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孫向陽的往事
說起這個孫向陽，一生的經歷可謂之是傳奇。孫向陽今年五十五歲，典型的社會成功人士。
幼時出生在藏布地區一個及其偏僻的村寨里，村子四面群山環抱，交通十分不便，也因為村寨地處偏僻，人口也不多，大概有五百來戶，所以，一直也沒有通電。
至於電燈、電視、手機等家電，村寨里的人更是見都沒見過。外界的人也很少有人知道這個村莊的存在，這也導致了村中用「活人祭祀」的秘密一直也沒能流傳出去。
小村寨一直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人們靠種地、去山中打獵為生，過著較為原始的生活。
全村村民信奉山神，神山山頂上供奉著山神廟。
村民認為，山神具有生死繁盛的職能，取悅于山神，不僅能保障物質生產的豐收，而且還可以保證家庭人丁興旺、永世不衰。
每年農曆的三月初六是山神祭祀節，村寨中會選出兩名十歲以下的孩童，一名童男、一名童女送到山神廟侍奉「山神大人」，再由全村各戶湊錢買雞、牛、羊等家畜，到村寨山神廟的雕房之前宰殺，肯請「山神大人」享用。
說來也奇怪，每次祭祀過後的第二天，山神廟雕房前祭祀用的家禽牲畜都會消失不見，就連宰殺家禽后地面上留下的血漬也都消失得乾乾淨淨，當然，一同消失的還有那對被村民們推選出來的「童男童女」。
村民們並不會關心消失的兩個孩子去了哪裡，包括孩子的親生父母也是一樣，他們打心底里認為能侍奉「山神大人」是孩子們的榮幸，自家孩子自然是跟隨「山神大人」學本事去了。
當然，作為回報，小山寨的確也得到了所謂的「山神大人」的庇佑，農耕生產年年風調雨順，村中男女老少所求的大小問題，只要真心向「山神大人」祈禱，大多也都能得償所願。
一切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實則卻存在著極大的問題。
終於，在孫向陽八歲那年，在祭祀活動開始的前一個晚上，孫向陽的媽媽悄悄告訴了兒子：「娃子啊，阿娘聽村長說今年選中的童男是尼咧，尼從小就乖，聽話又懂事，還會幫著阿娘擇菜、洗衣干農活兒，阿娘捨不得你離開咧。」說著，竟是小聲的低低抽噎起來。
都說「兒行千里母擔憂」，人心都是肉長的，雖說被選中自家孩子的家長們可笑的認為，孩子只是跟隨「山神大人」學本事過好日子去了。但這次祭祀過後就再也看不到孩子了也是事實，向陽媽媽忍不住又從眼角劃過幾滴眼淚。
再來說說孫向陽，孫向陽小朋友從小就早熟聰慧，乖巧懂事，模樣也長得好看，得知自己將要被送給「山神大人」，心中隱隱升起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在他的潛意識裡，他並不相信所謂的「山神大人」。換句話說，他從內心深處並不相信「山神大人」是好人。那些年年進貢的「童男童女」們，從被送給「山神大人」之後，沒有一個活著回來過的，是生是死沒有人知道，還有那些消失的被宰殺的活禽牲畜們……
他已跟隨村中年紀最大最富學識的阿爺學習了兩年，阿爺是村寨里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走出過大山的人，家中收集了不少古書文獻，都是阿爺年輕時外出遊歷收集回來的「寶貝」。
見識過外面花花世界的阿爺眼界自是不同，阿爺之前也跟村寨里的人提過，禁止「活人祭祀」，但卻反過來被村民們指責對「山神大人」不敬，念他年紀大了只是口頭警告，之後莫要再提。此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
空閑的時候小向陽會跟著阿爺一起讀書，雖然有些字不大認識，但大概的內容還是看得懂的。
書上說真正的神明是聖潔的，公義的，慈愛的，寬容的……而我們山寨中所謂的「山神大人」卻喜吃生肉，酷愛鮮血，甚至，這個血和肉裡面——可能包括人類！這和書中描述的妖魔鬼怪何其相似！
思即此處，小向陽在內心做了一個此生以來最大的決定——逃！
「明天一早，阿爹阿娘就會帶著我去村長家報道，準備祭祀相關事宜，所以，我必須在今晚逃跑，爭取天亮過後再也沒有人找得到我！」小向陽在心中暗自思忖道。
深夜十二點，小向陽偷偷從被窩中爬起來，並沒有驚動家人，躡手躡腳的來到廚房，找個袋子裝了幾個饅頭和水就上路了。
