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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羽禧慕葵

  酉時,

  跟靳佩哲說了再見之後,霍沄洺先是給林婉笙送回瀾橘室,然後就回了清雲軒,一進院子就看見羽澤正忙活,他上前說:「東西送到了?」

  羽澤擱下手裡的笤帚,說:「嗯,少爺,簫小姐說黃昏時叫我去西南角門,說有東西給你送來。」

  霍沄洺聽見之後,表面上只是回了一句:「那你早些去等著,別忘了。」但是他眼睛中頓時充滿了期許,他陪著婉笙逛了一天,已經有些乏累了,聽見這個回復,突然就有了精神。

  晚飯前二爺傳來消息,說是今日在宮裡住下不回來了,霍沄洺吃完飯早早就退了星嵐閣,夫人只當他是玩累了想早點休息。

  近黃昏之時,他催了好幾遍,羽澤才往西南角門去,黃昏一到,立刻有人敲門,羽澤輕輕把門推開一點,門外有人遞進來一個木匣子,就是早上他送去的那一個,沒看清來人是誰,羽澤就關上了門,應該是簫小姐的貼身侍女吧。

  今日也著實是運氣不好,半年不來一趟霍府西南的夫人帶著曉葵往這邊的小廚房走,想著挑些點心送到瀾橘室去,曉葵將羽澤這一行徑看了個滿眼,跟夫人說:「夫人,您瞧那是羽澤嗎?」

  夫人仔細看了看,說:「是呀,他幹嘛呢,賊頭賊腦的。」

  曉葵大聲喊了一句:「羽澤!」

  羽澤聽見一回身看見夫人和曉葵,心道不好,匆匆忙忙將手中之物藏到背後,走過來,彎下腰跟夫人請安。

  夫人還是一向的和善可親,說:「你做什麼呢?」

  羽澤心虛地低了低頭,回到:「夫人,沒什麼。」

  「手裡面拿的什麼?」儘管是質問的話,從夫人口中說出來,卻感受不到滿分的威嚴,但羽澤有些害怕。

  羽澤心裡一聲哀嚎,有些對不住少爺的感覺,又害怕事情敗露,少爺會嫌棄他做事做不好,會不會罵他,嘴上還想著給少爺掩飾,說:「真沒.……沒什麼。」

  「拿給我瞧瞧。」夫人說完羽澤也沒拿出來。

  曉葵上前一把搶下來,羽澤沒跟她爭奪,而是一下子跪在地上,不敢說話。夫人打開木匣子,裡面放了一枚同心結,夫人沒拿出來細看,怕有旁人瞧見,連忙扣上了木匣子。夫人說:「這是你少爺的吧。」聲音微有些沉,與平時有些不一樣。

  羽澤還想給少爺編個理由,說:「夫人,少爺他.……」

  還沒說出口便被夫人打斷:「行了,你先起來,回去說。」夫人說完話,轉身往清雲軒去,羽澤趕緊起身跟在後面,退曉葵半步的位置跟著走。

  一進清雲軒的大門,霍沄洺早就等不及了,一直站在院子里等著羽澤回來呢,看見是師娘進來,趕緊上去迎,見身後的羽澤一臉愧疚,不敢抬頭與他視線相對,又看見夫人手中拿著一個木匣子,便大概了解到了情況。

  他剛想上去跟師娘說話,夫人卻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往屋裡走,只是說了一句:「進來。」

  進到屋裡面,夫人坐下,把手中物放在桌子上,說:「曉葵,你先去把點心送到瀾橘室,冷了就不好吃了。」

  「是,夫人。」

  「羽澤,你也先出去。」

  「是,夫人。」羽澤臨出去前瞧夫人的神色有些不大對勁,但也不敢留下,只好退出去,關上門守在外面。

  二爺和夫人一向注意給他留足少爺的款兒,幾乎不當著下人的面訓斥他,尤其這事,更不宜張揚,儘管曉葵和羽澤都知道內情。

  「師娘,怎麼了?」屋子裡靜下來,霍沄洺先問到。

  夫人沒說話,也沒有平日的和善溫婉,她打開木匣子,取出那枚同心結,仔細看了又看,說:「當真是大家閨秀,這打瓔珞的手藝還真不錯。」

  她把同心結放在一邊,又看到匣子中有一張信紙,輕輕打開,霍沄洺知道師娘現下有些生氣了,雖然不像師父那樣大罵一頓,但師娘這種溫柔刀,卻是刀刀傷人性命。

  信紙上面有著霍沄洺寫的那首四句詩,夫人瞧見他的字,便能瞧出他的用心,筆體結構具是精巧,下面還有一段不一樣的字體,寫著:

