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所謂母親

  翌日,天還未亮,溫星眠便聽到了院子中有哭聲傳過來。

  溫星眠迷迷糊糊睜開眼,身旁蕭雲醒早已不見,屋外傳進來細碎的說話聲。

  他穿好衣服赤腳走了過去。

  透過門縫,只見步雲姍和桑立正跪在院中。

  步雲姍眼中含淚,滿臉焦急:「師尊,求您出手救救我弟弟!」

  蕭雲醒蹙眉問:「怎麼回事?」

  「他被母親打了五十棍,然後被關到了水牢……我偷偷下去看他時……」

  步雲姍啜泣:「清焱已經發了高熱,無論怎麼喊都沒有回應,再這樣下去他會死!求師尊救救他!」

  說罷,步雲姍俯身接連磕三頭,每一下都磕在石板上。

  桑立伸手去擋,以免她傷到自己。

  「師尊,去救救師兄,他被關了一整夜了,還受了重刑……」

  蕭雲醒伸手去扶兩人:「先起來。」

  忽地,一道急促的聲音響起:「折寒!折寒!出事了!」

  宋靖帶人慌慌張張走了進來。

  站在門口的溫星眠連忙側身躲在門后。

  蕭雲醒:「何事這麼慌張?」

  「結界!結界……好像又出現了裂縫!」

  蕭雲醒心裡一緊,看了看跪在院中的兩人,又看了一眼滿臉焦急的宋靖。

  這時,溫星眠穿好鞋子走了出來,陪同桑立和步雲姍一起跪著。

  溫星眠正想請求蕭雲醒,讓自己先去幫四師兄救出三師兄來。

  但話沒來得及說出口。

  蕭雲醒微微蹙眉,「都起來,本尊現在必須先去查看陰陽谷的結界。」

  說罷,蕭雲醒第一次在溫星眠面前決然轉身離開。

  溫星眠愣愣看著蕭雲醒走遠,直到衣角徹底消失在拐角處。

  這一刻,他忽然發現。

  自己以前可能想錯了。

  如果有一日自己犯了大錯。

  他的師尊,大概率還是會像水中的「上一世」一樣,殺了自己?

  正道和邪道,向來水火不容。

  一旁的步雲姍跌坐在地上,「怎麼試煉場的結界偏偏在這個時候……」

  「師姐,不要急,我們先去找許長老,勸勸她。」

  溫星眠扶起了步雲姍和桑立,卻倏地發現步雲姍掩在袖子下的左胳膊沾滿了血。

  沒來得及問,步雲姍帶著二人來到了戒律閣。

  戒律閣的戒棍帶著細密的倒刺,平常打上二十下就已經算是重傷。

  何況是五十仗。

  步清焱肉體凡胎,背部定然已經皮開肉綻。

  而無念之巔的水牢,那些水,可都是無念之巔路上的積水流下去。

  血肉模糊的傷口泡在污水裡……

  溫星眠幾乎不敢想象,步清焱是否還活著。

  到了戒律閣,大多數弟子正在抄寫書文。

  而許長老正坐在主位上翻看捲軸。

  聽到雜亂的腳步聲,許素冷聲道:「我這裡也是你們能隨意闖的?」

  桑立快步走過去,撲通一下跪在許素麵前。

  他狠狠磕了幾個頭后,這才哽咽開口:「許長老,三師兄的無情道毀了,和我有關係,您可不可以網開一面,懲罰我?」

  「我、我小時候被打習慣了……您可以打我,只要您不再生氣……」

  許素冷冷一笑:「沒想到啊,折寒教出來的弟子,居然是這幅德行!」

  溫星眠聞言擰眉,眼中閃過一道戾氣。

  「兩個男人,並且還是師兄弟!」

  許素猛地一拍桌案:「折寒就是這樣教你們的?你們要不要臉!」

  步雲姍眼淚掉落,驚訝地看過去:「娘……」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母親,戒律閣最嚴守律己的母親,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許素道:「從今以後,你們不需要再跟著蕭雲醒了。」

  「一心沉溺於情愛,這樣的人,什麼都做不好!」

  溫星眠眼神徹底暗了下來,他抬腳緩步走過去,和許素只有一張書案的距離。

  「許長老。」

  「四大門派的弟子,擠破頭想要入我師尊門下,怎得到您嘴裡,就被貶的一無是處?」

  「昨日結界裂開,沖在最前的,是我的師兄們,還有我的師姐。」

  溫星眠面無表情看她:「您覺得乖巧的弟子,一遇到危險,如同縮頭烏龜一般。」

  「和他們的師尊一樣,需要來封印結界時,一個個裝聾裝瞎。」

  說罷,溫星眠一掌拍在桌案上!

  許素沒想到溫星眠敢這樣當眾反駁自己,「住口!你可懂規矩!長老豈是你可以隨意謾罵的!」

  溫星眠低聲一笑,「想要受到弟子尊敬,卻又不想出一份力,這樣的長老,還不如山下砍柴的農夫。」

  「起碼就連普通百姓都知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你!」許素被他氣的臉色鐵青,抽起桌上的教尺就要去打溫星眠!

  溫星眠抬手一把握住教尺,力道大的可以讓人聽到教尺被攥到開裂的聲音。

  任由許素如何抽,都抽不動。

  溫星眠譏笑一聲:「許長老,弟子暫時沒有犯錯,弟子說的都是實話,什麼時候……無念之巔說實話還要受罰了?」

  許素厲聲道:「可你竟然當眾辱罵其他長老,單是這一條,我就可以替蕭雲醒教訓你!」

  「您自己都說了!」

  溫星眠忽然揚聲:「既然瞧不起我師尊,又何來替這一詞,您知道什麼叫越殂代皰嗎?!」

  許素呼吸急促起來,眼神恨不得殺了溫星眠。

  溫星眠卻淡然一笑,手指鬆開教尺。

  「想罰我,可以,但是有這個資格的,只有我的師尊。」

  「同理,清焱師兄既然拜在我師尊的門下,那麼就沒有學一半離開的道理。」

  溫星眠拿出手帕慢條斯理擦著自己的手,彷彿上面沾了什麼髒東西。

  另一邊的步雲姍和桑立被強勢的溫星眠驚的插不上話。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許長老身為戒律閣長老,應當明白這個道理。」

  溫星眠扔掉已經髒了的帕子,笑意盈盈道:「所以,放人吧,我師尊還等著清焱師兄盡孝道呢。」

  「畢竟教了這麼久,他不能像您這般沒良心。」

  「你等著!」許素咬緊牙關擠出這幾個字。

  說罷,許素憤怒轉身喝道:「都發什麼呆!去水牢把我那好兒子帶上來!」

  等了一會兒,步清焱被兩個人抬了上來。

  原本看起來氣宇軒昂的貴公子,此刻衣不蔽體,渾身通紅,眼睛緊閉著,細細觀察才能感覺到幾乎快斷了的氣息。

  桑立眼淚唰的掉了下來,顫抖著脫去外衫搭在步清焱身上。

  觸碰到步清焱皮膚那一刻,桑立驚恐地看向溫星眠。

  「小五……師兄身上很燙!」

  「走!」溫星眠和桑立一起攙扶起步清焱。

  在離開這裡前,溫星眠頭也不回丟下一句話。

  「他把您當親人,但在您眼裡,他只是您養來接管戒律閣的傀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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