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顧敬寒沒有說話,除了眼神微動,他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電話那頭的人繼續說道:「當年之所以會把林小姐誤認成他人,是因為鎮上的那家醫院監控室曾遭遇意外起火,很多設備和資料受損,監控視頻已經不完整,到手的視頻資料里,並沒有出現林小姐的身影,而白小姐恰巧是當地人,當年與您在同一所鎮上的醫院住院,時間與您當年提供的日期相符,並且,視頻里有她在您病房周圍出現的畫面。當年負責調查的人,應該是根據以上幾點,初步鎖定了白小姐。」

  「調查人從一開始就找錯了方向,把範圍縮小到了當地人,誤導了後面的取證……林小姐當年會出現在小鎮附近,只是隨親人前去旅遊,偶然被大雪困在山裡,在小鎮上短暫逗留,所以被漏掉了。」

  「我們確實也看到了當年調查此事的人留下的筆錄,」那人繼續說道,「他曾拿著白小姐的視頻到醫院,找了相關人員核實,詢問是否見到過她出入您的病房,並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現在看來,如果不是有人從中作梗,那麼就應該是由於林小姐與白小姐當年樣貌相似,而讓大家誤認了。」

  顧敬寒放下了電話,看向走在自己前面的楚汐的背影。

  楚汐依舊快步走在前面,身上的裸粉色禮服裙擺飄逸,在晚風中搖曳如歌,像是個美麗的落跑公主。

  直到走到一處道路盡頭的噴泉前,她才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眉間似有焦急之色,像是不滿他的步伐不夠快,沒有跟上她的速度。

  一切都像是被放在了慢動作的鏡頭裡,好像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每一秒都被抽絲剝繭的無限拉長,心中卻早已掀起驚濤駭浪。

  一眼萬年。

  顧敬寒就這樣靜靜看著她,眼中映著的全是她的模樣,千頭萬緒,竟不知從何說起。

  一切似乎都突然明朗了起來。

  難怪他在初見楚汐的時候,就覺得她對他有著莫名的吸引。

  難怪他總覺得,自己在楚汐的身上看到了誰的影子。

  難怪白雅竹在與他初次碰面的時候根本無動於衷,像是從沒有見過他——那是因為白雅竹根本就不是那個救了他、又陪伴他度過無數個孤寂長日的女孩。

  而楚汐才是。

  他之所以會在楚汐身上看到那個小女孩的影子,正是因為那女孩就是楚汐本人!

  兜兜轉轉,原來楚汐才是他顧敬寒要找的人。

  這一切,便說得通了。

  顧敬寒這才明白,為什麼他每次見到楚汐,心中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竟是他的潛意識認出了她,在向他發出提醒。

  所以無論他如何告訴自己,要與這個女人保持距離,無論他如何克制,他始終做不到對她視而不見。

  他的不忍心,他的反常,他的失誤,他的牽挂,一切都似是找到了解釋。

  顧敬寒低頭看著楚汐仰望自己的臉,心中似有冰雪初融,連帶著四肢百骸都掠過一絲暖意。

  這一次,他終於找到她了。

  然而他這個人冷靜理智慣了,無論心緒如何起伏,面上卻已經習慣了不留痕迹,楚汐一時間也就並未察覺出任何異常。

  待他終於走到了自己的面前,楚汐才壓低了聲音,咬著后槽牙問道:「顧總,你今晚這是什麼意思?」

  顧敬寒在噴泉前垂眸看她,聲音低低沉沉的,「你都聽到了。」

  楚汐面色已有不悅,「為什麼要向大家宣布我們的關係?」

  他都已經答應她要提前終止契約了,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顧敬寒:「嗯,我反悔了。」

  楚汐一臉問號,「反悔?理由?」

  顧敬寒這樣行事反常,總得給她個理由吧?

