是緩緩道:「鬢霧鬟雲襯臉紅,嫣然一笑倚春風。她是兒喜歡的人,母親以後請勿再為難於她」。
老夫人表情愣了一息之間道:「泰兒,為娘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這樣的話,她不過是一個陪嫁丫鬟。你可知她做了什麼錯事?便這樣護著她呀!」。
老夫人說到這裡語調提高了三分,顯然是對將軍維護妻子和丫鬟不滿。
將軍語氣不急不緩道:「雲嫣不是沒有分寸的人,無論她做了什麼,還請母親多擔待些。」
老夫人抬頭問道:「這麼說你應該都知道了,我高家祖傳御賜和田玉如意,它比你年齡都大,居然故意給我摔碎了,我要不是知道你一直護著她這份心思,早打死她了。」
聽見母親咬牙切齒的發狠,將軍抬頭望向母親,一字一句的道:「可是母親順手拿如意打珈寧,雲嫣護主心切打碎了如意?」
老夫人沉默不答。
天色漸黑,暖閣中已點燃了蠟燭,燭光映在將軍臉上,更襯托美姿貌。
將軍語氣稍加緩和了一些勸道:「母親,母親您若能善待珈寧,她們便不會這般對您。若不是早上您無端讓珈寧跪許多時候,便不會有後來的事。」
老夫人反駁道:「怎麼是無端讓她跪呢,她一早起的那麼遲,到我這裡請安已然是辰正三刻了,還不該罰她?」
將軍湊近了老夫人一些,有意拉近與母親的距離道:「母親,珈寧一向恭謹,必是被什麼事兒絆住了,母親何至於發這麼大脾氣?若妹妹也因此原由被婆母責罰,母親心疼否?」
此話頗有擊中老夫人下懷的味道,老夫人似乎是意識到自己也有錯,雖面無表情聲音卻是柔和了許多繼續說道:「泰兒,為娘也是一片苦心啊。咱們高家世代公侯,名門望族。當年你恩師給你定下了門當戶對的一門親事,可惜那孩子命薄壽短,續弦之時不得已娶了這富商的女兒。商人重利輕禮,我若不嚴加管教,傳出去豈不是丟了我們高家的臉面?」
提起短命的妻子洛可可,將軍高恩泰眼前浮現往事一幕一幕,表情嚴肅之中透著一絲哀傷。他深知母親待可可刻薄寡恩,後悔自己年少愚孝,又常年出兵征戰。可可體弱不堪重負,好容易有了身孕又不幸小產,心情憂鬱致使患病兩三年未愈,夫妻天人永隔,將軍自責十年未再娶。
本以為續弦之後母親能有所悔悟,可事實上並未如願。想到這裡他橫下一顆心堅定了信念,無論如何不肯讓珈寧再走可可的老路。
於是高恩泰似有準備堅定的對老夫人道:「母親為高家操勞一生,勞苦功高,如今您年事已高,家中事情就交給珈寧去料理吧。李家雖然經商,但是岳父大人知書識禮,珈寧也從小就有先生教她,我相信假以時日,珈寧必能管好將軍府內宅。請母親放寬心,善待珈寧,倘若珈寧有錯我也絕不姑息。」
老夫人傷心地流下眼淚道:「泰兒啊,你父親常年征戰。帶兵之人不懂得心疼人,不顧及為娘的難處,我一個人苦苦支撐這個家啊。你十八歲時,新皇登基,狼煙四起,你與你父親一起出兵征戰,你父親戰死沙場時只有四十五歲啊。娘辛辛苦苦把你帶大,支撐這個家。如今你娶了媳婦忘了娘,叫為娘好生傷心啊。」
老夫人傷心的流下眼淚,語氣雖是嗔怪,但是埋怨之中也帶著一絲可憐,四十守寡,老將軍撒手西去,老夫人表面上對將軍高恩泰十分嚴厲,實則內心也是十分明白三從四德夫死從子,所以少將軍必然堅持的事情,她是不會橫加干涉的。
高恩泰跪到母親身旁勸慰道:「母親,父親未能善待母親,母親受苦了,兒子感同身受。」
說到這裡流下眼淚,繼續說道:「此生願盡兒的本分,悉心照顧母親飲食起居,母親有何要求兒子都盡量滿足,不如讓兒媳為您生下一群孩子,讓您含飴弄孫,盡享天倫之樂。但是母親請細想,母親年輕時受苦是父親之過,珈寧無辜,不能讓兒媳代為受過,此事於理不公。母親,往日不可柬,來日猶可追,母慈子孝,母親您對恩泰那麼慈愛,兒請求您分一半愛給伽寧,伽寧定會發自內心去孝敬婆婆。不如以後就讓珈寧接管整個將軍府當家,不必事事都來問母親,母親您就答應恩泰,不要再操心勞累了。」
