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漁夫

  懵懂少年人生舞台初曉事

  老實漁夫心心相護可憐人

  肖月入學了，幼兒園在家附近，名字叫「小紅花幼兒園」，肖月很喜歡這兒。每周日傍晚姑姑會來接她回家，肖月從心裡感謝姑姑。幼兒園裡的老師很溫柔，她見每次都是姑姑來接肖月，隱隱的她覺得這個孩子很是孤單，所以對肖月也格外的偏愛一些。

  一年的幼兒園生活，在肖月的記憶里快樂無比。畢業的那天，每個小孩子換上小博士的衣服和帽子，肖月有些捨不得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像媽媽一樣的老師，她小小柔軟的手臂抱著老師的肩膀，竟然哭的跟淚人一樣，在她不多的記憶里，除了姑姑就是這位像媽媽一樣的老師讓肖月覺得溫暖。

  拍完了畢業照，收拾好東西，姑姑來接肖月，還有黑皮鞋的男人。姑姑從車裡下來踩著大紅色高跟鞋，挽著黑皮鞋的胳膊。

  「哎，你看我們月兒多好看，越來越像我呢」

  她抬頭看了看身邊的男人，「你說是不是」？那眼神嬌媚無比。

  「是，人家比你好看」。

  車是黑皮鞋開來的。肖月坐進車的後排，姑姑坐在男人的旁邊。

  「月兒該上小學了，你說在哪裡上吧」？

  姑姑真的開始為肖月操心了，她嬌滴滴的看著身邊的男人。

  黑皮鞋戴著墨鏡，轉頭看了肖玉一眼。

  「還得感謝你這幾年對月兒的幫助，說吧，怎麼感謝你」？

  黑皮鞋眯著眼，手蹭了蹭肖玉的大腿。

  「別當著孩子，討厭」。肖玉半嗔半怒。 .

  姑姑辦事，靠譜，利索。啊，也可以說是黑皮鞋辦的事。

  肖月的學校找好了，龍河七中是勝芳鎮數一數二的學校，是小初高連讀的學校。肖玉給選擇寄宿。離上學還有一個月的時間，肖月每天都在準備上學用的東西，小花裙子洗了一遍，想起來就又拿出來洗一遍，鉛筆盒擦了又擦，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學校。

  也許她覺得上學這件事幾乎是她從姑姑那裡求來的，成功了當然格外喜悅。

  「月兒，你看轉眼你都八歲了，姑姑問你，你還能記得老家的事兒嗎」？

  肖月眨巴眨巴眼睛，「不記得了」。

  「不記得好，就沒那煩惱了」。肖玉長長得嘆了一口氣。

  「月兒都要上小學了，已經是大人了，姑姑希望你好好讀書，不要像姑姑一樣讀書少，一輩子耽誤在這裡了」。

  說著，肖玉有些難過，嗚嗚的哭了起來。

  「月兒，我的事你還不懂，等再過兩年，姑姑慢慢給你說」。肖月不知道姑姑要告訴她什麼，她也並不好奇。

  終於開學了。學校很漂亮，一排一排的教學樓，校門兩邊八個大字「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校門口被家長和孩子圍得滿滿的，有的家長跟在老師身後不停地諮詢問題，肖月分到了一年級三班，班主任邢老師，戴著大眼鏡，小個，說話有濃濃的龍河口音。

  「同學們好！我姓邢。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班主任了，我教你們語文，打今兒起，同學們要乖乖的聽我話啊，不然我很兇的」。說完他自己先笑了，他撫了撫眼鏡。

  「下面我們大家相互認識一下，小朋友都做個自我介紹，從你開始」。

  他指了指前排的男孩，「老師，那個，我叫王海洋，海洋的洋，嘿嘿嘿」。

  「就像這位同學一樣，大膽一點啊」，老師伸出雙手鼓掌，下面一位……「我叫肖月，我……」。

  「不要緊張」。邢老師鼓勵肖月，可是肖月已經忘了要說什麼。她害羞的用手捂著小臉蛋，趕快坐下，再也不敢看同學們。

  肖月很瘦，就像她的父親生前盼望的那樣真得身輕如燕，頭髮卻很多很長，姑姑說女孩子頭髮長漂亮，一直留著，才八歲的肖月早已經長發及腰了。

  姑姑每隔半個月會來看一次肖月，偶爾會帶著黑皮鞋一起來，也會給肖月帶來一些吃的，和一兩件換洗的衣服。肖月話很少，除了姑姑來的時候，平常的肖月幾乎不說話，她不知道怎樣交朋友。

