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他的聲音揉進嘀嗒的雨聲里,像是砸落在積石上的箭雨,噼里啪啦,在滿入夢心中激起一層一層的漣漪,她蹙了下眉,微不可查的把抱住他胳膊的手臂松下來,側身站在陸驍河旁邊。

  這動作雖是細微,陸驍河卻是發現了,挑挑眉,也沒說話。

  其餘人見著陸驍河,幾乎是又驚又怕,不過對挨打的兩個新生來說,他無異於是她們救命的稻草,剛剛那個機靈的女生掙扎著要從地上爬起來,膝蓋受了傷,站起來十分艱難,肖夏離她近,順便扶了她一把,那女生感激的低聲道了謝。

  陳園見此立即瞪她一眼,示意她別亂說話,那女生被陳園嚇得一哆嗦,咬著牙,忍著哭聲把前因後果都說了一遍,最後希冀的看向陸驍河:「陸學長,能不能拜託你…幫一下我們?」

  陸驍河卻不看她,好像也並不把她的可憐樣放在眼裡,甚至剛才都沒怎麼聽她們可憐的遭遇,眼裡始終似嘲似諷的,摸不清是個什麼意思。

  他反倒瞥了眼滿入夢,手掌摩挲著她的頭髮,察覺到滿入夢的身體微微的僵硬,陸驍河眯了眯眼,眼中的諷刺味兒更濃了些,果然,滿入夢又悄悄離他遠一些了。

  嘖,不知感恩的小丫頭。

  他也不顧在場都有哪些人,拎著她胳膊一把扯過來,臉上還是那般柔情蜜意的模樣,可滿入夢分明在他眼裡看到了不容拒絕的危險。

  肖夏見這情景,皺著眉過去站在滿入夢旁邊,她也發覺陸驍河有些不高興了,大約是因為滿入夢拒絕他的示好?

  對於肖夏的靠近,陸驍河一眼掠過,冷冰的眼神還是放在滿入夢側臉:「你說呢?」

  說什麼?

  當然要她再次求他幫忙。

  這就是陸驍河,永遠能將利益最大化,他要滿入夢學著靠近他,依賴他,卻不容許她有一丁點兒的退縮,他倒是可以慢慢等,慢慢耗著,反正有的是耐心,別人的事兒他也不關心,不關心誰欺負了誰,更不關心誰又被欺負了。

  他關心的是滿入夢,因為有她在,他這萬事不放在心上的性子才會鬆動一二,但若是主角兒都撂手不管了,他可沒心思再玩下去了。

  那求救的女孩子似乎也看出了陸驍河的意思,祈求的對象立刻換作滿入夢:「同學,我們都是新生,你剛剛已經救過我們一次了,就大發慈悲,再救我們一次吧,我和我的朋友一定會感激你的。」

  陳園捏緊了拳頭,恨恨的盯著那女生,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麼大的恨意,氣得胸腔的起伏都大了許多,肖夏是知道陳園這個人的,她雖然蠻橫不講理,但是很少把一些不相關的人放在心上,欺負人也純粹當作欺負貓兒狗兒,何曾這麼真情實感過。

  她悄悄扯了下滿入夢的衣服,低聲:「要不還是問清楚這兩個新生的來歷,要是惹到了陳家,以後咱們在學校可沒有好果子吃。」

  畢竟,陸驍河能護她一時,護不了時時刻刻啊。

  滿入夢也看向那求救的女生,她挺機靈,也會說話,更是會看臉色,不過…

  滿入夢又打量了一下她渾身上下,散亂的頭髮和衣裳,臉上還青紫交加,露出的手臂上也擦破了好幾塊皮,再看她同伴,情況甚至比她更惡劣,不過不同的是,她的同伴似乎是嚇壞了,被滿入夢瞟一眼就更加害怕的瑟縮在牆角。

  陳園見滿入夢似乎在考慮,難得的會服軟:「滿學妹,這事兒算我欠你的人情,那個人你可以帶走。」。

  她先是指了下牆角瑟縮害怕的女生,又動了下手,指向另一個,嗓音冰冷下來:「但是這個!你必須給我留下!」

  滿入夢眉眼微動,平靜的看向那個牆角的女生:「你告訴我,是救你們兩個人?還是只救你一個?」

  兩個被打的人對視一眼,面前這女生轉過頭看不清神色,不過牆角那一個卻忽然垂下眼,似乎在逃避什麼,滿入夢挑了下眉。

  「我知道了。」滿入夢看向陳園:「打擾陳學姐了,我帶走一個,給你留下一個。」

  陳園聽見這話,臉色才稍稍有些好轉,又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態度太過冷冰,擔心在陸學長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於是偷偷瞧了眼陸驍河,他卻像個沒事兒一樣,疲懶地靠著牆看戲,偶爾看一眼滿入夢,似乎在等她定下結論。

  永浙上流圈呆這麼久了,她也認識陸驍河好多年了,能讓他親自下場護著的女孩子,絕無僅有,今日今日的舉動,是不是意味著,他…喜歡她?

