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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魔

  站在智光的寢洞里思索了一會,我來到洞外的平台。

  一提氣,我整個身體都緩緩向上升起,幾分鐘后,我已經站在了小洞的出口處。

  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洞口。

  只見洞口光滑平整,出口處卻是有幾株小草匍匐在地上。

  我拔出一根小草,仔細的看了看,根莖尚有水氣,應是剛被踩踏不久。

  當下定下心來,小心翼翼的放出仙力,向四周探索而出。

  果然,我心裡嘿嘿一笑,長身而起,拔出背後的望月劍,扔到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踏上仙劍,迅速向著西方飛去。

  疾行不到一里地,便看到前方一個穿僧袍的身影正悠悠然的走在山路上,連護身罡氣都沒有用。

  我下了仙劍,遠遠的跟著前方的身影而行。

  前面的人走的並不快,時不時還躍入道邊的草叢中,好一會才出來,手裡卻多了一把東西。

  我極目而望,卻見他手裡提的是一束蘭花。

  又行了一個多小時,卻見前方出現了燈光,隱約可以看到一個小鎮的樣子。

  我呵呵一笑,跟著前面的人加快了腳步。

  只見那人走到鎮邊的一棟亮著燈的兩層小樓前,在門口停了下來。接著門開了,那人一閃而入。

  我走到小樓前一看,上面寫著:山前鄉供電所。

  我不由得奇怪了起來,繞到屋后都窗下,靜靜的站立著。

  只聽屋裡一個女人說道:「智光啊,現在蘭花又不值錢,你這個雖好,也不夠啊。」

  另一個聲音卻說道:「鯨落啊,這蘭花卻是送你的,我們的感情,豈是能用金錢衡量的?」

  我不由得啞然失笑,這位智光大師,原來是一個多情和尚。

  只聽女人說道:「屁的感情,你三番五次到我這裡來,還不是為了你的師兄弟。我還是那句話,要不你還俗和我一起過,否則休想讓我給領導打報告。」

  智光沉默了半晌,說道:「你非要逼迫與我,那好吧,只要你能說動領導,把電牽到大林寺,我就還俗照顧你,直到你離開這個世界。」

  女人卻說道:「你的話我只能信一半,要不今晚,我們就洞房?」

  智光卻是大驚,說道:「這怎麼可以,我是出家人,不請示師父還俗,怎麼能與你行那苟且之事?」

  屋內卻傳開了桌椅翻到的聲音,我心裡好笑,於是轉到前門,靜靜等著。

  果然,不到三分鐘,卻見一個長相英俊的年輕和尚,狼狽的扯著被脫去半幅的僧袍,從門裡跳了出來。

  見到我,他卻是吃了一驚。

  我笑著對他打了個稽首,說道:「智光大師,你好。」

  門口出現了一個穿著弔帶衫的女人。

  我抬眼望去,只見此女丹鳳眼、吊梢眉,身材苗條,體格風騷。此時卻是粉面含春,丹唇微啟,呼吸甚是急促。

  看到我,女人也愣了一愣,隨即把垮在臂彎的弔帶扶到肩膀上,靠在門框上,用手撥楞著發梢,笑著說道:「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大和尚要走,卻來了個帥氣的小道士。」

  智光卻是對我說道:「殿下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

  我微微一怔,隨即卻是笑道:「智光大師佛法高深,只是深夜來這鎮上,與這位女施主談論向大林寺送電之事,真真的是好生奇怪呀!」

  智光微微一笑,左手作拜佛式,右手卻成拈花式,閉著嘴,對我搖了搖頭。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我點頭表示明白,呵呵一笑,對後面的女人說道:「深夜露寒,女施主還是請回吧。」

  女人卻對我嫣然一笑,說道:「小道士,你既知深夜露寒,卻為何不進屋一敘呢?」

  我笑道:「我功法低微,卻是不敢進屋去的。」

  女人一怔,隨即面露凄苦之色,嚶嚶切切的說道:「我一個女人,不知你們兩人怕什麼?」

  我轉頭對智光道:「智光大師怕什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智光大師佛法高深,所以他怕的東西,我自然也要怕。否則被你吃了,還幫你數骨頭呢!」

  女人無奈的走出屋,在我身前站定,然後問智光道:「你叫的幫手?」

  智光仍然搖了搖頭。

  女人對我一笑,伸出手說道:「既然你都發現了,那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你好,我是沈鯨落。」

  我笑著說道:「你好,我是徐今月,我從不和尼人握手,因為我曾發下宏願,要消滅人界所有的尼人。」

  沈鯨落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智光說道:「你要修閉口禪?」

  智光微微點了點頭。

  我笑著說道:「智光大師的意思是,既然你在這裡,那麼就由你來解釋好了。」

  沈鯨落伸出手捋了捋頭髮,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承認我是尼人,因為我雖然是尼人和人族所生,但我的父親,已經被大林寺的法師們打死了。我也沒有吃掉我的母親,她是難產而死的,我是被智光大師養大的。」

