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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夜訪周菡門

  霍沄洺回到座位,什麼都沒說。

  旁邊那桌其中一人說到:「師兄,你說這兒的鷹爪孫就這麼窩囊,真就不怕咱們把旗插在城門樓子上啊?」

  另一個被叫做師兄的人瞥了他一眼:「你相聲聽多了是吧?你有那本事嘛,這趟來湊罷熱鬧,老老實實回去練功,真要有那好事兒,也輪不上你。」

  二爺等人用過飯便上樓歇息了,霍沄洺才得空把剛才掌柜的說到話都一一將給二爺聽。

  「嗯,剛才我也聽那伙人說了幾句,大約這盛會要半月才開,咱們要做的,是在這半月間,把這件事處理好。一會我寫信傳回去,先別輕舉妄動,明天你跟你師娘她們出去溜達溜達,叫人跟住了,別有危險,我再去打探些別的消息。」

  「師父,為什麼不直接去找郡守問啊,農山郡的事宜,難道不是郡守最清楚嗎?」

  「不一定。」二爺搖搖頭,跟他說,「我們現在搞不清狀況,不清楚郡守站哪邊立場,萬一周菡門突然興盛就是因為背後有郡守支持呢?如若貿然去找他說清楚來意,轉身他把我們賣給那邊怎麼辦?咱們只有幾個人,擰不過人家的。」

  霍沄洺猶豫了一下,說到:「師父,其實……我還有個法子。」

  「嗯?你說。」

  「我之前說我在戰場上認識的那個.……朋友,他就是周菡門的人,我放過他一命,想來他也應該會告訴我實情的,萬一,是我們聽信了讒言,誤會了,那不就……」

  「什麼人啊,在周菡門能說上話嗎?」

  「周菡門大師兄,叫嶦河。」

  「啊?」二爺聽見這個名字之後,驚了一下,不自覺地發出質疑的聲音。

  「怎麼了師父?」

  「沒什麼,你別去找他,也別讓其他人知道你認識他,這個嶦河,應該就是現在的周菡門門主,你以為你有恩情,人家未必把恩情放心上,打草驚蛇的話,要賠進去很多條人命,這個責任,你擔不起的。」

  可霍沄洺並沒有這樣認為,他記得嶦河曾經說過「江湖上以俠義行事,俠是道理,義是信念,我師父教我,每一個江湖人,都要把俠義二字放在心上。」

  一命之恩,霍沄洺不相信他不記得。

  他也曾說過:「此去山川路遠,人間偌大,咱們江湖見。」

  即使是一面之緣,霍沄洺也選擇相信嶦河,他言語中透露著他對這個世道的無奈,卻從來都是甘願接受這份無奈。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自以情義為先。

  就算二爺說不許,霍沄洺也希望能見他一面,希望能從他那裡得到些事情的真相。

  「師父,江湖……真的不好嗎?」霍沄洺一本正經地看向二爺,問出這個有些幼稚的問題,有些小時候的感覺。

  「好與不好都不能一概而論,江湖上也不全是殺伐搶奪的土匪,有很多人都是快意恩仇,心中自有公道,但,江湖這個團體,與我們,本就是站在對立面的兩種人,為著各自的利益,奉行著各自的信仰,沒有對錯之分。」

  霍沄洺從小在京都長大,也許是皇室的祖輩跟武林的祖輩曾有互不干涉的約定,這幾十年以來,內安城中是沒有一個江湖門派的,故,霍沄洺雖然已經仗劍沙場,卻對江湖這個概念,一無所知。

  也不理解,為什麼要對立而論。

  第二日,他陪著師娘和婉笙找了個山山水水的位置玩了一天,霍沅謐對水有種天生的熱愛,剛脫了鞋襪就往水邊跑,曉葵都拉不住,後來便是羽澤陪著她,羽澤水性還可以,萬一有點什麼危險,也能保護她一下。

