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言斌社
雲麓書院。
澡堂單間。
按照大夫寫好的配方調製好具有淬體效果的葯浴，結束體能鍛煉的石千豪猶豫著泡了進去。
瞧著這一桶翠綠色的液體，他雙手靠在澡捅邊緣，整個兒倚著桶壁開始閉目養神。
府城花重一行並沒有完全達到他的目的，反而讓他了解到了這個世界普通人想要掌握力量的不易。
哪怕是在力量等級上居於金字塔末端的血勇武夫，想要培育出一名可堪用的人手消耗的資源也是尋常人家無法承受的。
不僅是指占花費大頭的武技、功法來源，更是配套需用的藥物器材等消耗也是不小的數目。
石千豪此行買回來的三分淬體藥材，平均大概花費一兩，但卻只是一個月的用量，每十天泡一次。
而從石千豪的體感來看，要葯浴的效果其實並算是十分明顯。
按照他的估計，等這一盆子藥液變得透明，撐死了也就給他體質屬性加一點左右的數值——這還是在前期藥效明顯的情況下。
恐怕隨著藥物抗性，每次葯浴連一點體質也加不了。
「看來完全沒有必要繼續花這個冤枉錢。」石千豪搖頭嘆息，「只能指望言斌社那邊有沒有合用的東西了。」
葯浴完畢，眼看天色還早，他決定依約前往錢益口中全部都是由武夫子弟組成的結社言斌社去探探情況。
在浩氣大陸，儒府門下弟子結社是一個相當普遍的現象。文人墨客無論公卿布衣，幾乎人人都參加過同鄉會、同好會之類的社團。
所謂上行下效，書院這種儒生培養基地里，學生們結社的風氣自然也蔚為大觀，甚至書院還專門劃出了一片區域作為各大社團的活動基地。
石千豪一路走來，同鄉會這種標誌性的組織倒是沒有瞧見，書院中的主流是以同好會這種形式。顯眼的大社團都是諸如「詩社」、「文社」這種和儒學相關的輔助活動，其他五花八門的小集體也有不少。
只是他找了半天，幾乎快走到這個區域的盡頭，也沒瞧見有掛著「言斌社」牌子的院子。
正當石千豪懷疑這是不是個不被書院承認的地下組織之時，他終於在書院一角靠近圍牆的地方發現了一個稍顯僻靜的小院。
月洞門一側掛著一塊飽經風霜的木牌，上邊黑色脫墨的字跡險些難以辨認，寫的正是「言斌」二字。
他鬼鬼祟祟地探頭往裡瞧了一眼，見院里頗顯蕭條，也並不見有人影。
他正疑惑是不是沒到社團活動時間，身後傳來錢益的聲音：
「呦！這不是石兄弟嗎？看來你果然還是對我們言斌社感興趣，過來看看情況？」
石千豪轉身行禮：「大家出身相似境況相同，我自然對言斌社有些感興趣。」
可你當年明明表現得不屑一顧……
當然，這種話錢益也只是在心裡吐槽，並不說出來揭對方老底。
他在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石千豪與他一起進去瞧瞧。
此時石千豪也不推辭，跟著對方便進了小院。
「石兄弟，實不相瞞，雖然整個書院上百名武夫子弟幾乎都曾在我們這兒登過記，但卻也並不是人人都會過來參加活動。」
瞧出他滿臉有話想問的樣子，錢益一邊領著他走進房門半掩的主屋，一邊耐心解釋。
「一般情況下，咱們言斌社常來的人數不過二十，常駐的更是只有五六者。」
「這是為何？」石千豪愈發疑惑，「按理說人以群分，大家都是一樣的處境，總該報團取暖吧？」
錢益看了他一眼，苦笑道：「對大多數人而言，能夠成為儒生是難得的改變命運的機會。他們在進入書院之後度過一段適應期，便會想著更好地融入儒府，而不是向我們一樣冥頑不靈。」
「原來如此。」石千豪露出瞭然神色。
人往高處走，緬懷昔日榮光的終究是少數，何況浩氣大陸的武道也談不上有多少榮光。
還留在言斌社的，要麼就是實在融不進儒生團體，要麼就是向錢益這樣喜歡拳腳功夫勝過讀書練氣的人。
兩人一邊聊著，已然在房中幾人好奇的目光中落座。
「諸位，我來向大家介紹一下新朋友！」
見正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錢益順勢開始為眾人互相介紹。
「這位就是這兩日風頭正盛，三兩拳打敗了修竹院天才，為我們武道揚眉吐氣的石千豪石家兄弟！」
一聽來者就是石千豪，屋內坐著打牌喝茶的幾人紛紛喝彩起來：
「原來是石家兄弟！你與林逸一戰我去瞧過熱鬧，兄弟一手拳法當真威勢不凡。」
「正是，正是！我們幾兄弟都是好拳腳武藝的，正想找石兄弟請教幾手呢！」
石千豪與他們一一客套了，並將對方的名字記下，喝著茶先與他們閑聊起來。