  陳園很不甘心,陸驍河一直都是名媛們心目中的最佳男友,女孩子們常常坐在一起幻想和他談戀愛甚至嫁給他是什麼感覺,從來沒有一個女生能靠近他身邊,林可溪能做到一星半點,不過也是靠著臉皮厚而已,滿入夢又是怎麼做到的?

  不過…

  陳園深呼吸沉下氣,這事還是以後再和滿入夢清算,今天先解決那個小賤人要緊。

  大家都等著滿入夢做出選擇,可滿入夢似乎也拿不定主意:「選誰好呢?」

  她伸出手指,在一個人臉上指了下,又困惑低地搖搖頭,指向另一個人,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剛才一直說話的女孩子又開了口:「同學,我絕不拋棄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也絕不會拋棄我,我相信你也是有朋友的,怎麼可能會在遇到困難時就拋棄朋友呢?難道…你會嗎?」

  這話問得有意思。

  滿入夢勾起唇,淡淡的:「別把你和我做對比。」

  她當然不會在困境的時候拋棄朋友,可也得那個人真的是自己的朋友啊。

  不過這個人倒挺有趣的,滿入夢問:「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眼睛一亮,問了名字,說明自己有機會?

  「舒瑤,我叫舒瑤。」

  「嗯。」滿入夢似乎是拿定了主意,卻突然指著牆角的女孩子:「就你吧,你跟我們走。」

  牆角的女生似乎是不敢相信,木愣的看了滿入夢一眼,又木愣的看向舒瑤,在舒瑤有些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慢慢站起來,朝滿入夢走過去。

  走到舒瑤的身邊,舒瑤拉住她的手臂:「新妮,你真的不管我了?」

  叫新妮的女生怔了下,緩緩與她對視,卻又快速的垂下眼,想朝滿入夢的方向走,可手腕還是被舒瑤緊緊的拉住。

  滿入夢靜靜的看著倆人,也不催促,不過陳園就沒多少耐心了,好在礙於陸驍河在場,只是冷著臉,沒有罵髒話:「舒瑤你別拉著她,我就說,你這種人怎麼可能有朋友。」

  舒瑤還是固執的拉住付新妮,輕輕的說話:「你…真的要自己一個人走嗎?」

  她的尾音帶了些哭腔和委屈,是個人聽了都會心軟,果然,付新妮表情鬆動,小心翼翼的看著滿入夢,囁嚅嘴唇:「滿同學,能…能不能也把我朋友帶走?」

  「你朋友?」肖夏剛剛看了半天,好像也看出了點不對勁:「你們真的是朋友?」

  「學姐這話什麼意思,我和新妮是高中就是認識的,現在既是同班又是舍友,怎麼會不是朋友?」舒瑤的聲音聽起來那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偏偏還攥緊拳頭,咬著牙,一臉堅韌不屈,不畏強權的模樣,只是眼中滾落的眼淚的一顆比一顆大,加之她容貌好看,一剛一柔之下,總會讓別人多看幾眼。

  不簡單啊…

  肖夏都被她驚著了,蹙起眉有些不耐煩:「你哭什麼哭。」

  陳園倒是頭一次和肖夏統一戰線:「她一直都這樣,心機綠茶婊!看見她我就不爽。」

  肖夏笑了:「陳園,我可從沒見你這麼恨一個人,她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至於你這樣?」

  「不關你的事少管!」陳園順了口氣:「反正舒瑤這個小賤…」髒話飆到一半,她想起陸驍河還在場,不能破壞自己千金大小姐的形象,立即改了口:「反正舒瑤,今天一定不能走。」

