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煎水成冰02

  親子鑒定出來當天，司、季兩家人齊聚一堂。

  恬家六口人，一條狗——

  爺爺奶奶、二叔表弟，恬檬陳穎，以及一條馬犬。

  司家四口人——

  文柏司承，文簡小凡。

  大家圍著一張圓桌坐下，紛紛望著桌上擺著的牛皮袋沉默。

  恬二叔把未拆封的鑒定報告推給文柏：「親家母，你拆。」

  文柏又給推回去：「還是您來。」

  文簡和陳穎的事兒實在過於巧合，即便種種證據擺在眼前，他們依然心懷忐忑，都擔心空歡喜一場。

  恬奶奶看不下去了，伸手取過牛皮封袋，當著大家的面拆開。

  拆開后，就連地上蹲著的狗子都不再搖尾巴了，屏住呼吸仰著頭，望著一臉凝重的老爺子。

  恬奶奶戴上老花鏡，仔細看了半晌，神色沉重。

  大家緊張兮兮望著他，只敢小口呼氣。

  陳穎握著文簡的手，表面鎮定，手心卻被汗濕。

  在眾人的注視下，爺爺摘下老花鏡，抬眼掃了圈眾人，長嘆一聲：「哎……」

  這一聲嘆氣，讓兩家的心都跌落谷底。

  不是嗎？所有證據都錯了嗎？為什麼小凡不是陳穎的孩子？難道是文簡在撒謊？那些證據都是文簡偽造的？

  文柏也開始懷疑。

  陳穎臉色發白，把手從文簡手心裡抽出來，喉嚨發乾，聲音喑啞：「我不是小凡媽媽。所以，是有人在說謊。」

  眾人把目光齊刷刷投在文簡臉上。

  如果有人說謊，那一定是文簡。

  恬二叔直接發飆，一拍桌道：「文簡，你到底為什麼要騙我們？如果你真的喜歡小穎，直說就是，如果小穎真的喜歡你，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不會阻撓你們在一起，不會介意你結過婚有過孩子。可你這樣撒謊，會讓我覺得你這人人品有問題！拋棄糟糠，撒出這種彌天大謊！你——」

  小表弟恬智霖也跟著插嘴，嘟囔道：「是啊，太過分了！你可真厲害，搞這麼多事，就是為了讓我們相信你的深情人設嗎？細思極恐！嗷——」

  小表弟背旁邊的恬檬掐了一下，哀嚎道：「檬檬姐你掐我幹嘛呀！」

  恬檬瞪他一眼：「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

  陳穎心情跌落谷底，她扭過臉看文簡，想要一個答案。

  文簡皺眉：「鑒定報告有問題。」

  他話音剛落，喝了一口水的恬奶奶，一臉疑惑道：「你們幹嘛呢？鑒定報告都沒看，怎麼就能指責人家文簡撒謊呢？」

  「？？」恬檬一臉疑惑望著爺爺：「爺爺，不是您先嘆氣的嗎？如果穎寶是小凡母親，您嘆什麼氣？」

  大家也一臉懵逼：「？？」什麼情況這是？

  爺爺把報告遞給她，一拍桌子道：「害，我嘆氣是因為這份報告全是洋文，你爺爺上山剿匪可以，可洋文我是一個字母都看不懂啊！」

  眾人：「……」

  恬二叔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暈厥過去。

  司承立刻取過鑒定報告，迅速掃到結果，鬆了口氣，低聲說：「大家可以放心了。」

  他將報告遞給母親，視線落在陳穎臉上：「歡迎大嫂回家。」

  大家也都跟著鬆了口氣。

  剛才還綳著臉的陳穎，沒忍住，鼻子一酸，眼眶一熱，捂著臉哭出臉。

  脹在胸腔的激動促使她熱淚盈眶，司承那一句「歡迎大嫂回家」更是讓她感覺到一絲趨近於現實的真實幸福。

  恬奶奶鬆了口氣，舉起拳頭砸在了爺爺頭頂：「死老頭，不懂洋文假裝什麼高深？看把大家給嚇得。」

  爺爺：「……你跟我這麼幾十年，不知道我不懂洋文？你是真愛嗎？」

  恬奶奶小嘴一撅，立刻撇頭岔開話題，笑盈盈看向文柏：「親家母，看來我們還可以再次合作辦一場婚禮哦，定個日子，什麼時候辦？」

  文柏看向文簡，也笑盈盈道：「他們決定。」

  「不著急。」文簡拍撫著陳穎肩背寬慰，說：「我和小穎在巴圖結婚，那會沒什麼條件，我手藝不佳，為她做的婚服也差勁兒得很。我想再親手為她做一件婚服，從布料染色，到布料樣式刺繡，以及服裝設計、打版、剪裁，我都想自己來完成。」

