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失約了
我眼中的北京，是一座永遠不會停下來的城市，無論多晚，窗外都會閃爍著星星點點的亮光。
雖然很難在這兒找到歸屬感，不過，兩年以來，這座城市也給我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憶。
我突然有些落寞，明明我們都把自己的夢想和未來定在了北京，我們也曾暢談過，要在這裡刻上屬於自己的一抹印記。
現在，落落卻要離開北京了。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一起上課一起泡圖書館，一起吃飯一起逛街，一起遛狗一起幫阿婆打掃，我們熟知彼此內心不為人知的小心思，她是除馬嘉祺之外，我的另一個小太陽。
只是，活潑開朗，熱情善良，努力上進的夏雲落，馬上就要帶著一份沒有說出口的遺憾，遠赴大洋彼岸了。
落落住的小區綠化很茂密，所以，就算剛剛邁入夏天的步伐，早已可以聽到陣陣蟬鳴。
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蟬的叫聲像是離別的序曲。
蟬的一生基本都是蟄伏於地下，它們在夏天的時候羽化破土，壽命只有短短的幾周。
古人有言，蟬有先知先覺的特點，能夠預知我們不知道的事情，象徵著生命的輪迴和再生。
我願意相信，因為蟬即『纏』，等到來年夏季，生命中的美好和羈絆必然會隨著蟬鳴纏絡再生。
月光搖曳在白色紗簾，我和落落窩在她的床上，看著我送給她的禮物——紀念冊。
這是前幾天馬嘉祺給我出的主意，他說，我們的情誼才是最貴重的，比其他俗套的禮物有意義多了。
「哎，這是我倆第一次去故宮那次拍的。」
「嗯，這張也好看。」
「還有這張，我們第一次去吃火鍋那回。」 ……
紀念冊里貼滿了我們在北京的一點一滴，每頁都有幾行我寫給她的筆記。
我們往後翻著，印著程諾的那幾張照片慢慢映入了眼帘，他的狐狸眼生的極美，好像看什麼都很深情，嘴角總是掛著無邪的笑容，我從來沒見過程諾發脾氣的樣子，他很俊逸，是那種有能力有墨水的不落俗套的溫雅。
落落低眸，抿著嘴，沉默地盯了好一會兒。
她的眼中噙著若有若無的晶亮，笑著摸了摸那張照片，低言：「七七，你知道么，我真的很羨慕你。」
我輕輕靠在她的右肩，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世間，有多少像落落這樣的人啊，只能借著朋友的名義想著那個他。
那些深沉的暗涌只能自己默默藏在心底。
她又說：「七七，你跟馬嘉祺要好好的，即便我去英國了，你也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他欺負你，我一定飛回來找他算賬！」
我吸了吸鼻子：「落落，以後馬嘉祺出差，就沒人陪我睡覺說話了。」
「哈哈哈，以後就不用再吃你倆的狗糧了，這兩年可把我撐壞了。」落落笑著合上紀念冊，把我的腦袋輕輕托起，故意調侃我。
正說著，馬嘉祺就來了視頻。
我在落落身旁按了接聽鍵：「幹嘛？」
馬嘉祺眉頭微皺：「嘶，怎麼有點不耐煩？」
落落湊到鏡頭前：「馬嘉祺，這是我和七七的悄悄話時間，趕緊退下啊！」
馬嘉祺傻笑出聲：「好嘞，得令。」說著他又認真補充道：「雲落，祝你學業有成，一切順利！」
「謝謝。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我七七寶貝啊，別總是讓她一個人，她怕孤獨。」
馬嘉祺點頭：「嗯，我會的。」
他倆聊完，落落把手機還給了我，跟我示意要去衛生間，我知道，她在給我和馬嘉祺創造私話時間。
我重新對上鏡頭，細細端詳著那邊的馬嘉祺：「現在才收工么？」
馬嘉祺把鏡頭轉向桌上的外賣：「嗯，今天有點晚了，剛剛結束，乖寶你看，哥哥點的砂鍋粥剛到。」
「多吃點，全部吃完，知道么？」
「乖寶，是不是又掉眼淚了？」
我戰術性地把手機拿遠了一些：「沒有，剛跟落落看平板，時間有點長了。」