  顧敬寒望著楚汐清麗嬌俏的臉,久久沒有說話。

  他想起了兒時在這座花園裡看到的那隻小野貓,眼睛也是圓圓的,看著自己時睜的很大,狡猾而驕傲。

  空氣清透而甜香,充滿了花樹的香氣,顧宅那座城堡一樣的住宅里隱隱傳出悠揚的音樂,讓一切都靜謐而美好。

  楚汐等不到答案,心中的不滿更重了,「我跟你之間不過是契……唔!」

  楚汐話說了一般,男人英俊的臉卻突然在她眼前放大——顧敬寒竟是直接吻了上來!

  「!!」楚汐的睫毛猛地一顫,被偷襲的莫名其妙,雙手抵在顧敬寒胸前,想要拒絕他的突然進犯,卻終是沒能擺脫男人的桎梏。

  夜空中繁星點點,噴泉水聲汩汩,水面在燈光的照耀下泛著波光,是副浪漫的景緻。

  顧敬寒這一吻似乎與以前有所不同,他的吻向來是強勢而不容抗拒的,而這一次,卻很輕柔,並未深入。

  顧敬寒抱著楚汐,一手扣著女人纖細的后腰,一手卡住了她的後腦,五指伸進她的長發,竟令楚汐有種被珍視的錯覺,突然恍神。

  顧敬寒一吻結束,垂眸靜靜看著楚汐,似是想把小女人印刻在自己的眼中,眸光低低閃爍,似有什麼光影漾開。

  男人本就生的極為英俊,終年不化的冰冷麵孔突然有了不一樣的神采,令楚汐整個人一時間有些怔然。

  她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唇妝有些花了,眼神也有些亂,看在顧敬寒眼裡,呼吸也跟著重了重。

  「顧敬寒你!」楚汐很快清醒過來,意識到剛才被吃了豆腐,剛要罵出口,卻被顧敬寒一把按進了自己懷中,聲音一下子悶在了男人的胸口。

  「別動,」顧敬寒在楚汐耳邊低聲說道,「有人在監視我們。」

  楚汐耳朵難受的動了動,被男人弄得一陣搔癢,心中一動,小聲問道:「是顧三的人?」

  顧敬寒:「嗯。」

  楚汐沒再掙扎,轉而老實的讓顧敬寒抱著,原來顧敬寒剛才突然吻她,是看到有人在暗中監視,怕對方起疑?這麼看來,顧敬寒吻她,僅僅是想要堵她的嘴?

  難道是有人已經開始懷疑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了?

  楚汐腦子裡飛速旋轉著,回想起顧敬寒今晚反常的舉動。

  顧家一向水深,繼承人的競爭更是一場激烈的廝殺,顧戎雖然至今尚未表態,也從未明顯表現出偏袒任何人,但顧敬寒自己的實力不容小覷,已經被許多人當做了眼中釘。顧三就曾經想要借著他營救她的時候,做出一場綁匪撕票反撲的血案,除掉他。

  她與顧敬寒並非真的夫妻,而是契約婚姻,這一紙契約為的就是滿足顧老爺子選擇繼承人的條件,讓顧敬寒不至於因為未婚而失去競爭資格,可若他們之間的契約關係被人發現了呢?

  蓄謀偽造出已婚事實,不擇手段競爭家產,這個罪名可輕可重,可身負這種醜聞,不僅會有觸怒顧戎的風險,令顧敬寒在顧戎那裡的形象一落千丈,還可能令他就此失去顧戎的信任,與繼承人這個位置徹底無緣。

  難怪顧敬寒要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宣布了他們的婚約。怕是他察覺到了什麼,主動出擊了。

  那麼,剛才那場高調的「秀恩愛」也就說的過去了。

  只是,顧敬寒這次當著白月光的面,宣布與自己的婚訊,恐怕是要傷透白月光的心了。

  但無論如何,楚汐還是鬆了口氣,從顧敬寒懷裡抬起頭來,仰頭看他,用嘴型微微道:「還在?」

  顧敬寒低低「嗯」一聲,並沒有放開她。

  剛才他有意變換了楚汐身體的角度,就是不想讓暗中監視的人看出太多破綻,但又要適當的流出些材料,好讓對方上鉤,順著他的意圖理解兩人的關係。

  楚汐不知道監視他們的人身在何處,一想到她剛才質問顧敬寒的話,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大意了,也不知道那話被人聽去了多少,又信了多少。