  「如果我要帶她走呢?」滿入夢說完,其餘人皆是驚訝,她說得很認真,語氣也不容置疑,臉上甚至還帶著勝券在握的笑容,無異於打了陳園的臉。

  陸驍河輕淡地一笑,拿下耳背的煙叼在嘴裡,偏頭點燃,青白濃霧模糊了他的面容,煙霧被風吹散后,顯出他幾分漫不經心,少年手指點在落了雨的陽台上,指節泛了濕潤,他還是沒說話,卻無形中給人莫大的壓力,陳園知道,有陸驍河在,她就不能拿滿入夢怎麼樣。

  可是,她還是不甘心啊…

  「你休想!」

  滿入夢笑了,語氣竟帶了些哄人的安慰:「不如比比?」

  「比什麼?」

  「就…」

  滿入夢想了下,倒也想不出比個什麼,就問消夏:「學姐知道陳學姐擅長什麼嗎?」

  肖夏看她神情也不像開玩笑,說:「陳園一直都是籃球社的,有運動會都會參加,還獲過獎的。」

  是嗎?滿入夢看向陳園,倒也不辜負她這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只是長胳膊細腿的,怎麼看都是模特身材,與運動員有些搭不上邊。

  不過心裡倒是由衷多了幾分讚賞,雖然這陳園脾氣性格都不好,但是愛好挺不錯,正好,她在家經常看功夫足球這個電影,雖然籃球和足球不太一樣,不過滿入夢想,都是球類,大約都不會相差很遠。

  「那就比籃球行嗎?」滿入夢語氣誠懇的,彷彿是在同她商量。

  陳園嗤笑:「你確定?」

  「嗯。」

  ……

  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陸驍河直起身,把煙掐了扔進垃圾桶:「我先去體育場。」

  大佬要觀戰?

  陳園和舒瑤一聽都緊張起來。

  舒瑤不動聲色的看了眼陸驍河遠去的身影,輕言細語的跟滿入夢說話:「謝謝你滿同學,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

  縱使她的容貌比不過滿入夢,可她們之間卻出乎意料的相似,都是那麼的溫柔嬌弱,甚至於這舒瑤說話的語氣竟也與滿入夢相像,哪怕她受了一身傷,剛經歷過被打的屈辱,卻也能鎮定自若,完全沒用付新妮的狼狽和害怕。

  可…

  肖夏有些想不通,她總是覺得滿入夢比舒瑤多了些什麼。

  聽完舒瑤的道謝之後,滿入夢突然詭異的笑了:「不用謝我,是你和陳學姐打籃球,如果你打輸了,就任憑陳學姐發落,如果打贏了,我才救你。」

  最後幾個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的錯覺,滿入夢好似帶了幾分嘲弄,說話的語氣也慢,讓人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陳園愣了,舒瑤驚了,肖夏剛才鬱結的問題也想通了。

  舒瑤的確與滿入夢有些相似,可滿入夢比舒瑤多的卻是她那詭詐的心思!她不是一個柔弱的姑娘,哪怕是平時的模樣裝得再像,她本質上其實壞得透頂,這麼一比,兩人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舒瑤有種滿入夢在整她的錯覺,可是為什麼?她的偽裝明明無懈可擊。

  而陳園卻感覺滿入夢似乎在幫她,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想賣乖?想拉攏自己?無論是什麼,陳園都覺得這個決定簡直太好了,今天她就要讓舒瑤當著無數人的面輸在自己的腳下。

  越想越得瑟,陳園都等不及了:「那趕緊去體育館吧。」

  她領著小跟班大搖大擺的離去,越過舒瑤的時候還刻意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挑釁味十足,舒瑤垂著頭不吭聲,就像個軟柿子任人拿捏。

  等陳園走得有些距離了,她才抬頭看著滿入夢:「…滿同學,我不會打籃球。」

  「不。」

  滿入夢篤定的微笑:「你會。」

  她怎麼知道的!?

  舒瑤蹙眉,聲音怯弱為難:「我真的不會,而且我渾身是傷,怎麼打?」

  「你這意思是讓我們滿滿替你上?」肖夏冷嘖她。

  舒瑤連忙搖頭:「不不,只是陳學姐這麼厲害,聽說跟男子球隊打都能贏,我怎麼能打贏呢,我連籃球的比賽規則都不知道。」

  真是個小可憐。

  可她分明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身邊的付新妮卻悄悄遠離她一步,轉而靠近了滿入夢。

  舒瑤暗罵付新妮窩囊,臉上卻是溫溫柔柔的:「要不然,請一個男生幫我打?」

  「請誰?你倒是說說。」肖夏來了興趣。

  「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會打籃球。」

  滿入夢走近她,食指輕輕抬起舒瑤的下巴,接著,纖長的手指滑過舒瑤漂亮的臉:「別跟我裝,要不然…」

  她突然捏緊了她的雙頰,明明是萬般的溫柔,嘴裡卻說著譏諷的話:「我可是會不客氣的。」

  肖夏見怪不怪,付新妮卻是又害怕得後退一步,為什麼南慶都是一些吃人的妖怪,誰都不好惹?

