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打更
七日後。
似乎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那妖人李道華得了地底煞氣,再未露面。
經過三日不停歇的念咒施法,馬神婆成功往井底打入定煞神石,周圍的街坊也有了水喝。
小六父母已經下葬,秀秀也與城外大王莊的一戶人家結了陰-魂。
不過據說,價錢翻了一番。
此外,因父母去世,小六與哥哥招金也因為家產起了不小的糾紛。
方正是外人,不方便過問。
只知道有一天隔壁家十分熱鬧,張氏族老都從城外趕了過來。
按張初五的說法,小六兄弟此番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
至於方正自己。
因救水有功,衙門免去了他三兩銀子的罰金,還額外獎了二兩銀子。
畫符錢湊了個整數,入手一貫。
幾日忙碌,又有當日出手攔截殭屍之功,張玉昆夫婦也給了兩貫賞錢。
加上原有的,他現在手裡頭已經有近七兩銀子,日子變的寬裕許多。
當然,日子雖然寬裕了,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宋家的差事,已於前日開始。
每日辰時,他與張初五趕到宋家,在他人協助下整理往年舊賬。
午時有一頓飯,未時返家。
宋家的差事雖好,卻不長久,因而方正還另有打算。
今天。
則是他與徐大有約好,開始當打更人的日子。
頭一天,自然需要老人領著熟悉路途,學習有關打更的技巧。
「何老!」
方正領了傢伙事,跟著一位老者走出更房。
他的領路人,是何老。
何老已經過了耳順之年,頭髮花白,身子佝僂,還有些跛腳。
他身上的灰布衣衫,不知多久沒有漿洗,隔著老遠都能聞到一股餿味。
腳下的布鞋,也是破破爛爛。
只有精神,還算尚可。
「東西都拿好了?」
興許是年紀大了有些耳背,所以何老的嗓門很大,好似唯恐他人聽不清似的。
這倒是適合打更。
「拿好了!」
方正一抬手裡的東西。
一盞紙糊的燈籠,燈籠上寫著個大大的『更』字。
另有一個前頭用布包裹著的棒槌,一面頗有分量的古黃銅鑼。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黃符,據說能驅鬼辟邪。
只不過以方正現今的眼光看來,這符也就起個心裡安慰作用。
「走吧!」
何老接過棒槌、銅鑼,跛腳而行。
「先去馬行街,再過任府、水橋、張家牌坊,最後到合香樓回來。」
這是路程。
「是。」
方正點頭認真記下。
「酉時打落更鼓,要一塊一慢,連打三次。」
「就像這樣!」
何老一邊開口,一變揮動棒槌,按節奏輕輕敲打在銅鑼之上。
「咚!——咚!」
接連三次。
與此同時,其他幾個方向也有鑼聲響起,看樣子打更人都已上路。
「每日戌時城門關閉,打落更,亥時二更,連打多次;子時三更,要一慢兩快;丑時四更,一慢三快;寅時五更,一慢四快。」
「很好記,等下你試著打一圈。」
「是。」
方正應是。
隨著對方走了一陣,他好奇問道:「何老,您做更夫應該有些年份了吧?」
「不錯。」
何老有些自得的點了點頭:「從我打更那天開始,已經足有三十年!」
「不是老頭子我自誇,本縣還沒有人打更年數比我長。」
「厲害!」
方正真心實意的誇讚。
打更這個活雖然佔了半個官家的身份,但實際上並不怎麼討喜。
因為打更人除了打更之外,還有防火緝盜之責,如果所在片區夜間發生了案子,打更人是要問責的。
何老能做三十年打更的,確實足以自傲!
「那是。」
何老一笑,垂首示意自己的跛腳,道:「說起來,這都全賴它的功勞。」
「怎麼說?」
方正順口問道。
「都是年輕時候的事了。」
何老腳步微頓,面露感懷:「我老何年輕的時候,也是不安分的,當過兵、上過戰場,還去過一次京城。」
「佩服!」
方正肅然拱手。
這時候的人遠行可不簡單。
從武清縣到京城,先不說一路上身份問題,只是路資,沒個二三十兩銀子都難以成行。
他見過的宋家二爺、張玉昆等人,雖然都是城中大戶,出遠門怕也最多也就到府城而已。
想不到,面前這位打更人年輕時候竟還有這等風采。
「都是過去的事了。」
何老搖頭:「也是趕的巧,當時恰好趕上朝廷對北戎征戰,我就被征了過去。」
「幾年軍伍下來僥倖不死,也算是用這傷腳在朝廷搏了個前程。」
「何老。」
方正奇怪問道:「你既然有了軍功,為何還要當一個小小的更夫?」
「已經不錯了。」
何老輕嘆一聲,搖了搖頭欲言又止:「能保我從打更的安穩退下來,就知足了。」
看樣子,對當年之事他並不願多提,方正自然也不會死纏著追問。
不過對於有些事,他卻很好奇。
「何老。」
他拱了拱手,道:「你見多識廣,不知道對術士和習武之人了解多少?」
「怎麼,你對這感興趣?」
何老笑著看過來:「我是知道一些,但這些東西,都不是窮苦人家可以沾染的。」
「我也是好奇。」
方正訕訕一笑。
「好奇!」
何老點頭,道:「我年輕時候可不止好奇,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性子早就磨平了。」
沉默片刻,他才繼續開口:「術士我了解不多,但軍中卻有武藝傳授,我當初也練了幾下拳腳。」
「哦!」
方正雙眼一亮:「願聞其詳。」
他認識的人,要不然是對此所知寥寥,要不然就是對他愛理不理。
現今能了解這方面的消息,自是大喜。
「練武,強身。」
何老眼露思緒,道:「軍將曾言:習武無外乎熬煉皮肉、強壯筋骨、蘊養五臟,最後生出真氣,成為一方赫赫有名的存在。」
「當然,我在軍中只學了熬煉皮肉的功夫,而且現今也已廢了。」
「熬煉皮肉、強壯筋骨、蘊養五臟!」
方正眼神閃動:「何老,不知具體如何說?我也見過幾位習武高手,卻不知該如何分辨他們的強弱?他們應該是煉皮、煉骨還是蘊養內臟?」
「這到沒有嚴格的劃分。」
何老搖頭:「皮肉、筋骨、五臟,可以分開練,也可一同強壯,因功法不同而不同,並不一致。」
「軍中的劃分倒是簡單。」
「銅皮、鐵骨、虎豹雷音,代表著三種煉體之法都達到了極限。」
「煉體初期,三種煉體之法有一種入門即可,通常可敵數人而不敗;煉體中期,一種煉體之法達至巔峰,可敵數位披甲精銳;煉體圓滿,三種煉體之法全都達到極限,能在十位披甲軍士的圍殺下全身而退。」
「十人敵?」
方正忙問:「這種人,咱們武清縣有多少?鏢行的杜武師應該達到幾種?」
「這種人整個武清縣也沒幾位。」
何老一臉無語,笑著搖頭:「達至三種巔峰,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就說煉皮吧,需要好的功法,需要配合葯浴強化肌膚,還要忍住艱苦磨礪方可達成。」
「煉骨也是如此」
「而蘊養內臟,所需寶葯更是價值不菲,沒有千貫家資,想都別想!」
「至於你口中的杜武師,應該是鏢行的杜成吧,按軍中的劃分,他的實力應該算是煉體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