「之前聽阿爺說，沿著村子的路口一路向東走，要走好遠好遠的路，再翻過兩個山頭，沿著一條小溪一路南下，就可以走出村寨到達一個名叫西都的大城市。」小向陽心裡如是想著，按照心中的路線悄悄的離開了家。並把早就準備好的「離別信」塞在了阿娘的枕頭下。
「阿娘雖然不識字，但阿爺認得，相信阿娘會拿著我的信讓阿爺代為轉達我的話，阿爹、阿娘，兒子走了，請恕兒子不孝，你們要好好保重身體，待我從大城市歸來，接你們過好日子！」小向陽心中默默的想著。
村寨中並沒有鋪好的柏油路，到處都是泥巴，坑坑窪窪並不好走，再加上沒有路燈，周圍只有點點星光勉強照亮，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小向陽走了一個多時辰，身後早已看不到村寨的影子，而他自己並沒有發現，自己離山神廟所在的神山越來越近……
「嗷嗚」，一聲似猿似狼的震天長嘯聲傳入了小向陽的耳中，接下來就是一陣「乒乒乓乓」類似刀劍碰撞、金鐵交擊的聲音，伴隨著刺目的法能衝擊波，一道道五彩斑斕的光束衝天而起，地上的雜草樹木被狂暴的罡風吹得不停搖晃，整個山體都為之震顫，天空忽明忽暗，似乎周遭空間全部被這股氣勢給波及到了，天地都是為之變色！
小向陽直接呆住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神仙打架」嗎？要知道，書上說「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腦中一片混亂，「我是凡人，我要趕快躲起來！」心中只剩下這一個想法。四處張望了一下趕忙跑到一顆粗壯的大樹後面藏好，心臟劇烈的狂跳著。
不一會，大戰之中的兩道身影從光芒之中顯露出來，一人青袍裹身，發簪鎖發，左手符籙、右手寶劍，目光炯炯，氣勢如虹，盡顯高人風範，這是一個道士。
另一個人，呃……應該說不算人，只見那個傢伙人身狼頭，直立行走，身高三米有餘，全身遍布毛髮，尤其是那顆兇狠碩大的狼頭上面，兩顆如探照燈般泛著綠色熒光的雙瞳，更加讓人不寒而慄，彷彿只要被那雙詭異的雙瞳輕輕一瞥，就會讓人立刻魂飛魄散！
儘管它的樣子看起來依然駭人，但此刻，這隻狼妖有點慘，全身上下遍布幾十個大洞，都在咕咕地往外冒著鮮血泡，鋒利的獠牙也被打斷好幾根，一隻手臂也斷了半截，顯然是先前同老道戰鬥中吃了大虧！
「孽畜，偽裝山神，迷惑百姓，生吃人肉，禍亂人世，罪無可恕，還不束手就擒？」道士高聲怒喝道。
「臭老道，我庇佑這個村寨數百年，保他們農耕風調雨順，保他們所求事事如意，如果我不是他們的神明，那誰才是？只不過是每年吃一對小孩子過過嘴癮罷了，也是他們心甘情願孝敬我的，我一沒偷二沒搶三沒收禮不辦事，我有什麼錯？」狼妖開口發出嘶啞難聽的質問聲。
「強詞奪理，吃人就是罪無可恕，既然你冥頑不靈，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氣了……」道士沉聲道。
「既然如此，這是你逼我的！」狼妖瞪大雙眼回應道。
只見狼妖猛然暴起，對著小向陽藏身所在的大樹抬爪就是一推，伴隨著冷冽的罡風襲來，老樹應聲而斷，大樹眼看著就要衝著小向陽砸了下來，生死一線間，小向陽嚇得驚恐大叫，甚至忘記了躲避！
千鈞一髮之際，老道士發現了藏在樹下的孩童，一揮衣袖將大樹拍飛，將其解救了下來。可再回頭，哪裡還有狼妖的影子呢？
「糟糕，狼妖跑了，如果想要快速恢復修為，就需要在短時間內有大量的血氣之力供給，不好，村民們危險了！絕對不能讓它得逞!」老道士內心焦灼的想著。
顧不上安慰早已經被嚇得渾身抖如篩糠的小孩子，老道士一把抓起孩子往後背上一拋，順著狼妖留下的氣息往，其逃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不出所料，狼妖果然來到了村寨，等到老道士趕到時，正好撞見狼妖，兩隻爪子分別提著一個不知生死的村民，正往嘴巴里塞去的情景……老道士睚眥欲裂，把身上的孩子安頓好之後，提著寶劍就向狼妖沖了上去。
只是此時的狼妖因為連續吃了幾十個人，血氣得到了極大補充，修為實力較未受傷之前更是提升了不少！而老道之前跟狼妖戰鬥，又損耗了不少功力沒來得及調養，修為一升一降，很明顯這是一場惡戰！
「是時候亮出我真正的底牌了，臭老道，受死吧！」狼妖不卑不亢的說道，彷彿已經勝券在握。