  百里江外人聲點,

  翠寒山,相見歡。

  風影明綽綿昭外,

  獨上舫頭,滿舟水遏柔。

  夫人看完輕呵一聲,說:「這當真是師娘瞧過你寫的最用心的字了,原來你也不是寫不好啊?該拿給你師父瞧瞧,還能誇讚你一番。」又說,「這簫家不愧是書香世家,教出來的小姐竟是這樣擅長筆墨的。」

  霍沄洺很想看看祁韻寫了什麼,也沒敢說,夫人把信紙疊了一下,輕輕放在燭燈的火苗上,信紙瞬間殆盡,火苗又向上竄了一竄。

  夫人看著霍沄洺,眼中又恢復了一腔寵愛,說:「洺兒,你若是執意要與簫家小姐交好,師娘也知道如何是防不住的,總不能像抓壞人一樣,成日里看著你,那樣的話,也太無趣了,只是,你們倆的結局,只能是她無名無分地跟著你,你是男孩子,自然沒什麼顧忌,可簫小姐呢?她是姑娘家呀,還是書香世家的姑娘,她若是就這樣跟你一輩子,那不就是毀了她的一輩子嗎?況且他們家現在有些失意,她是肯定不能入我們家的門兒的,那你就這樣耽誤人家,是不是不太好呀?你所謂的喜歡,難道不是任性妄為嗎?」

  霍沄洺沒說話,夫人繼續說:「上次你師父的態度你也看到了,他肯定是不會應下的,你若是就這樣繼續跟她糾纏不清下去,耽誤了你們各自的前程,也耽誤了你和她各自議親的好時機,叫有心人瞧了去,可不是毀了她姑娘家的名節?」

  霍沄洺靜了靜,確實,世家小姐視名節比視性命更甚,如果真是不能走到一起,也不能毀了她的一輩子。

  夫人站起身來,撫了一下霍沄洺的鬢,說:「洺兒注意些吧。不能再有下次了。」

  霍沄洺咬了下唇,點了兩下頭。

  夫人微頷首,說:「你今日累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若是不愛動彈了,也可以休息一天,不必每日都跟笙兒去街上,二爺給你留的課業,也找時間看一看,他最近事多,也不太有時間問你,等他忙完了回來,免得他跟你發脾氣。」

  「好,洺兒知道了,師娘辛苦,早些安睡吧。」

  夫人出了清雲軒內室的門之後,他就坐到桌前,拿起那枚同心結,仔細看著。

  同心結的意義是,永結同心,白首到老。

  霍沄洺一隻手托著腮,一隻手握著同心結,望著它發獃,信紙上不知寫了些什麼,讓師娘燒了,真是可惜。

  師娘說的不無道理,沒有婚約,沒有儀聘,只有口頭許諾的一輩子,即是彼此都知道,這一輩子的許諾是真的,但落於世俗的眼光里,沒有婚約的在一起,便不是被承認的樣子,有了三書六禮的見證之後,才會有被天下人祝願的幸福。

  他原以為,他這一輩子註定是屬於簫祁韻的,他覺得她們的愛戀是可以撼動天地,感動月神,才會有一見鍾情,兩廂歡喜。

  卻不曾想,這份歡喜的過程,第一個站出來阻攔的是前程,第二個是身份,第三個是他們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喜歡。

  至少,她不是非他不可。

  羽澤在門口等了半天,趴在門上瞧裡面的動靜,左右糾結,還是覺得應該進去看看少爺,剛一推開門,嘴裡的少爺還沒喊出口,霍沄洺看見他,隨手拿起來桌上的茶杯朝他扔了過去,羽澤沒想到,呆在原地連躲都沒躲,正好砸在他額頭上,熱乎乎的血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羽澤聽見霍沄洺大吼一聲:「你給我滾!」