  這一幕透過雨簾落進賀秉翰的丁凱澤眼中,表面上他們看到的是滿入夢和舒瑤極為親密的模樣,實際上呢,丁凱澤冷笑一聲:「咱們小滿妹妹又在耍人了。」

  「走吧,驍河叫我們去體育館,說有戲看。」

  「看個球,老子馬克思經濟原理還沒看完。」

  「成天馬克思馬克思,馬克思是你老婆咋地,走不走了還?」賀秉翰橫眉冷對,丁凱澤趕緊的跟過去。

  教學樓里,滿入夢也放下了手,看著舒瑤微笑:「聽懂了嗎?」

  事情已成定局,舒瑤會打籃球得上,就算不會打也得上,滿入夢可不會管她究竟會不會打,其實就是拿舒瑤和陳園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罷了,只是,陳園和舒瑤都以為她想幫助自己呢。

  舒瑤比陳園聰明些,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直覺告訴她,滿入夢很了解陳園,甚至是了解自己,可是為什麼?難不成她真是陳園的人?可是她明明事先打聽過,這丫頭不過是個鄉下來的,應該沒什麼見識,為什麼比她還能裝,又或者…她沒有裝!她原本就是這樣。

  舒瑤不禁想到一個詞,白切黑…

  操!現實中竟然遇見這麼難搞的人,

  舒瑤也裝不下去了,就說:「好,我知道了。」

  開玩笑,今天真要是落在陳園手裡,她興許小命都會丟,倒不如把陳園得罪個乾淨,之後再好好的打算。

  說定了,幾人也轉向體育館,大約是外面下雨的緣故,喜歡運動的同學都轉戰內場了,一進來,體育館的人意外的多,四周坐著各個院系的高年級學長學姐,當然也有不少新生,裡面還有體育系的學長在打籃球。

  所有人見著她們幾個進來,都不約而同看過去,一陣的竊竊私語,肖夏倒不愧是在南慶呆了一年的人,立刻掏出手機看學校論壇,接著把手機遞給了滿入夢:「看看。」

  滿入夢低頭,幾個醒目的熱門標題映入眼帘:體育館即將發生新生和老生的球技比賽,速來觀戰!!

  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滿入夢給舒瑤丟去個拭目以待的眼神,接著看向肖夏和付新妮:「我們也找個位置坐下吧。」

  其實一進門時她就看見陸驍河了,他和丁凱澤賀秉翰二人坐在一起,身邊還留了幾個空位,大約是給她們留的,不過滿入夢卻沒過去,就那麼頂著陸驍河冷冰冰的目光坦然坐在他對面。

  一抬眼,她似乎看見陸驍河擰了下眉,瀲灧慵懶的眸子縮緊幾分,就連手裡把玩著的一根煙,也被他突然掰成了兩截。

  滿入夢笑眯眯的看著他,手機震動,她拿出來一看,微信上是陸驍河發過來的幾個字,有些輕挑的意味:崽崽不聽話了?

  她都能想象到陸驍河咬牙切齒冷笑的模樣,只是滿入夢依舊面無表情,淡定的收起手機,沒回復。

  陸驍河陰冷的笑笑,嚇得旁邊的賀秉翰悄悄離他遠一些,捂著嘴和丁凱澤說:「這哥們兒,最近越來越喜怒不定了…」

  剛說完,又聽見陸驍河低低罵了聲操,他似乎有些心浮氣躁,陰沉的氣壓讓周圍的男生忍不住離他遠遠的,不過也有一些好奇的朝他看過去,陸少爺懶洋洋的掀起眼皮,簡明意駭的:「怎麼,想挨打?」

  「……不是。」

  這麼一來,他周圍一圈的人都自動離得遠遠的。

  滿入夢也不關心,從落了坐就把目光放在陳園和舒瑤身上,她倆都換了運動服出來,陳園接過社團的人扔過來的籃球,一下一下拍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聲音響在空曠的體育場,周圍嘈雜的聲音漸漸弱下去,

  她看著舒瑤:「打輸了,就算你哭死也沒用。」

  舒瑤沒回話,只是做好準備,有高年級的學長見舒瑤這模樣,猜想她肯定被陳園欺負得夠嗆,只是沒想到陳園打都打了,還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羞辱她,一時之間憐惜之情猶如滔滔江水泛濫,有人高喊:學妹加油!!

