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葉二娘的傷疤

  葉二娘白了她一眼：

  「我咋就不會笑了。我也是人，當然也會笑。」

  兩人距離彷彿一下子又拉近很多。這樣柔和的葉二娘確實少見。又趁勝追擊道：

  「想笑就笑，笑笑才好呢！您放心吧！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也沒有人就斷定得了風寒留一定好不了。只要心情保持愉悅，一定可以……」

  唉？文曦突然發現好像那裡不對勁來了。據自己有限的知識儲備，如果沒學錯的話，風寒最大的特徵應該是咳嗽不止吧？

  而葉二娘一開始病倒，也是因為咳嗽不止吧？

  然後就瞪大眼睛看著葉二娘，不確定道：

  「風寒？」

  小丫頭平時穩重的讓人有時懷疑她是不是投胎沒喝孟婆湯。但每和自己交集的時候，都傻乎乎的以為是哪家出走的地主家傻兒子一般，分外可愛。

  葉二娘收起繼續逗弄她的心思，一本正經道：

  「沒有風寒，只是我不想回京城的借口罷了。不過生病是真的，只是平常的著涼而已。」

  文曦歪著腦袋，難道這地方是風水寶地，為什麼香葉要來，葉二娘也想留下來？疑慮重重，但不知如何問出口。

  葉二娘也不管她，只管自說自的。這麼多年，她以為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沒想到這一趟差事竟然打破了自己的心境，而進入自己內心的竟然，是這個小姑娘。不知道哪裡來的信任，自己就是想要把自己的傷疤拋給她看。

  「我以前是宮裡的秀娘，到了年紀以後被家裡陪給了繡房的一個小管事，算是婦唱夫隨了，後來又有了一個女兒，日子過的不錯。但是皇宮畢竟是皇宮，哪裡是能安穩度日的地方。孩子她爹被后妃算計背了黑鍋。我不得不帶著孩子離開那吃人的地方。積蓄也大部分被搜走，所以為了撫養孩子，我就繼續撿起秀娘的活。但因為還要照顧孩子，所以做工時間不多，所以勉強維持生計。直到孩子大點，我才能有更多時間幹活。孩子乖巧懂事，平時我做工，她就在一邊安靜坐著，她最喜歡看我繡花了。有時候還會幫著繡房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繡房里的人都喜歡她。生活就這樣越來越好了。我手裡的積蓄也越來越多了，等女兒以後出嫁的時候，一定讓她有足夠的嫁妝。」

  彷彿是想到那場景，葉二娘竟然笑的像一朵花。

  「可是，有一天，我為了趕綉活，很晚才下工。像往常一樣喊了女兒一聲，確沒有得到回應。等我在倉庫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像一個殘破的布娃娃，下身淌滿了血。但是臉確白的一點血色都沒有。看見我進來，她竟然疲憊的朝著我笑。她說『娘，看到你，我就不害怕了。』我像瘋了似的抱著她，和她說對不起，娘來晚了。可是她怎麼都不說話，怎麼都不說話。」

  葉二娘幾乎瘋狂的哭喊著，哭聲里的自責，像洶湧的洪水沖向文曦的心壩，完全將自己淹沒，無法呼吸。

  文曦低著頭，緊緊握著葉二娘的手，對方好像也平靜了一些。又開口道：

  「她才十歲呀！還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呢！我散盡家財把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弄的生不如死。直到他自己受不了了結了自己。他死了，可是我的女兒活不過來了。我想隨她去，可是她還沒有原諒我。我怎麼能就這樣輕易的死了呢？我要活著，我要痛苦的活著向她贖罪。」

  文曦爬上床抱住這個此時彷彿隨時會碎掉的人，難怪，難怪她會殺了那個趙三。簡直就是再次扎她得心呀！：

  「不是的，不是的，這不是她想要的。她沒有不原諒你。是她先說的沒關係，你才說的對不起。你忘了嗎？她笑著說你來了她就不害怕了。她知道你會保護她，她最後等到了你。她走的不害怕，她是開心的。你不該這樣折磨自己，如果讓她看到自己最愛的娘親這樣，她會難過的。」

  葉二娘精神恍惚道：

  「她原諒我了？她沒有怪我去晚？」

  文曦堅定的搖頭。

  葉二娘哇的下哭出了聲，抱著文曦，彷彿想要吸取一些熱量：

  「她最後還是走了，我要是不要趕綉品，要是早點過去，她就不會……」

  文曦拍拍她的背：

  「你對自己的懲罰已經夠了。你該活成她喜歡的樣子，她才開心。你這樣，她在下面也不會開心的吧！」

  「她喜歡的樣子？」

  「嗯，她喜歡的樣子。」

  文曦再次堅定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