  小凡在旁抱著胳膊，無奈地望著這群全程沒搭理他的大人們。

  他氣鼓鼓地去了客廳看動畫片，把聲音調到最大，還是沒能引起大人們的注意。

  他還挺生氣。

  轉念一想，大家都很在乎媽媽，就又不生氣了，嘴角浮起一抹甜滋滋的笑。

  從此以後，他有媽媽了。

  恬檬咂舌感慨：「大哥，您未免也忒狠了吧？染布都要自己來？刺繡也要自己來？」

  她似乎想起什麼，一拍腦門道：「幾年前小穎回國，衣服上綉了一段歪歪扭扭的情話，該不會是你……大哥，恕我直言，就您那綉工，沒眼看啊。」

  提及這，陳穎明白什麼。

  「我一直清楚，為什麼我會清楚染布的流程。是你……教我的？」她喉嚨微滾，激動地有些聲音發顫，又問：「簡狐狸。在巴圖，你替我做過嫁衣？用西草染過紅布？還笨拙地綉過花？」

  「是。」

  陳穎一閉眼，幾行歪七扭八的綉字出現在她腦海中。

  她深呼吸，讓大腦恢復平靜狀態。

  「等星光溺入海，藍鯨遇銀河，煎水成冰，也還是喜歡你。」

  好酸的情話，可這些文字由簡狐狸綉出來送她，卻暖意充沛。

  *

  夜深，月光灑進卧室。

  床頭燈光昏暗，小凡睡陳穎和文簡中間，正聽文簡講女戰神班娜的故事。

  小西瓜頭拿肉手捏玩著文簡的下巴，聲音軟軟糯糯，說：「爸爸，我不喜歡這個故事！」

  「你怎麼能給小孩講這麼殘忍的故事？」陳穎在被窩裡踢了一腳文簡，伸手攬過小凡，低聲說：「穎姐給你講奧特曼大戰孫悟空的故事！」

  文簡：「……」這個聽起來更恐怖吧？

  小凡激動道：「孫悟空是怎麼去的日本呀？」

  陳穎面不改色：「孫悟空一個筋斗雲十萬八千里，比我們坐飛機還快！」

  小凡「哇哦」了一聲，豎起大拇指感慨：「孫悟空真厲害！那一定是我們中國的孫悟空贏！」

  事實證明，陳穎實在不具備講故事的能力，全程乾癟癟，小凡很快窩在她懷裡呼呼大睡過去。

  文簡把小凡抱回隔壁房間，回來后，額間浸滿汗珠。

  「還好嗎？」陳穎扯了紙巾替他擦汗，「下次這種事交給我吧，你的體力我不放心。」

  文簡伸手握住女孩手腕，側身壓下去，在她唇瓣上輕輕磕了一下：「你在質疑我的體力？」

  「……」陳穎被吻得渾身酥麻。

  這和她強吻不能動彈的文簡不同，在這個恢復體能的文簡面前，她完全失去了主導能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即視感非常強烈。