老夫人不想兒子今日如此堅決,無語而坐,表情有些傷感亦有無可奈何。
高恩泰知道母親一時還不能理解自己剛才說的這些話,不如給她時間慢慢接受,於是起身再施禮告退:「母親,不孝兒退下了。」
將軍離開回到自己房中,少夫人伽寧和雲嫣還在火爐旁烤火,雲嫣見將軍回來,便起身施禮退下,將軍挨著伽寧坐下。
伽寧道:「都是為妻對嫣兒管教不嚴,至使母親大人動氣,興虧將軍回來的早,不然我們不知要在風雪裡站多久。」
將軍拉住伽寧的手:「伽寧不必再害怕,我已稟明母親,以後善待伽寧,珈寧只需照顧好這個家,照顧好她。」
「照顧好她?」,伽寧看著將軍的臉期待答案。將軍低下眼瞼避開伽寧的目光,看向爐火道:「都說下雪天不冷,今日卻冷的要命,我還有軍中事務需今日擬好奏章明日呈報,讓雲嫣陪你睡吧,你們一起也暖和些。」
伽寧答道:「好,那將軍也請早些歇息。」
將軍未在府中停留便直接回軍營了。
晚上,雲嫣陪小姐一起用膳,珈寧告訴雲嫣,將軍說以後讓自己管家,不必事事去向老夫人彙報,兩人十分歡喜。
因為白日里著了涼,伽寧讓廚房做了砂鍋羊肉。老夫人胃口不好過午不食,再者平時也並不一起吃飯,所以砂鍋只燒了兩個,一個送去給將軍,一個和雲嫣兩個人吃,又配了些小菜,為了驅寒也喝了幾口酒。
兩人名為主僕,實則如姐妹。李珈寧不讓雲嫣立規矩,尤其私下裡沒有外人,兩人更是毫無約束在一起談天說地,玩笑嬉戲,當然也一起商量事情。
別看伽寧大雲嫣兩歲,還是雲嫣更有主見些。李珈寧是典型的溫婉端莊的大家閨秀,生在富貴之家,從小優越生活自是不必說,父母只有這一個女兒和一個比珈寧小六歲的兒子李珈安,都是掌上明珠一般的寵愛,所以她眼中的世界是浪漫的,美好的,充滿善意的。她始終保留著少女的溫柔與純真。
而雲嫣則不然,她自幼跟隨小姐做貼身丫鬟,她表面上必須冷靜理智,但內心則剛好相反,實則內心是一團火,她是理智的外表下藏著熱情,嚮往自由。
是夜,珈寧與雲嫣如閨閣中一般相依而卧,互相取暖。兩人最喜歡講小時候的事情,小時候淘氣的事情反倒記得牢,互相逗趣,不知不覺雲嫣就睡著了。伽寧替她把被子蓋好,嘟囔道:「從來不知道蓋被子,若沒了我,你可怎麼辦呢?。」
第二日一早,將軍要早朝,卯時初便要在錦繡堂用早膳。
雲嫣和將軍隨從小虎各自伺候自己主子梳洗完畢,在餐桌旁服侍將軍和夫人用膳。有將軍在雲嫣相當安靜拘束,低頭默默伺候少夫人伽寧。
伽寧也並不多話,陪將軍安靜的吃飯。將軍不喜奢靡,所以但凡將軍在家,飲食皆按照個人食量,做正好的,剛好吃完,剛好吃飽。至於將軍不在,那就隨自己心意了。李珈寧嫁妝豐厚,有的是錢,在閨閣之中雖談不上奢侈,但是向來也是應有盡有,稱心如意。
比如今日早膳就簡單的只有小炒黃牛肉一小盤,清炒三絲一盤,滷蛋一盤,腌黃瓜一小碟,心中只有主子的雲嫣和小虎就各自希望自己主子吃好,各自往主人碗里夾菜。
當牛肉只剩一塊兒了,小虎去夾,哪及雲嫣手快,在小虎筷子要接觸到肉片的那一剎那迅速的夾起來送到夫人碗中。
小虎在少夫人面前不敢作聲。將軍和夫人誰都看見了誰都假裝沒看見,個個都是面無表情,各各都是有戲。
夫人手在桌面底下掐了雲嫣腿一下,將肉從自己碗中放入將軍碗中,將軍吃飯時並不說話,只默默的吃完就走了。臨走道:「我走了,夫人慢吃」
珈寧起身幫將軍整理了一下衣服,將軍臨走目光掃過雲嫣那一剎那,李珈寧敏感的察覺出那眼神中愛的種子在生根發芽。