  顧敬寒和她之間假結婚的事情要是暴露了,她的下場也好不到哪去,想要在這個世界安身立命恐怕是難上加難,所以此事萬萬不能讓別有圖謀的人拿到證據。

  於是,顧敬寒看著懷裡的女人突然抬頭看向自己,氣勢洶洶的吻上了自己的下巴。

  楚汐皺了皺眉,她不夠高,若是顧敬寒不遷就她、低下頭來,她根本吻不到男人的嘴。

  顧敬寒太高了。

  她所幸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兩手攀上了顧敬寒的脖子,踮起腳,朝著男人的嘴再吻過去。

  要做就做全套,讓監視他們的人拍個夠,好徹底打消疑慮。

  顧敬寒被楚汐偷吻,眼神微動。

  這大概是楚汐第一次,在頭腦清醒的情況下,主動吻上他。

  下一刻,他便將女人抱起,放到了旁邊及腰的石台上,很快奪回了主動權,深深的落下一吻。

  楚汐感到身體一輕,便已經坐到了高處,這下她終於和顧敬寒差不多高了,接吻也不再那麼費勁。為了讓戲更逼真,她還配合的伸出了兩手,攬住了男人的脖子。

  顧敬寒的身體似乎怔了怔,呼吸有片刻不穩。

  他令她的身子轉了一個角度,轉而吻上了楚汐的臉頰、耳根,那動作竟儘是悱惻纏綿之意,逼得楚汐側過了頭。

  楚汐整個身子都繃緊了,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的吻接著又落在了女人敏感的脖頸上,激的楚汐仰起了脖子,渾身一陣戰慄。

  「等……顧敬寒.……啊!」

  楚汐不知道被碰到了哪裡,話終於發出些聲音,還是斷斷續續的,聲音都已經不穩了。

  遠處的灌木后,高清單反相機無聲的紀錄下了花園裡的這一幕。

  身材高大的男人將腰肢纖細的女人放在石台上,將她擁在懷中不容抗拒的吻著,綿長而深入,連空氣都變得膠著起來,巨大的天幕和華美的噴泉就是他們的幕布,竟是一副美不勝收的畫卷。

  ***

  顧宅的晚宴持續了兩個小時。

  期間,楚汐有意無意的和顧戎對上眼神,對方看著她的目光似乎總是別有深意。

  楚汐回想適才顧戎在人前不由分說的維護她的場景,不由猜測,顧戎是不是認出了自己就是曾經救過他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也算她當初沒有白在老爺子面前刷了一回人品,至少今天沒有讓她在眾人面前太難堪。

  而白雅竹……有了這一回,恐怕已經成為上流圈子的笑柄了,也不知顧敬寒心中到底有何打算。

  晚宴過後,顧敬寒帶著楚汐在顧宅留宿,因為剛剛宣布了婚訊,他們二人不能再明目張胆的分房睡,於是楚汐便被帶進了顧敬寒的卧房。

  顧敬寒的卧房在顧宅東翼三層。房間的裝修風格簡潔的乏陳可數,就像顧敬寒這個人一樣冷冰冰的,大而空曠,沒什麼煙火氣。楚汐看著,倒也沒覺得意外。

  顧敬寒脫下外套,看向站在房中沒怎麼動彈的楚汐,靜默了一刻,也不知在想什麼。隨後他看著女人說道:「房間我的人已經檢查過,沒有安裝監聽裝置。這裡隔音過硬,你不必拘謹。」

  這正是楚汐擔心的,她點了下頭,指了指卧室里靠窗擺著的沙發,說道:「我睡沙發就行了。」

  顧敬寒是這房間的主人,總沒有讓主人睡沙發的道理。再說,顧敬寒手長腳長的,那沙發看上去也睡不下這麼一個大男人。她並不嬌貴,睡睡沙發也無妨。

  顧敬寒聽后,並未多言,也是在這個時候,卧室的房門被敲響了。

  傭人將一應洗漱用品端進了房間,說道:「少爺,老爺讓我們侍候少爺、少夫人洗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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