  學校里有閱覽室，老師說孩子們可以借書，摁一個小手印就可以借走，記得還就行。肖月第一次走進閱覽室時還有些害怕，她生怕別人看到自己，在別人的注視里她通常會手足無措，悄聲的進到閱覽室，管理員阿姨看到肖月，招呼她過去。聽到有人喊她，肖月已經害羞，馬上離開了閱覽室。第二天肖月又去了閱覽室，還是悄悄的進去，閱覽室里有大孩子有小孩子，只是肖月這麼小的好像就她一個，小小瘦瘦的身影又來到管理員阿姨身邊。

  「阿姨，我想看漫畫書，可以嗎」？肖月聲音很小，小的自己都快聽不見了。「可以，裡邊屋子，第二排都是」。

  肖月慢慢湊過去。「哇，這麼多書」。

  她從來都沒見過這麼多的書放在一間屋子裡，各種書，有畫畫的，有故事，有漫畫書。肖月還不大認識字，只好看圖片，閱覽室里放著好聽的輕音樂，小小的肖月會在這裡看了好長時間，她選了一本封面有小公主的漫畫書看起來。

  肖月並沒有將書帶回去，看完了書，她走之前還給了管理員阿姨。

  從此閱覽室里經常有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呆很久，才離開。

  姑姑很久不來了，肖月有些擔心姑姑，也有些想她了。

  上課時，老師看到肖月悶悶不樂的，詢問之後才知道肖月想家了，按照家長留的信息邢老師幫著肖月拿起電話打給了肖玉。

  「我今天太忙，實在過不去，明天我去看她」。

  邢老師抱著肖月安慰她，告訴她姑姑明天就來看她。

  「小月牙兒要乖乖的，老師陪你好不好」。

  第二天姑姑來了，和黑皮鞋一起，他們似乎吵架了，姑姑看起來很不開心。

  「小月，姑姑有時候會很忙，不能經常來看你，不怨我好不好」。

  看著姑姑有些疲憊的樣子，肖月摸摸姑姑的臉，沒有說話。

  「真是可憐的孩子，這沒爹沒娘的，當初我抱你過來到底圖的什麼呀，哎……」。

  姑姑自己嘀嘀咕咕說著什麼，肖月並沒有聽清楚，可她明顯感覺到，姑姑似乎沒有之前那麼關心她了。

  送別了姑姑，肖月回到教室里，她怎麼也開心不起來。其實從上小學開始，她明顯發現了一個自己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所有的孩子都有爸爸媽媽來看他們，為什麼自己卻沒有呢。今天姑姑的話雖然她沒有全聽明白，可似乎也懂了一些。

  本該快樂無憂的年紀，肖月卻已經有了太多的孤單，她更加的沉默寡言。學期末的時候，邢老師告訴姑姑肖月性格太孤僻，希望假期里家長多陪孩子。 .

  假期來了。

  肖月從學校管理員阿姨那裡借來幾本兒童的書，在家的時候，她更願意在自己的小屋裡看書。窗口有陽光照進來，肖月躺在床上，床單溫熱的，身體卻有些冷。她在思考一個問題，一個她永遠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她想問姑姑，可是怕惹姑姑不開心了，想來想去她決定自己找答案，她總會成長到自己可以回答自己的問題，她總會找到答案的。

  姑姑還是和以前一樣，有時候在家，有時候不在家。

  晚上姑姑不在的時候，肖月和漁夫一起吃晚飯，肖月會蒸米飯，只是不會燒菜，她會早早的蒸好米飯。

  漁夫回來了。「月兒，我回來了，今兒晚上給你燒魚吃」。

  漁夫和肖秀才有些相似，老實敦厚，把肖玉捧在手裡，無論多不高興，也捨不得說，捨不得罵。

  當初肖玉過煩了老家的生活，於是出門尋找她的人生，碰到這位河岸邊打魚的俊朗青年，他隨意地卷著褲管，結實的胳膊搖著漿，小船載著很多魚，聽他大聲唱著漁歌，肖玉覺得這個男人很是瀟洒。

