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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初一往事2

  何保正的老婆別看著好妒,那可是燒的一手好菜,一把勺子上下翻飛出鍋的好菜飄香何麓,經常有小家小戶的辦紅白喜事,都請她去幫忙掌勺,娘子灶房裡忙活,何保正廳堂里快活,兩夫妻搭檔都是一起出場的。

  幾個人就圍在何保正家的灶房裡,灶房不大,但是五臟俱全。

  宋以前其實古人也是沒有炒菜的概念,直到宋代後面才流行炒菜,在此之前對菜的調味也是相當簡單,餐桌上的主流還是羹。到宋代不一樣了,灶台的改進,對火的利用更加的嫻熟,能更好的將食物的滋味激發出來,人們就越來越迷戀炒菜。

  何保正的灶房相當的乾淨,晚飯還沒有開始張羅,但是明顯能看到灶台桌廚上都是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連水漬都沒有。各種碗具炊具餐具都是擺放得井井有條,乾淨利落。

  灶台的煙囪邊上還貼著一幅灶君像,灶君是東廚司命,受一家香火,保一家的健康太平,所以上面又寫著灶君司命四個大字。

  這冬筍也是好東西,一到何保正老婆喜鳳的手裡就變成美好的食材。冬筍別看著一根好粗,剝去筍衣之後能吃的部分所剩不多,冬筍殼緊包,肉質嫩脆,味極鮮美,營養價值也很高,剝去外殼,切片焯水后切成絲,放入同樣切成絲的鹹菜,加點麻油料酒蔥花翻炒,一盤鹹菜炒冬筍能吃下好幾碗米飯。

  一盤鹹菜炒冬筍先端了上來,幾個女人她們沒有坐在桌上,她們另外弄了一張小桌子,而且現在也沒有入座,幾個人都在幫忙處理那幾隻山雞竹鼠。何保正說要去拿點好東西,人不見了好一會,接著提著一個酒缸子回來了。

  梁川看著那酒缸子,缸身上的灰都積了厚厚的一層,古代人喜好釀酒,而且這酒一放就是很久,所謂酒是陳的香,缸口上用封泥封住了,但是這一看就是好物件啊,相比後世用玻璃瓶包裝的酒,這種用陶缸裝的,光看包裝就知道不是一般的爛大街貨,要是換在現代,你拿出一瓶陶罐裝的茅台說要請大家喝酒,別人肯定手機先拿出來各種發微博發朋友圈,可惜了,現在自己享受這種好東西沒人看得到!

  梁川看著這一大缸好東西,咂了咂舌頭,強行按捺下喉頭的躁動,吞了好幾口口水,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酒缸,問保正道:「莫笑農家臘酒渾,杯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何保正,這好物件,你捨得拿出來啊,不是說自家釀的高梁嗎?您自己家釀的高梁都這樣窯藏嗎?」

  「喲,不會吟兩句歪把子詩,雖然我大字不識一個,但是這個不是你自己寫的吧,呵呵,那個什麼農家酒渾的我好像聽別人吟過!你說這是高梁?尋常?」何保正眼睛興奮得都在冒著金光,嘴裡的語氣禁不住地自豪,說道:「要是自己釀的高梁隨便拿個醬缸也就能裝了,還廢這功夫封泥放窯子里?這缸子酒你鳳山要是能找出第二缸來我一口不喝,直接送你!」

  何保正端起酒缸子,放在自己的臉跟前,鼻子湊到封泥上重重地吸了一口,那神情就像剛剛溜了冰的吸毒鬼的滿足的神情的,身體在享受著那種病態的快感。

  確認封泥沒有開過,酒味沒有漏出來以後,才緩緩地回過神來說道:「今天你們出肉,老子我出酒!前朝藥王的備急千金方弄出來的,這缸子裡面泡著一塊虎骨,整整十五年啦,我想著以後天冷了,腰骨扛不住的時候搬出來嘬兩口,今天高興,就不藏著了,拿出大傢伙一起高興高興。」

  虎骨酒!這可是好東西啊,九三年以後,國家禁止掉虎骨貿易以後,這東西市面上是一年比一年少,別說喝了,連看都看都不到!有的都是鼴鼠泡的假虎骨酒,這老傢伙家裡還藏著這等寶貝,我滴乖乖,還是十五年的陳釀!放十五年別說虎骨酒了,就是一般的二鍋頭老衡水,那滋味都能讓人上天!