小虎一路小跑追上將軍。將軍道:「繼續看住了雲嫣這個鬼丫頭,別讓她闖禍。」
小虎道:「將軍還是讓我去干別的差事吧,在府中還好看著,她一出門就沒影了,長安街一百八十九家店鋪,從頭逛到尾也不嫌累,我都快累趴下了,況且她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誰都敢惹,小的可難保她周全。」
將軍面有慍色:「不是給你留了兩個侍衛一起保護她么?這麼點小事兒都干不好!」
小虎委屈道:「將軍,她仗著新學那幾招三角貓功夫,我們三個人也看不住她啊!」
將軍提高了語調:「那好啊,既這麼難,那我派你去個輕鬆去處,你去校場養馬如何?」
小虎一臉無辜,他小時候被馬踢過,不敢養馬,於是一臉苦笑:「將軍,那我還是繼續保護她吧,誰讓他是爺心坎上的人呢。」
將軍故作發怒一腳踢在小虎的屁股上道:「再敢胡說,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小虎沒躲過,但是將軍也沒真使勁兒,不然還不把小虎踢飛了。
將軍臨走撂下話:「再去牛梓健那裡要兩個機靈點兒的侍衛去。她有事我為你是問。」
小虎無奈施禮道:「是」
牛梓健是將軍府侍衛首領,身長八尺,聲雄力猛。見將軍差小虎來要人,也不敢怠慢,領走了兩個武功一流的侍衛,小虎興沖沖沖的走了。令兩個人守在少夫人正堂的門口,兩個人守在將軍府大門口,這樣雲嫣一出門就可以跟上她。
將軍走後,趁珈寧喝茶的當口,雲嫣在將軍府各處巡視了一番,各處當差的也都井然有序並無大礙,回來稟報道:「小姐,嫣兒已經替您各處查看了,將軍府各主事都還盡職盡責,昨日月錢已經發放完了,只廚房老丁回老家尚未領到,其餘一共是一百二十六兩五錢。刑管家從江北運來的一車珍珠稻米共五十袋兒,麵粉八十袋兒,都已經入庫,成色比之前的還好很多呢。」
珈寧滿意的道:「好,都是你整肅有功,攆走那幾個刁奴,剩下的自然就聽話,人人只管好好辦差,不似之前那般推諉,勾心鬥角。」
雲嫣道:「哪裡是我的功勞,是小姐英明,聽了我的主意。」
珈寧含笑道:「就你鬼主意多。」
雲嫣笑而不語,伽寧讓雲嫣坐在自己的旁邊,給雲嫣倒了一杯茶吃,雲嫣正是口渴,慢慢的喝著。
錦繡堂中只有伽寧和雲嫣在,夫人望著雲嫣的臉,心中憐愛的道:「嫣兒,我有好些話想跟你講,不知當講不當講。」
雲嫣撲哧一聲笑出來,道:「小姐今日為何如此跟嫣兒說話,不是向來有什麼話都直說的么?」
伽寧:「那我直說了,你要先答應我,不許生氣。」
雲嫣:「嗯嗯,小姐請說吧。」
伽寧拉著雲嫣的手道:「嫣兒可還記得小時候聽過的娥皇女英的故事?」
雲嫣單純並未多想:「嫣兒記得。」
伽寧:「嫣兒,那你覺得將軍如何?」
嫣兒:「將軍一表人才,對小姐也是真心真意,人人都說小姐真是好福氣呢!」
伽寧:「那要是我想與你一起享受這個好福氣你可願意?」
雲嫣道此時已然會意,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毫不猶豫的答道:「嫣兒不願意,嫣兒從未想過與小姐分一杯羹,也不想與人做妾。」
