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我喜歡這裡

  當陳艾趕到老余辦公室的時候，老余皺著眉頭，坐在座位上，表情凝重的抽著煙。

  看到陳艾走下來，老余便將煙給滅掉了。

  「陳艾啊……」，老余站起身來，擠出一抹笑容，想要說些什麼，遲疑了片刻，他還是搖了搖頭，他走出辦公室，示意陳艾跟上自己，邊走邊說道：「是這樣的.……你們每個學年都要進行體檢的.……我帶你去體檢，你也別擔心，就是普通的體檢……就是看看你有沒有生病啊.……」

  老余的聲音越來越低，在老余的帶領下，他們走出了教學樓，路上遇到歷院的同學，紛紛問好，老余只是點點頭，理都沒有理會……兩人一路來到了醫務室，老余在門口停下來，轉過身來，拍了拍陳艾的肩膀，「你……要好好配合啊。」，陳艾呆萌的看著老師，沒有回應。

  兩人走進了一處房間，在這裡，陳艾看到了熟人，王院，還有一個個頭很高的中年人，以及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王院的臉色看起來很差，緊緊皺著眉頭，陳艾進來的時候，他正在質問著什麼，等到陳艾進來了，他什麼都不說了，他看著陳艾，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班主任急忙問候，從他的口中，陳艾了解，那位個子很高的中年人是學院的書記，這位書記站的筆直，帶著一種軍人做派。

  「這就是陳艾吧？」，他笑著，看向了醫生，說道：「您可以開始體檢了。」

  醫生點了點頭，對王院等人說道：「勞煩你們幾位出去一下.……」

  「怎麼？你的檢查見不得人嗎？」，王院怒氣沖沖的問道。

  「老王啊，出去等吧，沒事的……」，學院書記拉著他，幾個人還是離開了這裡。

  陳艾茫然的看著前方的醫生，他對醫生並不陌生，在特殊學校，最常見的就是醫生，在那裡，醫生與老師的差別其實不大，尤其是對陳艾而言。

  醫生低著頭，看著資料，「從三歲開始接受康復訓練……」，他看了片刻，隨即說道：「自閉症常見，不過學者症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你好。」，醫生忽然問候。

  陳艾茫然的看著他。

  醫生伸出手來，陳艾依舊沒有回應。

  醫生點了點頭，自閉症的一個典型特徵，就是不會問候.……別覺得這沒有什麼，這一點，卻是很多自閉症患者進入社會最大的難題，因為無法問候指他們很難聽懂一些基本的指令，例如坐下，過來，過去這些……自閉症患者很少會進行回應，只有長期進行康復訓練，才能讓他們學會這些。

  這不是讓他們恢復，而是訓練他們，讓他們學會。

  自閉症和學者症的癥狀有相通的，也有不相通的……醫生拿著手裡的本子，開始了測試。

  「你肚子餓了嗎？」

  「廁所在哪裡？」

  「你最討厭誰？」

  「你最喜歡誰？」

  「你坐在這裡！你起來！你坐在那裡！」 ……

  王院，老余他們就在門外等候著，這裡不讓抽煙，這幾個老煙鬼此刻都有些難受，王院皺著眉頭，憤怒的說道：「反正無論結果怎麼樣，我都不會送走我最得意的學生！任何人的受教育權都是不能被剝奪的！」，學院書記笑著搖了搖頭，「老王啊，沒有人想要剝奪他的受教育權力，他們也是按著規定來辦事。」

  「這都是為了陳艾好啊，如果他表現出強烈的自殘慾望，輕生慾望，沒有辦法正常生活，那他就應該去更合適他的，更安全的地方啊，你強行留住他，那是在害他，他是個病人。」

  「他在這裡也幾個月了，他不是每天都在正常生活嗎？有自殘慾望的是他那個天天打架的舍友，要去接受治療，就該讓他去，陳艾根本就沒有！」

  「潛在的東西，你是看不出來的……」

  他們兩人吵著，老余根本不敢說話，按著規定，像陳艾這樣特殊的孩子，每個學期都要進行體檢，來確定他們能照顧好自己，不會出現意外。不過，老余對陳艾還是相當放心的，這孩子很乖巧，通過體檢根本不難……不難。

  他們正在等著，忽然聽到一聲驚呼，「快進來！！」，醫生大叫了起來。

  王院猛地一顫，急忙轉身衝進了屋內，當他們衝進屋內的時候，醫生正抱著陳艾，陳艾全力掙扎，格外狂躁，「你特么對我的學生做了什麼？！」，王院怒吼，猶如一頭髮怒的雄獅，直接撲了上去，其餘兩人連忙上去攔住他，又幫著醫生拉著陳艾，讓陳艾坐下來，陳艾臉色猙獰，額頭上滿是青紅。

  「按住他，按住他！」

  醫生大叫著，幾個人合力讓陳艾坐下來，王院不斷的安撫著他，「沒事，沒事，沒事！陳艾，我們都在，沒事……」

  過了許久，陳艾方才冷靜了下來。

  醫生苦笑著，看了看自己被抓傷的手臂，王院怒視著他，「你到底做了什麼？」

  「我沒有做什麼.……我只是讓他換個位置坐……他的情緒就開始失控了，一遍遍的複述自己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我再次讓他坐下來，他就開始撞牆，自殘……」

  「你他媽的，你來之前，他正常的很！」

  「院長，院長！別生氣！」，老余緊緊抱著院長。

  醫生搖著頭，認真的說道：「王院，您不要生氣.……我只是按理檢查，這孩子是很聰明，通常來說，自閉症患者認不清圖片，記不住文字，可是這孩子表現出了極高的天賦……尤其是數字方面，只是，他還是病人，他對環境和日常生活規律的改變產生強烈反應.……對身體的痛苦卻沒有什麼反應.……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康復訓練還是不能終止.……自閉症是沒有辦法治療的，會伴隨他一生，我們所能做的只是通過康復訓練來讓他不傷害自己，具備基礎的生活能力……」

  「大學人多，若是他經歷了多次的環境與生活規律的變化，怕是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這是他自己控制不住的，要是這樣，您就是害了他。」

  醫生認真的解釋著，王院喃喃道：「治不好？」

  「這病是治不好的。」

  「放屁！你知道他這個學期變化有多大嗎？」

  「我知道，他如今已經可以對多種命令做出回應.……可是，因為長期沒有進行康復訓練，他的情緒失控和自殘慾望也開始增強了……很抱歉，不過，我的建議是，希望他能暫時休學，進行一段時間的康復訓練，最好是可以在特殊學府繼續接受教育.……在那裡，有專業的人員可以每天陪在他身邊，幫助他.……」

  「我特么……」，王院握緊了拳頭，咬著牙，什麼也沒說。

  「唉~~~」

  陳艾跟在王院，老余的身後，朝著教學樓走去。

  「院長.……你們要將我趕出去嗎？」

  陳艾看著王院，眼裡沒有任何波瀾，沒有生氣，沒有傷心，只是獃滯的詢問道。

  王院一愣，看著他那單純的眼神，久久說不出話來。

  「我喜歡這裡。」

  陳艾自言自語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