  羽澤瞬間委屈地落下淚來,從來覺得少爺對他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棄著,又是要打他又是要抽他,但其實,他在少爺心裡還是挺重要的,他隨便抹了一把流下來的血,退了下去。

  心情無比落寞,他走到清雲軒的外門前,坐在階上,便不再控制心底的壓抑,他突然放聲哭出來,好像收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正巧,曉葵從星嵐閣出來,正看見坐在門口的羽澤,便上前問。

  羽澤一抬頭,嚇了曉葵一跳,血和淚混在一起,流了滿臉,曉葵蹲下問羽澤:「怎麼了這是,少爺與你發脾氣了?」

  羽澤瞧見曉葵低下身子來關心他,更是委屈得不行,他伸手擁上曉葵,哭得更大聲了,霍沄洺在屋裡聽得心煩,一把推開屋門,走到院子當間,手指著門口的羽澤,大聲喊:「你給我滾遠點,別在我門口哭喪!」

  羽澤被吼的一下就不哭了,嚇得鬆開抱著曉葵的手,霍沄洺轉身回屋了,曉葵扶著他起來,羽澤還小聲抽泣著。

  「行了,你這樣子叫人瞧見像什麼話,走,去姐姐那,收拾收拾。」曉葵拉著羽澤去了星嵐閣里自己的屋子,給他擰了毛巾把臉上的血淚都擦乾淨,又在傷處上給他塗了葯,然後說:「你呀,少爺這脾氣算好的了,一年也與你生不了一次氣,你就這樣委屈,咱們為奴為婢,是運氣好,才遇上這麼好的主子,若是遇上那一天打你八遍,事事都不滿意的主子,那還不委屈死了呀?」

  曉葵大羽澤些,又一直服侍著當家主母,所有事都成熟妥當些,她寬慰著羽澤。羽澤點點頭,說:「曉葵姐姐,你說的我都明白,只是……少爺不經常生氣,雖然有時候嘴上不饒人,但從沒有像這次一樣,我.……我有點怕。」

  曉葵把手搭在羽澤肩上,以一個姐姐的身份,跟他說:「沒事,別怕,少爺發泄出來,就沒事了,你待會回去也別提起這事,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少爺不會真的與你生氣的。」

  羽澤擦乾了淚,點了點頭,說:「嗯,曉葵姐姐,那我先回去了,該到了服侍少爺休息的時辰了。」

  「這就對了,做好分內的事就行了,少爺有時候確實有些脾氣,但是你需得知道,少爺的脾氣也是你該承受的。」曉葵說。

  「嗯,知道了,曉葵姐姐。」羽澤站起身要走,曉葵到旁邊去拿了一碟糕餅遞給他,說:「這是夫人剛才賞的,你拿回去吃吧,委屈你了。」

  羽澤接下的時候,手指碰到了曉葵的指尖,他的耳朵,微不可察的染上了紅色。

  羽澤回到清雲軒的時候,少爺屋裡的燈還沒有熄滅,他想到前幾天,霍沄洺吵著要換被子,卻嫌被子剛從箱子里掏出來的時候有一股霉味兒,他就把被子洗乾淨拿去曬,一直沒給他換上。

  羽澤先是把曉葵給的糕餅送到屋裡去,然後抱著夏天用的被子,輕輕敲了少爺屋的門,沒得到回應,他也推門進去了,「少爺,給您的被子曬好了,要不要換上?」

  語氣輕鬆,假裝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霍沄洺抬頭看了他一眼,現在冷靜下來,他也覺得剛才的情緒有些過分,於是便輕聲應了一句:「換上吧,那床被子明天送去洗乾淨收起來,天熱了。」

  「好的,少爺。」羽澤進到內室,把被子鋪好,又把厚被子抱出去,準備明天送去洗,臨走前,霍沄洺叫住他,遞給他一個小白瓷瓶,說:「你是不是傻,不會躲啊?」然後就仔細打量著他的傷口。