等初見的距離感消散了不少，他才向眾人拋出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既然諸位兄弟都是真正的鐘情武道的，大家互相學習自然是好的。」
「小弟今日前來，的確是有武道修鍊上的疑惑想要請教大家，還望諸位不吝賜教。」
「石兄弟戰力非凡，談什麼賜教？大家說點想法互相參考參考還差不多。」錢益笑著打趣，「不知道石兄弟有什麼疑惑？」
「不知諸位兄弟平日都是如何修鍊體魄，砥礪武道？我瞧院中的幾個木人已然破敗不堪，想是不曾有人聯繫過拳腳功夫。」石千豪說出自己的問題，「諸位在書院，可曾還勤修家傳功夫？」
「家傳功法自然是勤加修習的，只不過嘛……反正武道一途冬練三九夏練五伏成就最高也不過百人敵境界，拳腳功夫自然是疏離了。」
「想來在書院的大家都是抱著這種心態，才漸漸都不來言斌社，變得努力鑽研經學修鍊正氣去了。」
回答他的人搖頭苦笑。
石千豪卻並不在意這點，反而雙眼一亮：「不知諸位能否給兄弟我講講，你們都是修鍊的什麼功法？能否傳授與我略作參考？」
「大家都是家傳功法，彼此互通有無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錢益有些好奇，「只是，以石兄弟的身手，哪還用得著參考我們這些人的功法？」
石千豪有些尷尬，直言不諱道：「不瞞諸位兄弟，先父走的早，家傳功法並未傳授與小弟。小弟能夠戰勝修竹院林逸，全靠一身蠻力罷了。
「然而我今日練拳時卻發現自己到了瓶頸，每日鍛煉開始傷身反噬，便想著找一門功法輔助，以期在武道一途走的更遠。」
眾人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同時難免面露異色：「石兄弟竟然不靠功法鍛體便能發揮三品血勇武夫的戰力，著實是武道天才！」
錢益接著開口，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惋惜：「只可惜當今武道沒落，上限也只不過四品萬人敵……石兄弟這般天賦也只是朱玉蒙塵。」
石千豪聞言搖頭：「只是希望能有功法適當增強體魄，混個身體健康罷了。」
「既然只是尋求增強體魄的方法，石兄弟又何必買櫝還珠？」錢益面色古怪，「須知所有武道功法想要入門，沒有個十來年的童子功都是沒戲的。」
「這……」石千豪面露難色。
十來年才能入門，那的確是太慢了些。等功法入門的時間，他龍拳說不定都升了幾十級，體力都點到數百了。
這功法豈不是修鍊了個寂寞？
見石千豪一臉失望，錢益面色愈發古怪，終於忍不住點破關鍵：「不是我說石兄弟，你可知在儒府崛起之後，我武道一途便飛速沒落？」
「難道不是正氣的超凡偉力比肩天地，將武道的血肉氣性這種原始的力量使用方式徹底碾壓？」石千豪隨口回答。
「在儒府之前，道宗便早已有修仙之術，仙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豈不是早已打破了這種觀念？」錢益循循善誘。
「那……」石千豪一時間有些不大明白。
錢益也不在賣關子，在房間了找了紙筆，就開始默寫經文起來：「根本原因就是，儒府的修鍊方式，在鍛體方面也遠比傳統武夫更加輕鬆和高效。」
他說著，筆下已然辛苦地寫好一個「武」字，抬手已是滿頭大汗。
「儒府以文載道，光是我們寒梅院教授的鍛體方式，效率就一進遠超上品功法的效果。」錢益擦了擦汗水，「就我寫這個字的功夫，鍛體效果比得上練習三天內功，武道如何能不沒落？」
……這麼神奇的嗎？！
石千豪有些難以置信。
大家同為儒府弟子，寫字有這種奇效我怎麼不知道？
原來我是每節課都睡覺的學渣？那沒事了。
石千豪苦笑，沒想到自己盡然守著寶山而不自知，難怪剛才這些兄弟在感嘆他「買櫝還珠」。
想清楚這一點，石千豪也就不再對言斌社有更多的興趣，與諸位兄弟又閑聊了一會，起身告辭離去。
在回宿舍的路上，石千豪捋遍了自己的記憶，也沒找到學過的儒府鍛體法，暗罵了一句「坑爹玩意兒」之後，無奈地轉換目的地往教學區的藏書而去。
那裡有整個書院所有的典籍，想必儒府基本的修行法門在那裡都有備份。
石千豪雖然說過自己想當一個頭鐵的莽夫，卻也不代表他是不懂變通古板之人。
力量從來不分對錯。
只要對自己有益，力量通通都能為己所用。
文武雙修不偏科才是石千豪這種接受過現代教育的人該選擇的正確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