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父親打電話給她：「藍藍，有時間回家來看看，那個男孩的事爸爸都知道了，既然你已經考慮清楚爸爸也不會反對，收養手續我已經找人全部完善過了，你就放心吧！藍藍……那件事是爸爸的錯，爸爸對不起你，不要記恨爸爸。」她有點難過，這本是一件多麼荒唐的事情，二十五歲收養一個十七歲的少年，父親竟然會同意還幫忙妥善手續！握著電話聽著父親有些低三下四的話她心裡無限凄涼，為父親為自己，也為了母親。

  她的母親出身貧寒，人卻生的極其漂亮，不是明艷動人的類型而是一種讓人舒服的溫婉秀麗，母親成績很好所以骨子裡又有一些不同於旁人的傲氣，用父親的話：「你母親像一杯年代久遠的好酒，清冽純粹，初見時便是會愛上的！」父親少年時是個不學無術的小混混，仗著家中富裕也算是橫行一方，好在腦子聰明又被爺爺逼著念了書也算半個知識分子，那年正逢高考放榜，他帶著一群小混混裝模作樣的守在榜前面，天是下了小雨，他遙遙的便看見母親撐著一把黃色的油紙傘，穿著碎花的棉布裙子朝這邊走來，他傾心於母親的卓爾不群。那年母親考上了清華，家中卻怎麼也拿不出錢來供，母親嘴上不說心裡的苦楚大概快要將她逼瘋。父親既對母親起了心思看著這種情況也有了主意，趕著母親開學前就說服了爺爺上門提親，爺爺好面子，母親的優秀大抵也滿足了他的虛榮心，於是母親迫於生計順理成章的應了這門親事，大學畢業就嫁到了老時家，十幾年如一日的操持家務照顧父親飲食起居，爺爺在世時也是事無巨細的照料，她曾經問過母親既然最後都是這樣過日子，當初何必為了上清華就答應嫁給父親，因為當時母親並不愛父親，母親告訴她：「當時我不懂什麼是愛，只是覺得這夢想大過天，上清華是我多年的夙願，要是能了了那日子怎麼過都是幸福，你父親待我好又懂得賺錢，這麼多年錦衣玉食養著，橫豎想來是我欠他的！」

  母親覺得是自己虧欠父親，所以當她發現父親和秘書珠胎暗結的時候沒有哭沒有鬧一瓶安眠藥決絕的結束了生命。那是她十八歲，她約了蘇筕去看音樂劇，隔天回到家母親躺在床上已經涼透了！她恨母親的決絕，她更恨父親的背叛，雖然父親一直解釋著，說與那個秘書只是一次酒後亂性，秘書肚子里的孩子最後也沒有留下來，可是母親走了便是回不來了。她沒有回答父親，嘟的一聲切掉了電話，片刻后回頭對著正在看電視的少年說了一句：「阿重，過年隨我一起去看看我父親可好？」少年點點頭卻又聽她說：「算了，還是不去了。」冬天不知不覺已經來了，她畏寒畏的厲害，心裡只盼著春天早些來，她有些想念窗外面的綠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