  我笑著指了指黑漆漆的街道,說道:「那這條街道兩旁的房屋裡為什麼沒有人?」

  沈鯨落笑著說道:「這你就要問智光大師了,他將所有人都弄走了,不就是怕我吃人么?但是我喜歡吃回鍋肉,喜歡吃排骨湯,喜歡吃雙椒兔,就是沒覺得人肉對我有什麼吸引力啊。」

  我看了看智光,他對我點了點頭。

  沈鯨落接著說道:「智光大師還給我找了個供電所巡線的工作,我就奇了怪了,他既然能給我找到這個工作,為什麼非要我去找領導給大林寺牽電線。我又不是尼人,萬一去了,被他們吃掉怎麼辦?」

  我吃了一驚,問道:「你是說,這個供電所是尼人建的?」

  沈鯨落反而一驚,反問道:「你不知道?」

  我搖了搖頭。

  沈鯨落道:「尼人現在已經成立了政府了啊,很多原來的政府機構都被沿用了,包括這供電公司,你看,連招牌都沒有換。」

  我轉過身看著智光,不由得冷笑連連。

  怪不得要修閉口禪,原來這大林寺的大徒弟特么的跟尼人合作了啊。

  我轉身走了兩步,又轉過身。

  「你得跟我解釋,我不是信眾,你修閉口禪對我沒有影響。」我說道。

  「唉!」一個聲音傳來。

  我奇怪的看著嘴仍然緊緊閉著的智光。

  「殿下,我不這麼做,怎麼保得住嵩山這幾十萬百姓呢?」

  我目光落在了智光的小腹,只見那裡不停的震動著。

  「原來是腹語。」我心裡不由跑過一萬頭羊駝,這特么也叫修閉口禪?

  我厲聲說道:「狡辯、妄語。你佛家不是要不住色著法、斷欲離愛嗎?你明明對此尼人女子有愛慕之心,做這些事都是為了這個女子,卻謊稱為了嵩山百姓,這可是欺騙佛祖?」

  沈鯨落卻是一驚,轉頭望著智光,那眼神包含著一種莫名的情緒。

  我走了幾步,口中吟道:「她一直在你的傷口中幽居,你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過她。你生命中的千山萬水,任你一一告別。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樁不是閑事。」

  智光沉默了下來,半晌不語。

  隨後,他對我深深的鞠了一躬,開口說道:「殿下破了我的閉口禪,解除了我的心魔。我答應為殿下前驅,破除那萬魔來襲。」

  沈鯨落卻是雙目微紅,對智光說道:「智光,原來你……」

  智光轉頭看著她,卻是雙手合什,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然後說道:「鯨落,我從未將你當成過尼人,我剛才說要陪你終老,卻也是肺腑之言。可是當下山河破碎,尼魔洶湧,我當作怒目金剛,降服妖魔,護持人間。你,等我。」

  沈鯨落哀泣道:「我能幫你。」

  智光卻擺手道:「我不用你幫,我有三十五名師弟,隨殿下出山一趟,最多幾天便回。」

  轉身欲走,他卻又轉身說道:「你去找找領導,好生給他說說我大林寺牽電的事情。」

  沈鯨落想要上前,智光又擺擺手道:「你不可破了我的佛心,再種心魔,就算殿下,也不好解除了。」

  沈鯨落站在原地,眼淚卻止不住的掉落下來,擲地有聲。

  半晌,她轉身向我深深的鞠了一躬,說道:「我知道你是武忠天王殿下,多謝你了。我雖然有尼人血統,但從小便受人族的教育,我認定了自己是人,這一點不會改變。」

  我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你確定了自己是人,我也不好再說什麼。」

  沈鯨落卻是又對智光說道:「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已是你的人了。你若喜愛出家,我便也出家。你若喜愛在這小鎮生活,我便把鄉鄰們都請回來,我們便在這裡終老,你看可好?」