只見狼妖忽的抬起雙掌立於胸前，結出一個複雜的法印，法印凝結出龐大的氣勢，墨綠色的光芒與血紅色的光芒交相輝映，遮天蔽日，一條十幾米長的白狼法相凝結而成！白狼張開血盆大口，鋒利的獠牙閃著幽幽寒光，散發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后蹲、助跑、起跳一氣呵成，兇悍異常的飛撲向了老道士，想要將之吞吃入腹。
老道士只是冷笑一聲，不躲不閃迎頭而上，只聽「轟」的一聲，周身法力徒然間猛烈爆發，那般氣勢彷彿將這片天地間的雲層都攪了個粉碎，浩瀚法力翻湧而出，帶起一道道沉悶的風聲！大地彷彿承載不住一般，不斷地龜裂開一道道口子。只是眨眼之間，手中長劍翻轉，凌冽的劍氣伴隨著肅殺之聲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直刺白狼雙眼……
村民們嚇得躲在屋子裡瑟瑟發抖，沒有人敢出來觀看這場精彩的對決。沒辦法，凡人的身體太脆弱了，一道罡風掃過，對普通人來說都是致命的危機。
一刻鐘后，對戰雙方都受了頗為嚴重的內傷，老道士頭髮散亂，嘴角流血，臉色蒼白，身上也遍布幾道深可見骨的爪痕，而對面的狼妖又恢復了之前的慘烈狀態，二者戰了個勢均力敵，旗鼓相當。
「這樣下去不行，我不能耗死在這裡，看來要拿出壓箱底的絕招了，宗門老祖宗傳下來的『五行罡雷符』！真的是肉痛死了，僅剩下最後的三張了，如今還要再少一張」。老道士在心中哀嚎。
「五行罡雷符」是指道法高深的法師，將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結合自身術法，引動天雷，並將五行之力與天雷之力融合，封印在小小的符籙當中，施術者只要催動法決就可引動符籙降下雷罰。
所謂五雷震天地，八卦定乾坤，一旦引爆，威力無窮！無論是山精妖怪還是邪祟鬼物，只要沒有千年道行的，都會一擊之下灰飛煙滅。
只見老道不知從哪抽出一張符籙，口中默念法決，催動符籙，同時飛身而起，一巴掌將符紙拍在了狼妖的頭頂上。
轟隆，一聲巨大的驚雷響徹天空，同時，一束水桶般粗細的紫色雷電毫不留情的劈在了狼妖身上，雷電發出劈里啪啦的爆炸聲，紫色的電弧彷彿穿透最深沉的夜，璀璨奪目的亮光刺的人睜不開眼。一瞬之間，雷電從狼妖的天靈蓋刺入，又從腳底下竄出，地面上被雷電餘波炸裂開一個直徑數十米深的漆黑大坑，正冒著黑煙，散發著陣陣糊焦氣味……狼妖甚至連一聲慘叫都還沒來得及發出，就化作飛灰隨風飄散了，屍骨無存，形神俱滅！
眼見妖物伏誅，老道士大大的鬆了口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句「建國后動物不能成精」言論的影響，說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的，建國后還真的沒有再次化形的妖獸了。
當然，這也跟如今的天地靈氣有關，末法時代，靈氣稀薄，不足以支撐過於強大的生靈繼續修鍊，活躍在古代的知名異獸要麼隕落，要麼避世沉睡保留一線生機，留給後人的只剩下隻言片語的神話傳說。
「今天的消耗有些大啊，老胳膊老腿兒，不頂用嘍，還真有點吃不消！關鍵是我的'五行罡雷符'啊！更悲催的，宗門發布任務后老道我第一個到達此地，為此還沾沾自喜，自以為撿了個大便宜，誰知道卻是吃了個大悶虧！老道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而來，為的就是得到那顆妖獸內丹啊！」老道士自言自語道。
妖獸內丹是妖獸修鍊出來的能量結晶，戰鬥時可為妖獸提供持續的能量供給。
妖獸內丹不僅可以用來煉丹，提升服用者修為，也可用於煉器，提升法器的等級，還能直接給靈寵吞服，幫助靈寵升級，提升靈獸戰鬥力，還能拿去拍賣會換錢或者修鍊資源……
對於末法時代的現今來說，妖獸內丹更加顯得鳳毛麟角，不可多得。
雖然這隻狼妖只是半化形妖獸，不過靈智已開，又受村民們百年供奉，修為並不比完全化形妖獸弱多少，絕對已經凝成妖丹了！可惜了，不能打敗它，便只能將它消滅了！
「都怪那個突然出現的臭小子，為了救他給了狼妖逃跑的可趁之機，明明之前鬥法是我佔了上風的！可是見死不救又不是老道我的風格啊，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夫人又折兵，老道我怎麼這麼命苦啊！」老道士坐在地上繼續碎碎念，後面竟開始乾嚎了起來。
嘹亮的假哭聲立刻吸引了村民們的注意，見外面危險解除，村民們一個個都從房子里走出來打探那隻怪物的消息。
