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一躺半月
一道白光停在刑台上空。
來人正是胖子的師傅予詢,也是潁川後院當下的管事人。
「最近我們仙苑不怎麼管人間瑣事,就有人開始不把仙苑放在眼裡了?」
予詢降落在王懷身邊,眾人趕緊讓開一個空隙,予詢這才彎腰將一顆紅色的丹藥放入王懷的口中。
胖子上前跪拜道:「師傅。」
「沒事,他死不了。」
龐傳見仙苑管事的人來了,不敢再託大,從石柱上下來,行禮道:「見過大仙。」
予詢沒有回話,右手白光一閃,拍在王懷的胸口上。沒一會,王懷整個人一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良久,予詢才問道:「你獨苗死了?」
「死了。」
「聽說前幾月你又娶了第九房小妾,想來是要多種幾個崽。一門心思竟想著俗世,怪不得兩三百年了,還是金丹後期。」
龐傳好歹也是魏國大將軍,如今像個小孩一般,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低聲下氣,以後叫他如何服眾。
當下心中不快,沒有回予詢的話。
「死了個兒子,有什麼的,大不了你多努力幾晚,叫那幾個婆娘再生個就是了。」
龐傳心知打不過予詢,但自己活在這個世間兩三百年,蒼天憐見,三十年前,終於生下一個兒子。
他就只有這麼個兒子,要是常人的話,肯定重孫都有重孫了。
龐傳修鍊百年,自此一直征戰不休,他知道自己殺戮太多,上天對他降下不育的懲罰。不過他不甘心,還是陸陸續續地納了第九房小妾。
「我已經努力百年了,婆娘都死了好幾個,還要怎麼努力,今天,他必須得死。」龐傳咬牙道。
「死死死,他可是我尋了千年的滿意徒兒,你那臭兒子,能跟我徒弟比?」
龐傳還沒看清身影,已經接連被扇十幾記耳光。
啪啪啪的聲音,眾人看的目瞪口呆。
「這是幾顆丹藥,每天一顆,晚上回去再多試試吧。」
說完,白光一閃,予詢已經帶著小明跟王懷上山去了,胖子緊隨其後。
頃而,眾人目光從天空回到刑台上,只見幾顆紅色丹藥在龐傳身前的青石板上滾來滾去,格外顯眼。
龐傳急忙撿起紅色丹藥,紅光一閃,也離開了。
潁川後院,深淵旁。
予詢,胖子,還有不明所以的小明,三人站立著。
王懷躺在劍仙憶無痕的懷中。
憶無痕大聲罵道:「修行千年,你是幹什麼吃的,叫你去照顧個人,你倒好,自己的徒兒一點事都沒,我的徒兒差點命都沒了。」
予詢委屈地低著個頭道:「師兄,你的徒弟我怎麼可能不上心,只是當時事情緊急,沒想到王懷他居然衝上雲霄,想跟龐傳同歸於盡,師弟我是真的來不及出手。」
「行了,行了,你們都退下吧。」
予詢行完禮,踏劍而去。
小明還想著上前去看看王懷傷勢如何,結果硬是被胖子夾在腋下給帶走了。
「當時你也在,你不出手,不就是想看看他修鍊的如何嗎?怎麼,心疼了。」鬼運算元的聲音自木房傳來。
屋內洛顏跟趙文宣瞥了一眼門外,顯然也擔心王懷的傷勢。
憶無痕盤腿一坐,周身九道不同顏色的光從天而降,九柄古劍直直地插在王壞身邊,把王懷圍在中間。
九道光纏繞著王懷,慢慢融入他遍體鱗傷的身軀中。
見九劍落下,憶無痕才回道:「所以說,還是老鬼你狠心。」
「我狠心?他自己造的孽,就應該接受這樣的懲罰。」鬼運算元苦笑一聲,似有所感。
「他本心性溫和,不爭俗世,遇事不斷,你我如此孤注一擲,可曾想過後果?」憶無痕雙眉一緊,一念往事,不免唉聲嘆氣。
「你是劍仙,自然有時間,可我硬是逆天活了一千年,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鬼運算元言語激動,不免咳嗽幾聲。
「所以你就這麼迫不及待,難道就不應該考慮下他的性命?如假以時日,在書道上,他肯定可以超過書聖,完成你理想中的修行,也不是不可能。」
「唉,枉你活了千年,遲到早到,都是要經歷的。」
「千年,又有何用。今日我又看到黑影了,而且還是兩道不同的黑影。活了千年,連他們的容貌都看不到,你說可笑不可笑。」
「只能說他倆的確與眾不同,要是真如你所說,這次的劫難,恐怕不單單是千年劫那麼簡單了。」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王懷只覺得全身像是被針刺一般,全身難受。
有時候又像身處十八層煉獄中,汗流不止,那種深入骨髓的痛,他無法掙脫。
他隨時可能死去,只要稍微後退一步。
但他不能。
夢境中,他看到了八十歲的爺爺,歷經歲月滄桑的老臉上,溢出絲絲笑容,口齒不清的拉著王懷的手,說道:「今年回家女朋友帶回來了?」
這話,爺爺已經說了幾年了。
還有兩位一直奔波在工地上的父母,五十多歲了,三十多年的工地生涯,辛辛苦苦把王懷拉扯大。
父親年輕時挺直的身軀,已然被壓彎了腰。
母親平時不怎麼說話,只是每逢過年過節,會尋找些媒人。
王懷從小就沒有什麼野心,讀書成績不好,長大出來打工,就想著哪天能寫字賣錢,閑時夢遊在洪荒神話中,也僅僅是想想。
大多時候,他為人比較現實,五千的工資,會存三千給父母,一千五作為生活費,五百自己存著。
王懷在村子里是有名的光棍,他也不急著找婆娘,雖然每年回家遭人指點,但他更很享受過年那幾天與家人相聚的美好時光。
離開越久,思念越深。
他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此醒來,將是哪裡?是現實?亦或是地獄?
沒一會,一口湯水強行送了過來。
王懷緊緊閉著嘴巴,他現在急著想看看這個世界。
但那個湯勺還是強行插入王懷的嘴中,王懷沒有力氣,只好勉強接受,將湯咽下。
在第二勺下來的時候,王懷使出全身的力氣,硬是咬住了湯勺。
那人不甘心,還在用力的拔。
拔了一會,那人手鬆開了。喊道:「師傅,他醒了。」
耳畔傳來一個動聽的聲音,好像是洛顏師姐在說話。
「醒了就醒了,有啥大驚小怪的。」
王懷偏頭一看,原來是大師姐洛顏在照顧他。
看來自己並沒有死。
就這樣,又過了十來天,王懷才勉強能從床上下來。
不過這十來天,王懷可受夠了。端茶倒水,似洛顏師姐這般照顧人的,無論混元界,或是現實中,從古至今,恐怕絕無僅有。
女人身上什麼溫柔體貼,什麼入得廳堂,下得廚房的美好品德,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有的只是強行,冷言威脅。
味道不均勻的飯菜,冷熱高低不定的湯水。
不吃不喝,就強行往嘴裡塞。不願走動鍛煉,不僅不攙扶,還拿著根繩子在後面追打。
好不容易想上個廁所,趙文宣也是冷冰棍一個。
雖然攙扶上前,打開茅房,奈何用力不知輕重,導致王懷跌倒在茅廁幾次。
如此這般,王懷實在是受不了,只求能快快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