  文簡是刀俎，她是魚肉。

  「從前你趴在我身上，為所欲為，」文簡一臉好笑看著身下，躺成僵硬狀態的女孩：「怎麼現在倒成了挺屍小鹹魚？」

  陳穎：「……我沒有，你胡說，我依然活潑為所欲為。」

  文簡唇角一勾，俯身下去，繼續去吻。

  若即若離，非常有章法，並不著急深入。

  彷彿，在故意挑起她內心壓制的慾望。

  陳穎渾身都酥軟了，徹底變成一灘柔軟無骨的水，心上和身上都潮濕一片。

  「別親了，再親，我可要犯罪了！」

  她怒瞪著雙眼，腮幫子鼓脹，像極一隻故作猛虎的小奶貓。

  文簡的吻向下移動，落在女孩鎖骨凹陷處，灼熱的呼吸在她脖頸處噴薄蔓延，化作催使慾望的熾熱。

  「那就，」他在女孩鎖骨輕磕了一下，「犯罪吧。」

  陳穎：「……」

  事實證明，她多慮了。狗男人的體力，異於常人。

  *

  半個月後，文簡的體能已經徹底恢復如常，身上腹肌也成型。

  文柏集團總部和《文尚風》分別在一環和三環。

  文簡在二環買了一套精裝公寓，方便陳穎上下班。小凡的學校是寄宿制，周末才回來。

  如今文簡回歸，文柏倒也輕鬆許多，漸漸地把工作都交由文簡，自己倒樂得清閑，拿周末時間陪伴孫子。

  陳穎被文柏調去澳洲兩個月，回來后又遇到私事需要處理，請假半個月。

  這麼長的時間，對她競爭主編職位有很大影響。

  回公司第一天，艾佳把她叫去辦公室，打算新一期雜誌首封用崔成。

  陳穎和崔成已經近一年沒聯繫。

  年前，崔成的作品《絢爛》與費老爺、 DIC以及其它幾家國際知名服裝品牌達成合作。

  《絢爛》是崔成新系列的作品，以色彩拼接為主要風格。幾家知名服裝品牌分別拿下了這個系列中的其中一款，運用在了服裝上。

  以《絢爛》為花紋的服裝一經上市，就成為了當季夏天最熱門的色彩流行爆款。

  崔成出名以來，從未上過任何時尚雜誌採訪。如今崔成回國紮根，艾佳想拿下崔成的獨家。

  艾佳早就想拿崔成的獨家專訪，這次她直接給陳穎下達死命令。

  回到辦公室，陳穎焦頭爛額。

  松原嘟囔道：「穎姐，我不明白集團總部為什麼要突然調派你去澳洲學習兩個月。現在好了，田安那個小賤人，在這兩個月作出了成績，又把主編的心給拉過去了，好氣哦。」

  陳穎沒說話。

  松原繼續又說：「煩死了，主編明明知道你和崔成的事情，現在卻又故意為難你！崔成那死變態，肯定要用這件事威脅你的！」

  陳穎沉默一陣，最終決定給崔成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接通，她打開免提。

  男人的聲音明顯一頓：「小穎，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

  陳穎並不想跟他談私事，直接了當的說了來電的目的。

  講完目的，語氣依然剛正不阿：「崔先生，我們雜誌的影響力您應該清楚。如果您那邊有什麼條件和顧慮，可以跟我溝通。」

  「小穎，你有必要跟我這麼客套？」

  崔成明顯生氣：「KK是我的前任，我已經和KK斷得乾乾淨淨，你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們從小認識，我是什麼人，難道你不清楚嗎？」

  「不清楚。」陳穎笑著說：「崔先生，我們的事已經過去一年，沒必要再翻舊賬。其次，我現在已經有了未婚夫。我們的私事就此翻篇，如果您願意同《文尚風》合作，我們談談公事？」

  崔成怒道：「陳穎，你這是鐵了心要跟我劃清界限？我聽說你為了往上爬，甘願給一個殘廢做老婆？給人當后媽？陳穎，如今的你混成這樣，當真能耐。」

  「崔先生，請您說話注意些。」陳穎盡量讓自己語氣平靜，「我可以告你誹謗。」

  「誹謗？」崔成在電話里冷笑，真面目暴露：「你的事我一直在關注，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清清楚楚。你當真以為我是在跟你求複合？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就算你答應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也只是玩玩你，你不要覺得我是在懇求你。」

  「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更談不上複合。」陳穎笑了一聲，繼續說：「既然如此，我們就沒什麼好聊的了。」

  崔成繼續道：「陳穎，如果說服我做專訪的是田安，而不是你，你猜艾主編會怎麼對你？」

  「你在威脅我？」陳穎聲音冷淡，「所以你早就跟田安串通一氣，打算聯合起來對付我？崔成，你倒能耐。我在圈內混了這麼多年，甭說我不怕你，就算是文柏我也不怕。」

  崔成笑了一聲：「是，你當然不怕，這不是榜上一個不能走不能說話的殘廢嗎？還給人小孩當了后媽。不過你當真以為文柏女士是什麼傻白甜嗎？她會看不出你的伎倆和手段？陳穎，我要是你，就乖乖聽我的。不如這樣，明天晚上你陪我一宿，我就答應你做專訪，如何？」

  「崔成，你沒有羞恥感的嗎？你到底是怎麼把這些不要臉的話說出口的？」

  陳穎全程開著免提，松原一邊錄音，一邊氣得咬牙切齒。

  等電話掛斷，松原直接罵道：「這個崔成人面獸心，真不是個東西！穎姐，我錄音了。」

  松原把錄音保存好，又問她：「穎姐，你真的跟文簡在一起了？文簡是個坐輪椅的，他還有個小孩，穎姐您這麼年輕優秀，是不是……」

  「如果我說，小凡是我親兒子，你信不信？」陳穎整理好桌面上的文件夾，抬眼看向松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