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修仙，毋寧死乎！
「以虛無化實物，以有形化無形。故天下萬物生於有，而有生於無。此所謂無中生有，有化於無。故此功法名為：歸虛。」
黑袍老道雙目微閉，面色沉靜，喃喃細語道。
我左右看了看，凌峰三人，早已落下地來。卻均是垂手而立，正在行弟子禮。漸漸的，三人身體變的透明起來，一點一點的，消失在了空氣中。
我沒有驚訝，因為我知道黑袍老道既然說出功法的名字，即是已經接受了我的請求，準備傳我入世修行之法了。
而三人離去，顯然是各自「歸虛」，又去修鍊去了。想來這些大能殘影，應該是有了自己的思想，想要再世為人了，而他們又知道修鍊的方法，所以事半功倍，成功是遲早的事情。
我舉起手來叫道：「前輩！」
老道睜開眼，問道：「又有何事？」
我笑著說道：「既然前輩授我功法，我總該知道前輩的法號吧？」
老道微微一怔，說道：「貧道道號三絕。」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前輩請繼續。」
老道又一怔，沉吟了一下，說道：「好吧，在授你功法之前，我先問問你，你修鍊是為了什麼？」
這回換我一愣。
想了想，我說道：「前輩，關於修仙這件小事，我絕對不是自己尋求而來的。但既然已經開始修仙，我就想要達到一定的高度，以回到人界，回到我的親人和朋友身邊去。」
三絕點了點頭，說道：「你這樣想也是對的。我六房宗旨，不是除魔衛道，而正是捍衛人間。修仙，便為修行，殊途同歸而已。你只要做到不忘初心，這初心，便會成為你的道。」
我微微躬身，點頭道：「今月受教了。」
我確實聽懂了，這六房的修行之道，還真是深得我心。
歸虛，歸萬物於無。
修仙？修什麼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笑話，跳出三界的大能們，一個都沒能回來，只留下這些成精的仙形。
所以修仙最終，當然是為歸去。
歸去哪裡？
來者歸來處，去者歸去處。
六房認為，最終應是歸於俗世，因為俗世才是仙界的基礎。
就好比這人界與三界的關係，又好比俗世與仙界的關係。
沒有人界，哪裡來的三界？沒有俗世，哪裡來的仙界？
當然，不管是人界還是三界，都要有山川樹木，花鳥蟲魚。要有日月星辰，風雨雷電。要有男人女人，也要有老人孩童。因為這樣，方可稱為世界。
世界中最重要的，當然是人，人是萬物之靈嘛！
所以世界芸芸眾生之中，要有高尚者，也要有卑鄙者。要有有鴻鵠之志者，也要有自甘墮落者。只有這樣，這世界方可稱為人界。
在六房的眾仙眼中，這三界，何嘗不是和人界一樣。既然是人界，又何謂俗世仙界之分呢？
所以在仙界修行，不如在人界修行。因為這宇宙萬界，仙界俗世，萬物生靈，其一舉一動，其一飲一啄，皆為修行。
眾生皆在修行，不管是人界、仙神界，還是這三界，甚至宇宙萬界。也不管是人、神、仙，還是一棵大樹、一棵小草，一隻猛虎、一個小強。
便好比有大志者，仗劍而出，亡命天涯。忍饑寒之苦，歷經人情世故，最終不過是為了那衣錦還鄉的片刻時光。這樣的生活，卻是比那些錦衣紈絝，飫甘饜肥之徒大有意義。
又好比果蠅蟑螂一般的苟且之輩，每日辛苦勞累，夜不能寐，也不過為了那頭上片瓦，身上寸縷。但妻兒縈繞，或有半日閑暇，幾分驚喜，卻都能讓他們志得意滿，意氣風發。
我很喜歡這樣的俗世，這樣的人間。
所以我的道，目的很明確，那便是回歸人界。而目前要想回歸人界，唯有修仙這一途而已。
不回到人界，毋寧死乎！
不修仙，毋寧死乎！ ……
不知不覺，半個月過去了。
這些時日，我白天修鍊齊長風的無名功法，晚上跟隨三絕道長修鍊六房的歸虛功法，日子倒也過的恬靜安逸，頗為充實。
沒有去打擾後院的何清月，更沒有去忘憂谷探尋無妄的研究成果。
因為我知道，三絕道長說的對。
同時修鍊兩種入世修行的功法后，我的境界一日千里。我這樣自信的根據是，我神識中的那個小人，終於穿上衣服了。
在我那充斥著一片純白色光芒的神識中，一個身穿和我一模一樣道袍的小人，正閉目端坐在虛空之中。
而此時，我也正襟危坐在六房大殿正中的床榻之上，渾身仙力仍然自丹田而出，從百會穴而入，一次循環，為一個周天。當然，我是這麼認為的。
正當仙力在我身體之中循環了一千零二十四個大周天之時，我丹田之中忽然一跳，隱隱約約感覺到觀外有人前來。
收起仙力，起身走到院子里，果然，有人在輕輕的扣門。