伽寧有些心急,但仍穩著心神:「嫣兒聽姐姐把話說完,嫣兒和我自幼一起長大,你我情同姐妹,亦是知己。妹妹花容月貌,本可覓得佳婿展翅高飛,姐姐卻自私,總想跟嫣兒長長遠遠的在一起,永不分離。本不敢十分地奢望,可現如今姐姐見將軍十分呵護嫣兒,一往情深,姐姐於是更加堅定與嫣兒共事一夫之心。且你我間情誼遠超娥皇女英,當不至於有任何嫌隙。將軍才貌雙全,情深義重,姐姐以為嫣兒予將軍為妾雖委屈些,但也算得上是佳偶天成。姐姐說句不甚得體的話,似將軍這般品格天下少有,姐姐也難獨霸。嫣兒不要,自有旁人,到時難免紛爭。姐姐心慈面軟保不齊要受苦,嫣兒看了豈不心疼?若嫣兒同意了,姐姐得償夙願,絕不讓嫣兒受半點委屈,名義上我為妻你為妾,實則願與嫣兒平起平坐,姐姐有什麼嫣兒就有什麼,嫣兒穿衣打扮亦可穿紅戴綠不受約束,嫣兒想去哪裡遊玩閑逛都由著嫣兒,父母予我萬貫家財做嫁妝,你我此生享用不盡,豈不是一樁美事美談,何樂而不為呢?你我互相依託,望妹妹能聽姐姐安排,一起守望幸福。」
雲嫣聽小姐說的真切,雖然感動,但是卻沒有動心,道:「姐姐莫怕,嫣兒願意一輩子伺候小姐不離開,但是只做奴婢,並不想做其他。」
伽寧:「嫣兒可是不屑做妾氏?」
雲嫣:「小姐,嫣兒也沒有你想的心氣兒那麼高,將軍偉岸,不是將軍配不上嫣兒,是嫣兒配不上將軍」
伽寧:「嫣兒,依我看也別說誰配不上誰的話,以妹妹才貌,做個正室夫人也當之無愧。況將軍中意嫣兒已久,平白地日日把小虎留在府里,說是看著怕你惹禍,實際是保護你,一有風吹草動將軍便趕回來了,我打量著必然是小虎去報的信兒,嫣兒都不曾察覺的么?」
雲嫣趴在夫人的腿上撒嬌道:「小姐太高看嫣兒了,嫣兒就只會給你惹禍。」
伽寧道:「不是你給我惹禍,是我給你惹禍,老夫人刻薄,我入府之後各種為難,若不是嫣兒護我周全,我都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伽寧說著流下眼淚道:「老夫人每日讓我去立規矩,又要府中掌事,又要事事彙報,只有責難,沒有認可,幸虧嫣兒聰明能幹,幫我撐起整個家院,若非如此,姐姐縱然有三頭六臂也獨木難支。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呢?」
伽寧說罷哭了起來。
雲嫣跪著扒到伽寧腿上,也流下眼淚道:「嫣兒不離開小姐便是,但是嫣兒真的不想給將軍做妾。」
伽寧:「是將軍不好么?」
雲嫣:「將軍是老爺夫人為小姐千挑萬選的乘龍快婿,怎會不好。」
伽寧急切問道:「那究竟為何啊?」
雲嫣:「小姐,娥皇女英只是傳說,現實中卻不是這樣。小姐說與嫣兒情同姐妹,在嫣兒的心中與小姐不止是姐妹,多年以來,小姐如姐如母般呵護著我,給我溫暖。嫣兒六歲便沒有親娘在身邊,是姐姐不嫌棄嫣兒,百般照顧疼愛,讓嫣兒幼小的心有所倚靠。一個六歲的小孩子,我能做些什麼事呢?只是小姐憐惜我,把我留在身邊,嫣兒豈能不知。嫣兒私下也常常想,將來如何結草銜環以報小姐。陪小姐嫁到將軍府,嫣兒也是心甘情願。別說是做這點小事,為小姐,就是赴刀山火海,嫣兒也萬死不辭。唯獨予將軍為妾,嫣兒斷不能答應。」
夫人李珈寧聽嫣兒說的情切早已流下眼淚,見雲嫣這麼說,止住了哭問道:「這是為何啊?莫非嫣兒心中已有良人?」
雲嫣:「嫣兒日日與小姐一處,嫣兒有沒有人,小姐還不知道么?」
伽寧:「那你說究竟為何?」
雲嫣道:「小姐叫嫣兒說,嫣兒就不得不說了。」
伽寧:「快說呀。」
雲嫣:「世上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分享,唯獨愛情難以分享,因為人心是偏的,不能正好分一半,不能正好三七分,也不能正好四六分。嫣兒若予將軍為妾,將軍愛小姐多一些,嫣兒無話可說。若是將軍愛嫣兒多一些,嫣兒便是動了小姐的心頭肉,讓嫣兒如何自處?不管小姐是否珍惜與嫣兒之情誼,嫣兒視這情誼為此生最珍貴的東西,嫣兒寧死不願破壞這般美好,更難以割捨。況且小姐是嫣兒的救命恩人,恩將仇報的事情非君子所為,嫣兒不齒。」