  有一就有二,之後很大部分學長都在為舒瑤加油,女生們見此情況自然不樂意,擰成了一股繩替陳園吶喊:陳園加油!!!

  見此,滿入抿起唇,笑得格外開心:「真有趣。」

  話是這麼說,可肖夏卻沒能在她眼裡看到一分一毫的興奮和期待,全然都是平靜,像死水一般的泛著冷冰。

  興許,這場球賽都是她惡趣味的調味劑而已,她只是太無聊了,想耍人罷了…

  這麼想,肖夏和付新妮對視一眼,都打了個冷顫。

  籃球場上,一對一的比賽形式已經開始了,陳園個高,比賽經驗豐富,輕而易舉就進了第一個球,觀眾席上的女生鼓掌歡呼,學長們也不停息的為舒瑤打氣。

  三局兩勝的比賽,舒瑤還有機會,她也沒有顯出灰心喪氣,重整旗鼓,與陳園進入第二場比抗。

  陳園有了第一次輕而易舉的獲勝,對舒服的防範更低了不少,可就在投籃之時,猝不及防被舒瑤拍掉手中的球,陳園愣了下,接著,球就已經被舒瑤掌控了,她趕在陳園攔住她之前,墊腳起跳,完美的投進籃筐。

  體育館里安靜了幾秒,突然爆發學長們驚天的鼓掌和口哨聲,就連滿入夢都鼓起了掌,肖夏趕緊壓住她的手:「你幹嘛?」

  「鼓掌啊。」滿入夢說話的模樣似乎有些呆,似乎又不是,她說:「打得好為什麼不鼓掌?」

  說完,她把手抽出來繼續鼓,只是她的頻率很慢,和其他人激動的神情形成鮮明對比,別人都是真情實感的看比賽,她卻像個抽身而出的看客,平靜又從容。

  陳園一眼就在觀眾席上找到滿入夢,用眼神詢問她什麼意思,滿入夢勾唇,低低對她說了幾個字。

  陳園根本聽不清,可根據她緩慢的唇形,還是可以猜測滿入夢說的是:你要輸了哦。

  滿入夢可沒忘記陳園欺負過她和肖夏的事兒,說完,她似乎笑得更開心了,清亮的眼眸如月兒彎,絲毫沒有攻擊性。

  陳園的鬥志被滿入夢激勵的高漲昂揚,第三場比賽,在面對舒瑤時也拿出了百分百的冷靜,她一路跑向自己的籃筐,舒瑤根本追不上,投球的時候,藍球在空中滑過一道漂亮的軌跡,可沾到籃筐,就被彈了下去,可惜,沒有進球。

  場上頓時響起女生們連連的嘆氣聲,也給了陳園無形的壓力,球落地,眼前人影快速掃過,籃球被舒瑤搶了過去,她一路跑回自己的籃筐,陳園雖然來得及攔住她,但還是沒能阻止舒瑤又投了個三分球。

  哨聲一響,比賽技術,舒瑤勝。

  男生們歡呼雀躍,女生們齊翻白眼,陳園怒得脫下自己的外套砸在地上,轉身要往外走,舒瑤控制著手上的籃球,隨意的往一個方向甩去,那球在地上彈了幾次,竟然直直朝陳園的後腦勺而去…

  觀眾席驚呼:「陳園小心!」

  陳園不耐煩的回頭,一個球影正快速殺來,她嚇得怔在原地,眼看著都要砸上臉了,不少膽小的女生都捂住臉不敢看,冷不丁的,那籃球被一個石子打落在地。

  眾人朝石子飛來的方向看去,滿入夢還保持著手架彈弓眯著眼的動作,她睜開眼,把彈弓重新放進包里,冷冷清清的嗓音響起:「舒瑤,你幹嘛暗算陳學姐啊?」

  舒瑤和陳園俱是皺眉。

  舒瑤想的是:好狠的妞,她在為自己樹敵!

  陳園想的卻是:舒瑤這個小賤人,贏了比賽竟然還敢暗算我,而且還偷偷學了打籃球,你給我等著!