  水面上漂著畫舫,霍沄洺又想到了當年在詩船會的畫舫上,簫祁韻的那個輕吻,那種感覺,他現在還記得。

  突然他想再感受一下在畫舫上,吹著山間的清風,看著兩岸高崎的山巒跌動,瞧水清雲麗,獨個兒一個思考事情的那種感覺。

  便回了夫人,招手叫來了船夫。

  夫人聽見他說想自己靜靜,便也沒說要一起同游的想法。羽澤將霍沅謐交到隨行的護衛手裡,便匆匆抬腿追著自家少爺去了。

  自從上次霍沄洺嗆水,羽澤再也不敢放著他一個人離水太近,何況這水流湍急,跟摘星賽時候的那條小河流可是不一樣的。

  霍沄洺站在岸邊,還沒等船夫將船靠岸,他就翻身站在船頭,他一身深紫色的衣裳,左手攥拳在身後,右手搭在腰間凰鳴上,挺直腰板直立船頭,一縷驕陽透過山腰上的葉片照下來,影影綽綽迎在他臉上,他被陽光一激便閉上了眼。

  遠遠瞧上,靜止的人,和湖面斑駁的樹影,微動的漣漪,鋪成一幅綺麗的圖畫。

  羽澤卻是沒本事翻身上船的,只好由老船夫遞給他船槳,他握緊船槳邁一步上船,走到霍沄洺身後。

  老船夫在船尾朝他倆叫喊了一聲:「哎!你倆別都站在那兒,頭重腳輕,一會兒咱仨都翻水裡了!快回船篷里吧,已經有茶果備著,要看風景,裡頭看去也是一樣的!」

  罷,霍沄洺和羽澤便一起進了船篷裡面坐著。

  羽澤先倒了一杯茶,嘗過茶是溫熱的,才又拿了杯子給霍沄洺倒了一杯,送到他手裡。

  「少爺,您想什麼呢?」

  「在想,這裡的山川萬物,四時美景,也該是循著自然的規矩定論,這世間,終逃不出一個情字。」

  「少爺什麼時候開始拽文了,可這情,也是分各種的,愛情,親情,友情,人情,都是情。」

  「說的就是啊,哪有人會不將情字放心上。」霍沄洺終於在羽澤這裡聽到了他想聽的話,他將視線從山間收回來,靠近羽澤些,小聲說到,「今晚我要出去一趟,一會兒你務必要幫我打探到周菡門的位置。」

  「啊?少爺你要做什麼?」

  「我不想再看死人了,這裡的風光,不適合有人死。」

  說罷,霍沄洺給羽澤講了關於嶦河的事情,羽澤似懂非懂的應下,只知道少爺交代的事情他一定要辦好,這是他的使命。

  船行了一圈,終回到岸邊,一上岸,霍沄洺就說自己襪子濕了,要回客棧去換,將所有隨行的人留在原地保護夫人,少夫人和小姐。

  離開他們的視線,霍沄洺跟羽澤便分頭行動,走了兩邊的路去尋周菡門,分開前,羽澤再三囑咐霍沄洺,若是找不到會客棧的路,就雇一輛馬車叫他送你去「錦繡樓」,記住是「錦繡樓」!不是別的什麼。

  霍沄洺連連點頭保證自己一定能順利找到回去的路,羽澤這才放心離開他。

  羽澤別的比不過霍沄洺,找路這件事,卻在這二十年以來一直處於霍沄洺之上,其實霍沄洺也對自己沒抱什麼太大的希望,將希望都寄托在羽澤身上。

  果然,羽澤不負少爺之望,很順利地打探到周菡門的位置,又問到了想進周菡門,要有周菡門門主的名帖,不然會被門口的弟子攔住並打出去。

  當天晚上,霍沄洺在林婉笙睡前喝的安神茶里填了分量很少的安神葯,她剛躺下,便熟睡。

  霍沄洺換上黑衣,提上凰鳴,帶了不少朝華,輕手輕腳下樓了。掌柜的枕在櫃檯上睡得不熟,瞧見他這一身打扮,便很懂事地緊閉眼睛,裝作睡熟的樣子。

  然,霍沄洺不知道,今天一整天的時間,二爺已經掌握了所有情況,剛寫了密報傳回宮裡。

  羽澤給他講了周菡門要如何走,順著主街一路向東,在第一個路口向左拐進一條衚衕里,這條衚衕會越走越窄,不過沒關係,走過將橫門就寬敞了,這裡是故意設計的,將橫門那裡,只能一人行,當初設計它的初衷,該是讓將士們知道,孤獨的路很短,跨過苦難,便是一馬平川,可以並肩而行。