伽寧聽到這裡,狠狠的把雲嫣抱在懷裡,泣不成聲,兩人平時雖也不住的閑聊,像這麼掏心掏肺的說話卻是第一次。
彼此哭累了,伽寧緩了緩神對雲嫣道:「嫣兒,我不介意將軍愛你多一些,你相信我真的不介意,我就特別希望有這樣一個人能對你好。」
雲嫣:「小姐,別傻了,放棄這個想法吧。」
珈寧:「我不放棄,你要是不答應,那我只好求你了。」
說罷跪在雲嫣前面,雲嫣慌忙跪下去扶道:「小姐,你今天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有人逼你這樣做的?你告訴我,求求你快起來好不好?」
珈寧不肯起來,主僕二人就都跪在那裡,都不起來。
還是珈寧忍不住開始幽幽的說道:「嫣兒,你可知道,姐姐愛將軍勝過愛自己,姐姐早就看出將軍喜歡嫣兒了,但將軍從未跟珈寧說出口,也從未有半點逾越。他就這樣把心事藏在心裡,姐姐看著好生心疼,他越是這樣我就越是心疼,嫣兒,你就成全姐姐之心吧,別再讓姐姐心痛了好不好?」
雲嫣不想做這個決定:「小姐你快起來,地上那麼涼,你從小怕涼,你快起來呀。」
珈寧執拗道:「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雲嫣想擱置爭議:「小姐你總得讓我想一想吧。」
珈寧不依不饒:「那你現在就想好不好?」
大冷的天雲嫣急得額頭已然出汗:「小姐你坐到榻上去,我來想好不好?」
珈寧有意耍賴:「我不起來,我今天就想看看,你是真心疼我還是假心疼我。」
雲嫣又急又氣:「小姐你這不是欺負人嗎,我能那麼快想清楚么?」
珈寧似早有準備:「此事只宜快刀斬亂麻,無論我給你多少時間,你都會猶豫不決。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你的心就亂一個月;我給你一年你的時間你的心就亂一年。給你的時間越長,你那小腦袋瓜里想出的煩惱就越多。」
雲嫣見小姐不聽勸不起來,就只好動硬的了。來將軍府之後,在後山上經將軍引薦拜了一個師父,學了幾個月的功夫,力量還是有一些的。
她就去抱住珈寧往起拉,珈寧沒有多少力氣,不想雲嫣將其拉起就只好使勁兒抱住桌子腿,那可是鐵力木做的實木寬桌子,質地堅韌,刀斧難入。想當年將軍的祖父神力,素喜這最重之木,家中因還保存完好。
兩人拉扯了幾個回合,鐵力木桌紋絲未動,所以抱住桌子的李珈寧能夠得逞。
雲嫣已然筋疲力盡,攤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道:「小姐你這般耍賴,叫下人們看見了成何體統啊!」
珈寧見雲嫣已然泄氣,慢慢湊過來擁抱著雲嫣,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打小,不論是小姐要做什麼不合規矩的事兒,雲嫣攔著,小姐一撒嬌總能得逞。也時常被夫人抓住,兩人一同受罰,哭哭笑笑單純的生活如在昨天。雲嫣想到這些一時便不知如何是好,這些年倒沒發現小姐拗起來如此有主意,事情被李珈寧鬧到這個地步,總要有一個人妥協,雲嫣最後只好點頭。
雲嫣點頭了,珈寧如釋重負。她想哄雲嫣開心,看著雲嫣,雲嫣心裡不痛快,不理珈寧。
珈寧流下眼淚道:「嫣兒你說過,不管我做錯了什麼,你終究都會原諒我的,你說的話還算數不?」
雲嫣心裡一疼,也流下眼淚,兩人相擁而泣。