打開院門，卻是背著背簍，提著一刀臘肉的牛武。
看到我，牛武卻是吶吶的不敢開口說話，只將手中的臘肉提起來，半晌才說道：「仙，仙師，我家新做的臘肉，另外背了點家種的青菜，給仙師嘗個鮮。」
我盯著他，笑了，卻是側過身說道：「進來吧。」
牛武有些不敢相信的向院子里張望了一下。
我笑著說道：「我師兄閉關了，現在這裡我說了算。」
牛武這才笑了起來，重重的點了下頭，說：「嗯。」
到了院子里，他把背簍和手中的臘肉放到了廚房裡，這才回身走到院子里，卻是站在離我三米遠的地方，欲言又止。
我在大殿前的台階上坐下，說道：「有什麼話就直說，吞吞吐吐的幹嘛？」
牛武這才笑道：「仙師，我們村長和集上幾位掌柜的叫我來向您稟報拜仙禮的事情。雖說六房弟子少，但這規矩不能廢，所以，他們想在青別居請您吃個酒，然後將拜仙禮一起奉上。」
「拜仙禮？那是什麼？」
我有些奇怪的問道。
牛武解釋后我才明白，這拜仙禮，原來是租客們給新進六房的弟子的禮物，多少不論，但一定要送，也代表著租客們對主家的感激之情。
末了，他還專門解釋道，這臘肉和青菜是他單獨送給仙師嘗鮮的，和拜仙禮沒有關係，拜仙禮都是各個村的村長們和集上的掌柜們統一籌措。
我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也正好想給大家說說這地租的事情，你回去轉告他們，說我中午的時候去集上。」
牛武走後，我回到院內坐下，想了想這六房的事情。
按照三絕所說，這六房在修仙界，恐怕也是屬於異類了。
因為這六房不同於其他五房，那五房乃是出世清修的，而六房卻是支持是入世修行的。出世和入世，這應該代表著凌雲門，甚至整個仙界對修仙證道這件事的兩種思想。
而無妄接管六房，無道帶領弟子門徒去了仙境，多半也是屬於兩種思想鬥爭的結果，畢竟如果形勢所迫，誰願意脫離自己的根基，到一個新環境去重新開始呢？
只是這出世入世，到底孰優孰劣，就好比六房與其餘五房的功力深淺到底如何，我都不太了解，也不好去做比較。
但是就目前這凌雲集的情況來看，以前六房也是將自己放在了高高在上的位置，從根本上也是沒有真正入世。這就可以理解無道的做法了。
無道這樣做，未嘗沒有不破不立的意思。而改變六房現狀，真正實踐六房入世修行，以正大道，恐怕就是他當時的心理活動了。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哂笑道：「無道這個笨蛋，你六房本就在凌雲山下，你這裡不是俗世，哪裡又是俗世呢？即使這裡受凌雲門影響過深，你難道不會把這裡變成俗世么？」 ……
再次來到凌雲集，卻發現這裡的人比上次要多了些。
早已等候在集市口的一群老頭忙著給我行禮，我笑著給他們回了禮，卻讓他們更加激動起來，口裡「仙師安好」、「仙師午安」的一頓亂叫。
我對藏在後面的牛武招了招手，他忙不迭的跑過來。我叫他帶路，他卻是激動了起來，滿面紅光，昂首挺胸的，彷彿給我帶路是一件十分榮光的事情。
周圍的老頭看向牛武的眼神也變了，我看著他們，明白他們目光中所包含的意思。那是羨慕、嫉妒，甚至還有點恨。
當即笑了起來，站住腳，抬頭望著天。
周圍的人也都奇怪的向天上望去。
低下頭，我笑了笑，說道：「算了，青別居就不去了。我在這裡宣布幾個事情。」
眾人一驚，連忙躬下身子，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連牛武都站到一旁，一邊躬身對我行禮，一邊側著頭悄悄打量著我。
我清了清嗓子，說道：「一，拜仙禮我就不要了。但是今後商業的租金，上浮百分之十五。」
眾人大驚，一個老頭剛想說話，卻被旁邊的人拉住了。
我用眼角瞥了他一眼，轉過頭說道：「二，新開的店面，或者已開的店面擴大規模的，免除一年租金。新開有機器的作坊的，免除三年租金。免租期滿后，按收入的百分之十收取租金。」
眾人一愣，接著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我嘿嘿一笑，又說道：「三，農業，也就是種地的租金，下浮百分之十。如果種地的願意開鋪面做生意或是開有機器的作坊，不論規模，家裡的地租再下浮百分之五。」
說罷我笑著對已經愣住的他們拱拱手，轉身便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