  肖玉覺得「我就想過這樣的日子，我一定可以吃苦」。

  沒等父母同意肖玉和漁夫私定終身，定居在這龍河。漁夫是當地人，和後來的肖秀才也一樣無父無母，當肖玉說要跟自己一起過日子的時候，漁夫難以用語言表達他的幸福。抱起肖玉，高高舉過頭頂，在岸邊轉啊轉，直到兩人都暈了躺在地上，索性一起看起來風景。

  「玉，你真的要跟我嗎，我什麼都沒有」他難為情的捏著自己的手指。

  「是啊，我就喜歡過你這樣的日子」。

  嘴上這麼說，肖玉心裡卻想的卻是趁著年輕我是來體驗生活的，她根本沒想過日子會是什麼樣子，她也根本不會明白和一個男人一起三百六十五天的生活在一起，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會是什麼樣子，十八歲的她發誓說要跟漁夫過一輩子。

  「玉，跟我一起真的委屈你了。我會多打魚，多賺錢，讓你吃好的，穿好的」。

  漁夫滿眼裡都是疼愛，簡單的婚禮后肖玉和漁夫度過了自己的新婚之夜，漁夫還買來了蠟燭和紅衣服。肖玉打扮起來真好看，用漁夫的話說我媳婦跟天仙似的。老實的漁夫生怕讓妻子不開心，他不敢靠近肖玉，也不好意思說上幾句臉紅的情話，新婚之夜相敬如賓，禮遇有加。這反倒讓肖玉覺得失去了情趣，難道她還配不上他嗎？肖玉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而漁夫至今還不信肖玉能跟自己過這麼長時間，無論肖玉對他做什麼他都不會跟他生氣。有一次他傍晚回家，在人群里看到肖玉穿著絲質睡衣站在門口，向街上張望。漁夫很開心，這麼多年妻子終於主動等他了，他拍拍身上的髒東西，快步跑向妻子，卻聽見身後有滴滴的聲音。

  「玉，趕快上車，你怎麼只穿那麼點衣服，」黑皮鞋打開車門迎接肖玉。

  看著妻子遠去的背影，漁夫痛苦極了，他做了一整夜的噩夢，從前他只是聽鄰居們說肖玉一些風言風語，但他從不相信，甚至以為肖玉始終守著他自己，直這一天到他親眼見到。

  「玉，你看我也沒什麼本事，確實也給不了你想要的日子，不然你就跟他過吧」，漁夫像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喝了不少酒，萎靡得半躺在床邊。

  「玉，當初你說要跟我過一輩子，可我心裡也知道我的條件實在配不……」

  漁夫說的真誠，動情，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看著漁夫落著淚，一句一句里說，也不罵，也不鬧，都是為了肖玉打算，肖玉難過極了。

  「不，我不會跟他過的，我才不要幫他養育他的傻兒子」。

  肖玉說的是黑皮鞋，黑皮鞋的獨子智商同三歲小孩子。這應該是句實話，這也是肖玉目前不願意跟黑皮鞋的原因。

  「好歹他還有一個傻兒子」。漁夫的話里透著無奈失落。

  「我連有個傻兒子的福氣都沒有」。漁夫說著溜達出去了，肖玉留下了，還附帶一個幾乎侮辱的條件。

  「好吧，玉，只要你願意在這個家，就好」。

  如果愛情是一種緣分，漁夫和他的肖玉的緣分就是這樣。

  時光的記憶里有幸福，也有無奈。漁夫看著小肖月，無比疼愛。

  漁夫快速的燒好了魚，「來吧，月兒，咱倆吃飯嘍。你最近學習怎麼樣」？

  「我學習挺好，就是，老師總說我話少」，肖月很認真的說。

  漁夫和姑姑始終沒有孩子，肖月剛來時才滿月，從那時開始，漁夫真的覺得自己有了女兒，她盡自己所能的愛護這個孩子。

  「月兒，以後有什麼不開心的就跟我說。我陪你說話，好不好」漁夫摸摸肖月的頭髮。

  「月兒，我是不是很沒出息」，說完他意識到自己把肖月當成了大人，肖月圓睜著雙眼看著漁夫，她忽然覺得漁夫很可憐。

  就這樣，日復一日，所有的故事都情節都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姑姑還是原來的樣子，時常跟著黑皮鞋走掉，一消失就是一兩天。

  漁夫還在繼續往日的平凡，肖月也在慢慢長大，一晃肖月小學都快畢業了，人也長高了，頭髮比以前更長了，還是那麼瘦，四肢修長，五官帶著江南女性特有的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