  智光嘴裡一邊念著「阿彌陀佛」,卻是一邊微笑著說道:「一切如你所願,你願意怎樣,我都聽你的。等我破除中原魔障,便回來陪你。」

  沈鯨落卻是喜極而泣,用力的點了點頭,隨即對他說道:「你走吧,我從今日起,便開始吃齋念佛,安心等你回來。」

  智光點了點頭,卻是頭也不回的邁步向鎮外走去。

  我對沈鯨落點了點頭,急忙跟了上去。

  智光緩步走在前頭,我拔腳急追。

  但他看似閑庭信步,卻一直在我前方几十米處,怎麼追也追不上。

  無奈何,我拔出望月劍,向空中一丟,翻身而上,瞬間便趕上了智光,控制著望月劍,與他並排而行。

  只見月光下,智光不緊不慢的向前走著,看也沒有看我一眼。

  我跳下地,和他並排而行。

  半晌,我終於忍不住轉頭問道:「她是幾翼?」

  智光鄒了鄒眉頭,卻仍是沒有看我,只是口中說道:「十翼。」

  我吃了一驚,說道:「怎麼可能有十翼的尼人?」

  智光無奈的站住,在道旁的大石上坐下,卻是沒有說話,只盯著我看。

  我在道路另一邊坐下,呵呵笑著也盯著他看。

  他嘿嘿嘿的笑了起來,說道:「殿下怎麼發現我是要留她在這裡的?」

  我也嘿嘿一笑,豎起大拇指說道:「以一縷情絲困住尼人大能,大師好手段。」

  他卻用手擦了擦額頭的汗,說道:「殿下更高,連情僧的詩都用上了,小僧卻是慚愧。這情情愛愛的,小僧比起殿下,那是遠遠不及啊。」

  「哪裡哪裡,大師從此女出生之時便開始布局,正所謂運籌山洞之中,決勝小鎮之上啊。」

  「哪裡哪裡,殿下初來乍到,一眼便看出我是為了留住她才不斷前來找她,這份洞察力,簡直無人能及啊。」

  我冷笑了一聲,說道:「大師的心魔,現在還沒有解么?」

  智光一愣,隨即看著我哈哈大笑起來。

  我冷眼看著他猖狂大笑,不動聲色的將望月劍提在了手中。

  智光大笑了一陣后,卻是收斂神色,雙腿盤膝坐在大石之上,做低眉菩薩狀,同時右手覆於右膝,指頭觸地。

  降魔印,這傢伙看來也知道自己已入魔道。

  智光以降魔印入定,我在旁仗劍守護。

  不一會,只見小鎮上傳來一聲清嘯。

  我提劍在手,卻是躍向空中,在半空站定。

  小鎮方向一個巨大的黑影向我而來,眨眼間,便已到了面前。

  我看著穿著一身緊身皮衣,背後張開了巨大的黑色肉翼的沈鯨落,不由的呵呵一笑。

  「果然是十翼。」我心裡暗道,不由得手上多了幾分力量。

  沈鯨落卻是神色哀苦的看著我,說道:「殿下,你為何非要苦苦相逼?我只是想做個人而已。」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不同意你做人,剛才在鎮上我說的也是真的。」

  沈鯨落無奈的說道:「可是你明知我對智光有情,卻非要拆散我們。」

  我呵呵一笑,說道:「我什麼時候說要拆散你們了?倒是你,明知智光一心向佛,但同時又對你有情,卻還是引出他的心魔,你可知修佛之人最忌產生心魔?」

  沈鯨落收起翅膀,站在山路之中,神色凄苦的看著智光。

  我落了下來,卻仍是擋在智光前面。

  沈鯨落轉頭看著我說道:「我怕他離開我,其實他已然可以成佛了。」

  我笑了笑,剛想說話,卻聽到身後智光說道:「我不會離開你的。」

  我轉身看著智光,不由得楞住了。

  卻見月光下的智光,渾身散發出璞玉般的光澤。

  「什麼是佛?什麼是人?什麼又是魔?」

  智光蓮唇微企,聲音平穩的說道。

  我將望月劍插入背後的劍鞘,稽首道:「恭喜大師修成正果。」

  智光卻對我微微一笑,右手作降魔印,左手作拈花印,說道:「殿下應知,所謂正果,乃是思想的穿越,宇宙深邃,可望而不可及。哪裡又來的正果?」

  我微微一怔,說道:「那什麼是佛?什麼是人?什麼又是魔呢?」

  智光笑著說道:「身、口、意皆與佛一致,便已成佛。俗世百態、飲食男女,皆可稱為人。而魔么,呵呵。」

  智光抬頭望著天空,嘴裡喃喃的說道:「天道不仁,化而為魔。」

  我轉頭看著沈鯨落,她正看著我,喃喃的說道:「我沒聽懂。」

  我笑著說道:「思想是佛,也是魔。不管是佛、人、魔,皆是如此。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便是此意。」

  智光笑著說道:「殿下,你已臻化境了。」

  沈鯨落卻是掩目而泣,對著智光深深一拜,說道:「我等你。」

  說完便轉身向鎮上跑去。

  我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小道盡頭,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轉頭對智光說道:「你會回來?」

  智光笑著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我看著他,默默的說道:「不成佛了?」

  智光看了看天,笑道:「成佛,有何歡?不成佛,又有何苦?我等修佛,在於解人間之苦,渡可渡之人。成佛?呵呵,不存在的。」

  我嘴角泛起了笑容,說道:「走吧,回廟裡。」

  智光笑著跳下岩石,說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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