被老道士點名的向陽小朋友此刻蔫蔫的從人群中走出來，聲若蚊蠅的開口道：「對不起，老爺爺，是我的錯，是我耽誤了您斬殺妖怪的最佳時間，導致寨子里死了好多人，也連累了您受傷……是我不好，我不該偷偷離家出走，我應該乖乖的給妖怪吃，這樣也不會撞見老爺爺您和妖怪打架，更不會連累寨子里無辜死了那麼多人……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說道後面竟有些語無倫次起來，重複的說著自己有罪，看起來著實可憐……之後更是嚎啕大哭了起來。
老道士眼神複雜的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小不點」，頓了頓，輕聲安慰道：「罷了，一切都是天意，誰也不知道事情會趕得這麼巧，你是有罪，但也不能說錯都在你，我也有罪，是我大意了，專註戰鬥沒有注意周圍環境，而妖獸對氣息的敏感度遠遠高於人類，更何況你還是它最喜歡吃的美食之一，自然早就發現躲在大樹後面的你了。哪怕我能在戰鬥中多分出一絲心神，早就發現你了，斷不會給那隻狼妖逃跑的機會！罷了，一切都是命啊。」
老道士沒有說出口的是，自己本來的目的是為了妖獸內丹，救人只是其次，他是藏了一點小私心，但無論出於何種目的，老道士還是被這個孩子連累了，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妖丹，算是白來一趟。
從一老一少的對話當中，周圍的村民們漸漸理清了思路，回過神來。
原來，那個狼妖就是他們的「山神大人」，他們進貢的孩子們並不是過什麼好日子去了，而是都被妖怪吃掉了。
原來今晚村中死了那麼多人，引來妖怪進村的是這個名叫孫向陽的孩子！
那些剛剛死去家人的村民們眼神如刀子般冰冷的齊刷刷的一同對準了小小的孫向陽，恨不得要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嚇得小向陽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向陽媽媽趕忙走上前、一把將兒子護在了懷中，隔絕了外界所有冰冷仇恨的目光，口中低聲安慰道：「娃子不怕，阿娘在，阿娘在的，阿娘永遠保護你！」
村民們一方面要面臨信仰崩塌后的無所適從，另一方面又要承受失去親人後的絕望痛苦，而孫向陽好巧不巧就成為了此刻憤怒失去理智的村民們發泄情緒的出氣筒，已然引起了公憤！
見到這種情況，老道士無奈的站起身又嘆了口氣，高聲道：「大家都冷靜冷靜，我知道你們很難過、很憤怒、很悲傷、很絕望。但人死不能復生，大家還是要往前看，向陽他只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以旁觀人的角度說，向陽他自己也是一個受害者，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無端端捲入我和那孽畜的戰鬥中，還險些因此而喪命，你們當中絕大多數都已為人父母，換位思考一下，假設向陽是你們自家的孩子，他什麼都沒有做，平時懂事又乖巧，你們還會這樣對他嗎？」
老道士的一番話令一大部分村民收起仇視的目光。他們自己也知道，錯不在一個小孩子身上，可仍舊忍不住的遷怒於他。
老道士接著對小向陽說道：「孩子，你也看到了，這個村寨已經容不下你的存在了，你留在這裡只會讓更多的人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你我也算有緣，不如拜我為師，跟隨我離開一起學本事吧，以後就用你所學，去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就當為寨子里無辜死去的人贖罪吧！你——可願意？」
「弟子願意跟隨師父修行，並用畢生所學盡我所能，幫助深陷困境中的人們！師傅在上，請受弟子一拜」。說著竟是跪在了地上，向老道士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向陽的爹娘雖有不舍，但也知道不能挽留，對於全村人來說，向陽的離開是最好的結局！
告別了父母鄉親，孫向陽跟隨老道士一起離開了居住八年的村寨，踏上了修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