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告狀
皇室每年都有狩獵活動,能夠參加這樣的恩典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官員,用天子的話來說便是:都是近臣是宗親,是天子最信任的人。
遠處正中心,那一抹明黃色分外引人注目,這便是天子。天威無法讓人不懼怕,一個不高興,於他而言不過是丟了一個官位所屬人,再擔任的人不一定差,然而於被革職之人而言,所失去的除了官位也許還有性命還有一整家人的命運。
沈恩來的視線慢慢散開,她看見了許多在太學出現過的面孔,看來是隨父輩一同參加狩獵。畢竟這是一個在天子面前露臉的絕佳好機會。年少輕狂時,誰不想建功立業不想平步青雲。
「我,我有點緊張…」耳邊突然傳來李青山帶著些顫抖的聲音。
「別緊張,那樣艱難的狀況下我們都能打成平局,今日這麼多人在,絕無舞弊的可能性,我們一定會贏的。」韓千金拍拍李青山的肩膀,安慰道。
溫行興其實很想告訴李青山,反正你也是候補,沒啥可擔憂的。可是轉眼看到身邊笑著的南懷雲,想到南懷雲垮下的笑,只得把這話咽回肚子里。
「今天小爺我一定要把顧楚升那個混賬打得他爹都不認識。」陳振民舉起小胖拳嚯嚯開口。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除了沈恩來。南懷瑾看著獨自出聲的沈恩來,她,想做什麼?
鑼鼓,鳴笛。準備就緒,比試即將開始。
沈恩來率眾人換好蹴鞠比賽服,溫行興抬頭,一眼看見了遠處左上方的溫行簡。溫行興咧開嘴沖著溫行簡的方向大力揮手,他看見溫行簡也回了他一個微笑。
兩隊上場,身著紅色服飾的沈恩來隊和身著藍色服飾的顧楚升隊對立而站,蹴鞠擺在中間。
舉旗人站在蹴鞠身邊,位於二者之中,舉起旗子,揮動落下之時,便是比試開始之際。然而,沈恩來突然叫停,打亂了節奏。
「沈姑娘,你——」李昀恆看著從身邊經過走向前方的沈恩來下意識開口,但是沈恩來並沒有停下腳步。
「恩來姑娘,不要亂來。」沈恩來走到南懷瑾面前時,南懷瑾伸出手拉住沈恩來的手腕,停下了沈恩來的步伐。
「這是暖暖的決定。」沈恩來沖著南懷瑾開口的同時,掙脫掉南懷瑾本就沒用力的手勁,走到賽場最前方,和遠處的明黃色在同一直線上。
抱拳、作揖,沈恩來行禮。
「太學一級六班學子,兵部侍郎沈家三女沈恩來,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沈恩來跪拜下去,沒有皇帝的旨意,她不能起身。
早在比試開始前,就有了行禮大典,參加蹴鞠的所有學子皆跟著文武百官一同行了叩拜。是以,沈恩來突然竄了出來,再次行禮,在場眾人一時都有些猜不透她究竟想幹什麼。
皇帝眯了眯眼,看著在偌大賽場上那一抹低下去的身軀。
即使是跪著匍匐,那背脊依舊有力。四周一片寂靜,偶有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摩擦聲,沈恩來清楚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起伏有力。
「起吧。」輕飄飄兩個字卻在一定程度上將整個場上的氣氛一下打破了,六班眾人下意識地都呼出一口氣。
沈恩來挺身站立,剛剛站穩,耳邊又響起天音。
「你上前來,可是有話想說?」
皇帝的聲音帶著威嚴但是卻沒有被突然打斷的惱怒,細細聽來還有一絲安撫。也許是面前的沈恩來,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和他幾個孩子一般大小。他是皇帝的同時也是一名父親,大魯皇室的公主生下都被夭折,無一存活,這也是帝王不願提起的傷痛。
「民女惶恐,但仍有一事冒死也要呈請陛下。」
「何事?」
「此事涉及大理寺卿之子顧楚升。」沈恩來的話到這,太學眾人心中微微一愣,這人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顧楚升在太學做過的事雖是眾說紛紜,但是大概內容早已人盡皆知。即使不願和解,卻為此事鬧到天子跟前,不是找死是什麼?
六班眾人更是臉色煞白,溫行興望著中央那單薄的背脊握緊了拳頭。這人平日里聰明機智的,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犯渾,這是說這件事的時候嗎?父皇是個什麼性子,沈恩來當真是不怕死。溫行興已經做好挺身求情的準備了,父皇雖說不太喜愛他,但好歹也是親身骨肉,恐也會顧及一二。
南懷瑾望了南懷雲一眼,南懷雲不敢直視兄長的眼睛,低垂下頭。天子的壓迫,現場的躁動,六班的擔憂,一切都像是在火上的溫水,待到零界一刻,翻滾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