  梁川的心肝脾肺腎已經都在呼喚十五的虎骨酒了,但是為了不顯得沒見過世面,梁川還是先客套一下說道:「何保正,這虎骨哪來的?不會是你宰的老虎吧!」

  何保正看了一眼李初一道:「這個還得說起初一的那個弟弟,十六。」

  李初一竟然還有個弟弟?但是何保正提到李初一的弟弟,李初一的眼眸里只是閃過一絲不經意的神彩,瞬間又暗淡下去了。

  灶房裡有現燒好的熱水,一般鍋里的柴會放上一鍋火一直燒著,這樣避免下次生火要相當長的時間。現成的熱水給山雞竹雞褪毛就相當的快,熱水一燙,幾個女的手閃電般地一抓住一剝,成片成片的雞毛就被扯了下來,剩下的細雞毛再挑一挑,一會兒便能上砧板了。

  何保正陷入了深深緒當中,回想起當年的往事說道:「我和初一還有他弟弟,叫十六,但其實十五生的,他老爹說乾脆叫十六更圓滿。我們三個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河裡摸魚,山上掏鳥,都是叫一起,找到好吃的好玩的,都不獨吞,拿出來分享。」

  「那時候他們家實在是窮,這裡的地又養殖不活一家子老小,初一討了媳婦後有了孩子。家裡窮得吃不飽,孩他媽餓得連乳汁都吸不出來,家裡實在沒有辦法,當兵發餉,還不怕餓死,於是老大初一就背景離鄉地去當兵了,從來沒有給家裡寄過一封信,時不時還有銀錢託人寄回來。這一晃,都小二十年了。」

  「前幾年十六寄回來一封信,說初一死在戰場上了,屍首都沒找到。」何保正說道,「沒想到初一還活著,現在連十六都沒有音信了。」

  李初一知道這些往事,這些事就要夢魘一樣折磨了他很多年,時間可能會淡忘掉一部份,但是何保正一經提起,那一幕幕又浮上了李初一的心頭。

  李初一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本來一梁川就讓人感覺相當的嚴肅,現在的神情讓人更是敬而遠之。

  「算了,不說了,喜鳳,拿三個碗來!」

  何保正的老婆喜鳳正在砧板上砍山雞,將雞肉砍成一塊塊的,聽何保正喚她拿碗,也沒有多說什麼,很聽話地就從碗柜子里拿出來三個粗瓷大碗,並排放在桌子上,然後接著去料理她的山雞。

  明明有四個男人,怎麼才拿三個碗?

  何保正覷了一下招弟,不知道是心疼捨不得他的虎骨酒,還是有其他想法,對著招弟說道:「鄭家老二,你還小,這酒不適合你,以後再給你嘗嘗。」

  招弟雖然看著是小,但是也是知道東西好壞的主,一看這酒就是好東西,早就想嘗嘗了,結果等了一晚上等來了這麼一句話,他不樂意了,沖著何保正囔道:「保正老爺你這就不厚道了啊,憑什麼我也是漢子不能喝酒啊,我不多喝你的酒,就倒兩口讓我嘗嘗味就行!」

  何保正嘿嘿一笑,眯著眼看著招弟道:「這不僅僅是虎骨啊,還是老虎身上的其他零件,別說幾口,就是喝了一口,晚上沒個小媳女抱著,你不流鼻血算我輸!」

  梁川一聽就知道這酒里加的什麼東西了,兩隻手搓得火熱,對著招弟說道:「那招弟你就不要喝了,喝酒容易誤事,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後想喝我買給你喝,今天就先不喝了。」

  招弟算比較聽梁川的話的,梁川都發話了,他也就沒什麼話講了,像焉了的菜葉。梁川問道:「何保正,這酒里還加了什麼?」

  何保正等他這話等了好久,就是為了顯示一下自己藏了多年的酒的珍貴,自傲地說道:「防風、連翹、麻黃加鹿茸,去須去梗去根節,酒火還要先燒掉鹿茸上的絨毛!人蔘、玄參要削掉蘆頭,鱉甲、龜甲和虎骨上的筋骨更要剔除凈盡。骨甲之上不僅絕無一絲筋骨,而且鱉甲、龜甲還經過伏雨沖洗,秋露沾淋!」

  何保正將這一缸子虎骨酒講得玄之又玄,梁川幾個人聽得雖然一點都不明白,但是光聽到那個什麼材料還要夏天的雨衝過,秋天的露水淋過便嘖嘖讚歎這好東西來之不易!正常的人材料扔進去泡泡就是個寶了,連個輔料都這麼精挑細選,換成梁川自己也捨不得讓外人隨便喝啊。

  沾了李初一的光吧。

  酒缸子上面的油布兜被稀泥封嚴嚴實實,以免揮發,稀泥哂干后隔絕空氣,可以達到埋藏和保存的效果。何保正抱起酒缸子放在自己的腳上,用手掌去拍擊泥封,封泥被掌力震鬆動,鬆動后何保正一把將油布扯出,那一霎那,一股濃郁醇厚的酒香味瀰漫到整個灶房,藝娘他們幾個女人雖然不會喝酒,但是光聞這味道都有點飄飄然,十五年的極品藥酒果然不同凡響!

  何保正拿著酒提小心翼翼地篩了三提酒,倒在碗裡面,燭光下那清澈而金黃的酒漿已經有點濃稠了,酒精的味道不刺激,葯香味倒讓人慾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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