  走過將橫門,還要再走上一段路,路過一家酒肆,再往前走一刻鐘的時間,就差不多了。

  霍沄洺找到周菡門的時候,已經快三更天了。

  他翻牆進去,發現周菡門不大,攏共也只有七間房,兩個院子。

  他剛想每個都探一遍,卻正好與出來解手的嶦河打了個照面,嶦河一眼便認出霍沄洺,便沒有聲張,拉著他進了自己的屋子,將門反鎖緊了。

  嶦河大驚:「安舟兄?你怎麼在這!」

  霍沄洺也略有些防人之心,便沒說明來意:「我跟我爹娘過來這邊玩兒,你如今好風光了呀,沒有名帖,白天進不來,就只好用這種方法見你一面啊。」

  這話臊得嶦河有些臉紅:「哪有什麼風光,不過苟活罷了。」

  霍沄洺的表情凄厲起來,言語中也有了幾分詰問的咄咄:「怎麼著?騙我?你不是說你們周菡門是小門小派,師門不顯赫,你師父重病,師弟還小,沒人撐起來周菡門的大梁,那這是怎麼回事?我一路上可是聽了好多你周菡門嶦河門主的盛名,還要辦什麼盛會?這是跟我玩扮豬吃老虎呢?」

  「安舟兄,你放了我一命,就是我的恩人,我知道不該對你隱瞞,但當時我們是第一次見面,我以為,我們只有那一次刀劍相向的緣分。卻沒想到會再見,若是你想知道,我自然是可以告訴你的。」

  「嶦河,我以為我們是過命的交情,我.……拿你當朋友的。」霍沄洺說出朋友兩個字的時候,語氣是無比的虔誠。

  「安舟兄,其實我也沒瞞你多少,江湖上行事言語,哪個不是是非參半的。」嶦河給霍沄洺倒了杯茶,「你若是想知道,我告訴你便是。」

  「你這兒有酒嗎?」霍沄洺突然問道。

  「有啊,是我自己釀的糧食酒,不醉人的。」嶦河轉身取來身後案架上擺著的一小壇,又取來兩個小碗。

  「我師父確實是重病,弟弟確實還小,只是,我們周菡門並不是什麼無人問津的小門派,我們雖比不上桁陽清風洞的盛名,也不能跟融雲門那種分派遍地的大門派相較,但農山這片兒,我們家是最早的一批門派,規模一直也沒有多大,我家的家訓就是不求大但求穩,上次去打仗是為了幫忙,回來才知道師父已經去世了,他走的時候,只有弟一個人在身邊,是左右親鄰幫著操辦身後事,師父走了,周菡門不能無主,我回來,繼承門主。」

  「那我一路過來,聽說的盛會是怎麼回事?」

  嶦河輕笑一聲,說到:「也沒什麼,就是我不甘這樣平庸了,我身為周菡門門主,也想讓農山周菡門風光一回,至少,得要天下留名。」

  霍沄洺深解其意:「江湖的事情我是一點都不懂,但你說的,我理解。」

  「這個盛會,我找了個大師算了,辦在月末,叫『崢嶸會』,要請足四十六家門派,周菡門就能被寫在史冊上了。」

  嶦河說到寫在史冊上的時候,霍沄洺的心裡倏然激蕩了一下,他也不清楚這份激蕩來源何處,也不知道為何突然萌生幾分悲愴,只曉得面前這位周菡門門主,也是個惦念著師門榮耀的優質繼承人,他心裡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整個周菡門的榮華。

  原來,江湖裡也有地位的爭鬥,嶦河說的清風洞,融雲門,他不知道那倆家是何等地位。

  清風洞,是武林盟主的地盤,融雲門,是江湖上分派最多的門派,他們的規模和能耐,才是朝廷真正的威脅,也是朝廷真正的忌憚。

  但,他們之所以興盛千百年,代代流傳,原因乃是他們從不將威脅這張牌亮出明面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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