  羽澤說:「沒事了,少爺,這不是您生氣嗎?拿我出氣應該的,剛才曉葵姐姐已經給我上過葯了,您放心吧,不會毀容的。」羽澤知道少爺已經不生氣了,開著玩笑說。

  霍沄洺輕聲一哼:「那還是你因禍得福呢。」

  羽澤知道他話中所指,便趕緊接下藥瓶,抱著被子轉身出去了。

  過了好幾天,二爺才得空從宮裡回來一趟,一進星嵐閣便看見曉葵在屋子外面。曉葵看見爺回來了,上前問:「爺,您回來了,用飯了嗎?要不要準備沐浴?」

  二爺說:「不必,在宮裡吃過了,你幫我準備沐浴吧。」

  曉葵應下:「好嘞,爺,這就去。」

  二爺又問:「夫人呢?在家嗎?」

  曉葵說:「夫人用過午飯就睡下了,可能是最近跟林夫人說話多了,夫人近來有些嗜睡。過幾日說是要進宮拜見太后,林夫人正在瀾橘室給笙姑娘講禮呢。」

  二爺點點頭,說:「知道了,那少爺呢,出門了嗎?」

  「少爺應該是在清雲軒呢,早上並未說過要出門。」

  「行,那你準備好沐浴之後叫我,我去看看少爺。」

  「是。」

  清雲軒,

  霍沄洺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天,完全沒注意二爺已經走近,二爺走到他身後,輕聲開口道:「幹嘛呢,又不好好練功?」

  二爺嘴上說著,卻默默地坐在他身邊,霍沄洺看見二爺回來,臉上立刻揚了笑,「師父?您回來了?您好幾天沒回來了呢。」

  二爺一副善面,跟他說:「嗯,宮裡忙著,你這幾天怎麼樣?有沒有好好聽話,跟妹妹相處得如何?」

  「都好都好,笙兒妹妹是個挺可愛的小丫頭,我跟佩哲領著她玩了幾日,她也挺高興的。」

  「嗯,你得幫著你師娘照顧她,你是哥哥,得要好好的。」

  「知道了,師父,您累了吧,要不要休息?」霍沄洺站起身,走到二爺身後,手搭在二爺肩上,給他揉肩,扶著師父的胳膊,進了屋,又高聲喊,「羽澤,師父回來了,趕緊烹茶。」

  「我不累,你呀,這幾天光顧著玩了吧,有沒有練劍?劍訣背了幾篇了?」二爺輕聲問道。

  霍沄洺停了一下,說:「師父剛回來,怎麼就問功課啊?也不知道先歇一歇。」

  二爺說:「我不用歇,你的功課現在是師父最關心的事情了,去把書拿過來,左右也是閑著,我考考你。」

  語氣十分輕鬆,霍沄洺站在原地沒動,二爺將他放在肩上的手撥下去,端起羽澤剛遞上來的茶,輕輕品了一口。

  二爺一眼便能看出端倪,卻偏是沒拆穿他,過了一會,才幽幽地開口:「幾天沒背了?」

  霍沄洺如實說:「嗯,五六天吧.……」

  二爺也沒生氣,說:「也就說,我不在家的這幾天,你一篇都沒背,是不是?」

  霍沄洺沒說話,二爺嘆了口氣說:「明明兩個月就能背完的東西,你這樣拖拖拉拉,也不知道你兩年時間能不能背下來?」

  「能的。」霍沄洺小聲說,態度誠懇,氣的二爺想笑。

  「你呀,給你兩天,我不管你白天幾時起,晚上幾時睡,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做,總之,兩天必須把這幾天沒背的都補回來。」

  「知道了,師父,這幾天,不是一直陪笙兒妹妹了嗎?」霍沄洺撒嬌地說。

  「你少給自己找借口,陪笙兒也不需要你十二時辰一直陪著,而且,笙兒還要在我們家住很長時間,你若是一直拿她當借口,我看你也不用習學了。」

  這時候,曉葵過來說:「爺,已經給您備好了,可以沐浴了。」

  「嗯,知道了。」二爺應,又對霍沄洺說,「今天外面天氣不錯,你在這站一會吧,好好清醒清醒。」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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