  舒瑤到底心思活絡些,立刻就低眉順眼的跟陳園道歉:「陳學姐對不起,這個藍球我亂扔的,不知道會打到你。」

  說著還不安的擰著手指輕咬唇瓣,淚眼婆娑,活像是陳園把她欺負慘了,一瞬間倒了個天地。

  男生們一瞧,這學妹又柔弱又嬌媚,心頓時都碎了一地,只恨不得趕緊把這個小可愛摟在懷裡抱著哄著。

  陳園倒也不逞能,知道這樣的場合再對付她就顯得自己太歹毒了,冷哼一聲離開了。

  主角走了,觀眾席也漸漸散了,滿入夢從觀眾席上走下來,路過舒瑤身邊時,對方很客氣的道謝:「今天謝謝滿同學了。」

  滿入夢停住腳,睫毛輕掀將她從頭到腳看一遍,微微笑著:「你確實應該謝謝我,有我才有你的今天,不僅讓你狠狠挫了陳園的銳氣,還讓學校里大多數的男生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舒瑤略抬起下巴,也顯出幾分冷冰。

  滿入夢噗嗤地笑出了聲:「不過你有沒有想過,陳園原本是比較恨我的,現在卻更恨你了,學校的女生原本是更討厭我的,現在嘛,好像已經把我忘了,你贏了多少男生的心,就會招來多少女生的嫉恨,舒瑤,是我應該謝謝你,謝謝你替我轉移了注意力。」

  原來是這樣!原來這才她的打算!

  既捉弄了陳園,又打擊了她,真是好深的心思!

  直到被她點破,舒瑤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頓時也裝不出文靜的模樣了:「滿入夢,你果然不簡單!你跟我無冤無仇,為什麼要害我?」

  「這話應該我問你。」滿入夢走近,眯著眼靠近她耳朵:「不要以為利用我就能接近陸驍河,他,你還沒資格囂想。」

  說完,滿入夢又恢復平日柔軟的模樣,瞥了眼瑟縮的付新妮,意味不明的挑了個眉,慢悠悠的往出口走。

  真以為她好騙?

  這世上的機緣巧合又不是天天都能碰見的,要不是她事先做過功課,知道陳園家裡有一堆奇葩親戚和豪門秘辛,今天興許還真會被舒瑤騙了。

  這個舒瑤,聽說是陳園爸爸養在外面的女人生的私生女,為了避嫌,姓氏還隨了她的母親,陳園一向對她喊打喊殺,舒瑤呢,就會裝可憐博同情,反正這兩人,勢同水火。

  至於舒瑤為什麼會打籃球,這都要歸功於她那個事事都要攀比的母親,凡是陳園會什麼,她都要逼著舒瑤去學。

  事實倒真和滿入夢所想的八九不離十,舒瑤原本確實是拉著付新妮出來散心的,可瞧見滿入夢和肖夏在教學樓轉悠,立刻就想起了最近的謠言,都說陸學長很是護著這個新生。

  如果滿入夢因為見義勇為有麻煩,那陸驍河一定會出現,她就能藉機和陸驍河說上話,攀上關係。

  反正賣慘博同情裝嬌弱是她的拿手絕活,哪個男生不愛呢?可千算萬算,舒瑤算漏了滿入夢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到最後,竟是她和陳園都被她耍了…

  ……

  外頭雨停了,滿入夢也沒心思再和肖夏轉下去,肖夏也猜到她不想多呆,要不是今天出來,還沒這麼多事,她心裡愧疚,也就不攔著滿入夢。

  肖家的車就停在校外,肖夏上了車離開,滿入夢拿出了手機,邊走邊給陸驍河發過去一個微信:小陸爺在哪兒呢?

  左臂突然被人拽了下,剛剛還在大路邊的滿入夢被個高大的男生拖進一處狹窄的角落,陸驍河將她摁在牆上,這地兒又窄又擠,也不知道他怎麼找到的。

  滿入夢抬眼看著面前的人,輕輕笑了:「幹嘛?」

  陸驍河冷笑著摩挲她的嘴唇,手下用力,滾燙的體溫沾上女孩唇上的軟糯,原本冷冰的眼眸逐漸化為暗沉,他抬起剛剛揉弄她的指腹放在嘴邊抿一口,挑眉:「你說我想幹什麼?」

  擠壓在二人之間的曖昧快要在狹小的縫隙里炸開了,陸驍河又捉起滿入夢的手指,輕咬她的指尖,壞死了的模樣,壓著聲,沉著嗓的呢喃一聲崽崽,說:「我該怎麼收拾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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