雲嫣這邊算是勉強同意了,珈寧便找機會在晚上睡前與將軍說起,將軍聽了十分欣喜,內心已然歡欣雀躍,卻不好十分的表現出來。他深深感恩夫人的豁達賢惠,對珈寧疼愛更加一層。將珈寧緊緊的擁入懷中,便有些情不自禁了,夜裡夫妻雲里霧裡恩愛的緊。
因著珈寧十分寵雲嫣,將軍更甚。珈寧跟將軍說好了要良辰吉日風風光光的娶雲嫣。對照兩個人的八字查了黃曆,要到五月才有上上吉的好日子。
將軍也滿口答應,說道:「近日西南邊關屢有狼煙,朝中幾位將軍都各自有重任,熟悉西南地形的蕭老將軍又染病不起,估計皇上這次派遣出征的多半是我。西南多年無戰事,安南也並沒有實力與我大泱國發動曠日持久的戰爭。此番挑釁,正如七歲孩童之頑劣,數數皮子才可安然無事。若是下個月出征,待到四月便會回來,那時回來正好娶嫣兒。」
因為說定了婚事,將軍也就不用刻意避著許多了。雲嫣喜歡一大早,趁小姐還不起床便去後山玩耍,主要是練習她師父明月師太冷月輝教她的武功。這一日,正在山間小路上練習飛鏢,一個飛鏢未中大樹卻被人接住,雲嫣抬頭見不是別人,正是將軍。雲嫣不知將軍是故意接了飛鏢,忙施禮道:「將軍恕罪。」
將軍伸手來扶雲嫣道:「我伸手去接,你未射我,何罪之有?」
雲嫣害羞跑開了,自己到山中的蓮花台中舞劍,將軍情不自禁的跟了上去。
將軍看雲嫣有模有樣的練劍,面容含笑。
雲嫣畢竟只練過幾個月,舉手投足都是花架子,沒有力道。
只見劍影在眼前劃過,直指天空。雲嫣忽聽得背後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道:「劍鋒不要指向天空。」接著用右手將劍鋒壓低了三分。
將軍站在雲嫣身後,雲嫣從未與男人如此近距離。她聞到清新的令人心跳的味道,自己的心也無法控制的亂跳起來。
二八芳齡,情竇初開。她不敢回頭,也挪不開步,將軍在身後有意的靠的更近了,近的聽得見呼吸,這讓雲嫣不得不閃躲開,正要走遠,將軍喊她道:「嫣兒,我陪你練一會兒劍如何?」
他隨小姐叫她嫣兒,她嬌羞不敢回頭看他。將軍從不曾叫過她的名字,為何一聲呼喚她幾乎有點淪陷?
將軍身經百戰,年華正盛,是大泱國除江湖人士之外武功最厲害的角色,曾經打過的大勝仗不下百起。就算是與江湖一頂一高手對弈,也可排的上前三。
所以兩個段位差了十萬八千里的人一起練劍的結果是什麼?一個惱羞成怒猛砍,一個輕鬆閃躲遊刃有餘,這砍人的用力過猛,沒砍到別人自己卻失了重心,被將軍一隻臂膀扶住順勢拉入懷中,雲嫣想掙脫但是將軍不鬆手,四目相對,雲嫣第一次可以這麼近看他,以前只敢遠遠的看過,風流瀟洒已讓人不敢直視,近觀則是面如傅粉,唇若抹朱,雙眸深廣,含情脈脈,不想將軍之美攝人心魄。將軍也是第一次可以這麼勇敢的看雲嫣,好一個絕色的美人兒,鼻準山挺,膚若凝脂,目秀神清,顧盼生輝,肉嘟嘟的美人朱唇,豐盈欲滴,將軍看的呆了,遲遲不肯放手,雲嫣回過神來使勁兒掙脫,將軍不得不松,雲嫣瞬間已跑遠,將軍尚覺魂不附體。
愛情這個東西經不起撩撥,一旦發芽便如野草般瘋狂的滋長,以前明知不可為可以心如止水,現如今郎有情妾有意,如小石子漾起一池春水。
此後,將軍對雲嫣體貼更多,每每早上特意的起來去陪雲嫣練劍,給雲嫣耐心指點,雲嫣始終不肯失了分寸,但是眼光流轉之間,濃情蜜意,已然無法隱藏。
將軍俊朗,年輕有為,是大泱國朝中年輕一代里出類拔萃的優秀將領,雲嫣之前未曾奢望過此,只想找一個人踏實的過生活,眼前可以預見的幸福來的突然,讓人不敢相信,此時她還不知命運已為其安排好了另外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