馬嘉祺低笑：「對了，哥哥今天跟劇組那邊請假了，後天可以回來陪乖寶拍畢業照。」
「嗯，那我等你。」我的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繼續說：「那我先掛了，在落落這呢！」
他湊近了一些，嘴巴嘟起：「好，那親哥哥一下，沒電了。」
掛斷電話，我拉開被子，跑到衛生間的門口敲了敲：「落落，想不想吃宵夜，我請。」
「膩歪完了？」
水龍頭的嘩啦聲畢，她打開了門，笑著說：「吃！」
我諂媚地挽上她的手臂，落落裝作嫌棄地拉開我的手：「別肉麻了，趕緊點宵夜。」
我緊緊拉著她的手，傻乎乎地貼著她：「就要賴著你，尤其這兩晚，我都要跟你睡。等你去英國了，同學都是藍眼睛黃頭髮的外國人，你想抱我都抱不到了呢！」
雖然是笑著說出的這句話，但心裡真的酸澀得不行，以前只要馬嘉祺不在，我倆就經常一起睡，以後，只能自己慢慢適應了。
六月的風再次拂過，那些鐫刻在校園裡的點滴，也在兵荒馬亂的離別中草草收場。
拍畢業照那天，我化了特別精緻的妝容，想跟我的學生時代好好告別。
我跟落落互相幫對方編了頭髮，約定著在碩士服里穿一樣的白襯衫，戴好學士帽之後又用發卡將其固定好。
畢業典禮和學位授予儀式結束，就是畢業生合影環節。
跟班級還有學院老師拍完，差不多就是自由活動時間了，我走到沒有人的大樹旁，給馬嘉祺撥去了電話。
「喂，嘉祺，你到哪啦？」
另一頭的馬嘉祺遲疑片刻，壓低聲音：「對…對不起，乖寶，我這邊臨時改了通告，走不了了，那個…我們之後再好好補拍一次，好么？」
喜悅和期待一瞬間落空。
其實我也不是在乎這幾張照片，只是想彌補大學的遺憾。
我想穿著學士服，抱著鮮花，站在他的身側，鄭重告別，然後牽上他的手，笑著邁向人生的下一階段。
我知道他很忙，時間完全不自由，可還是控制不住地哽塞。
沒有人知道我多麼希望能跟馬嘉祺共同見證這個時刻，希望他可以在我領取優秀畢業生證書的時候幫我拍照留念，希望我倆可以和落落好好告別，再去我們喜歡的餐廳一起慶祝，慢慢計劃理想和未來。
可現實真的很冷硬。
「乖寶？」
鼻子突然有些發酸，我沒有開口，好像一張嘴眼淚也會隨之落下。
電話那邊很嘈雜，依稀聽到有人喚他「馬老師」。
馬嘉祺認真跟我解釋：「乖寶，有一位前輩今天殺青，我們兩個的對手戲必須今天之內拍完，導演說，今天拍好，後面會給我兩天的假期，到時候我們好好拍，行么？」
「哦。」
在他再次開口懇求我諒解的時候，我掛斷了電話。
「七七，馬嘉祺…到哪了？」落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側，聲音輕輕地試探我。
我苦笑：「他不來了。」
落落替我抱不平：「啊，不是提前說好了嘛，這個馬嘉祺！」
「沒事兒，不管他，我們再去湖邊拍幾張吧，我去叫程諾。」
我努力保持著微笑，繼續跟落落程諾還有導師同學停駐定格。
相機不僅可以捕捉畫面，有時也能看穿情緒，縱使順利落幕，到底意難平。
我跟程諾送落落去機場的路上，包里的手機一直在響，不用看就知道是馬嘉祺。
機場的窗前，日落月升，上演著一幕幕匆忙的離別與相遇。
我緊緊抱著落落，眼淚充盈著眼眶，她的身影在我眼前有些模糊：「落落，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等你回來。」
她輕拍著我的後背：「知道了，好好的昂！」
沉默了一路的程諾上前一步，把落落圈在身前，聲音低沉：「加油，希望你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照顧好自己，隨時聯繫！」
「嗯，加油。」
落落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眼前，我的另一個小太陽，那個一直罩著我的女孩，在黃昏灑向人間的浪漫時刻，飛向了她嚮往著的遠方，飛向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